握住鹿姝也的手,祁祯樾問她:“在宮裏你可滿意?滿意的話,朕便留你在身側了。”鹿姝也面露嬌羞之色。“嗯……”
一剎失神,祁祯樾又覺她不像邵韻宅。邵韻宅是唯我獨尊的小祖宗,何時這般嬌羞過。
祁盞看在眼中,伸手去拿酒杯,風離胥一眼看到。
“太子殿下——”他喚了一聲,祁祜只是冷眼瞥了過去。風離胥驚訝他并未攔着祁盞喝酒。
祁盞端酒一飲而盡。
祁祯樾對洛酒兒道:“朕也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酒兒,你同朕說實話,六宮是不是都容不下鹿姑娘?”
洛酒兒讪笑:“哪裏的話呀,皇上與鹿姑娘情投意合,六宮恭喜還來不及呢。臣妾鬥膽想問,皇上想把鹿姑娘安排在哪裏?臣妾好去辦。”不管旁人如何看,她是真滿意。
祁祜看祁盞又倒了杯酒,他伸手握住其手腕。祁盞冷臉放下酒杯。
風離胥看到才放心。
祁祯樾問鹿姝也:“你想住哪裏?”
“回皇上……奴家在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座朱紅金頂的宮殿……”鹿姝也道。
祁祯樾一愣。“栩寧宮?”
在場一片沉寂。
衆人都想看看祁祯樾會不會給她正宮住。
鹿姝也道:“奴家聽聞那座宮殿無人居住呢。今日皇上帶奴家去游了海棠林,奴家覺得甚好,而那座宮殿也離海棠林近。”
風離胥暗笑。
祁祯樾攥拳,“那個宮殿,是中宮。”
“皇後才能住?”鹿姝也問。
祁祯樾點頭。“是了,不過你若是實在想住,可給你安排在離栩寧宮近的地方。”
“父王——”祁祜忽然開口:“您真打算把人留下?不覺不妥麽?”她算什麽,祁祯樾竟帶她進了海棠林。
祁祯樾目露不解去看祁祜。
風離胥适時出來拱手道:“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話臣覺十分在理,留下鹿姑娘十分不妥。依臣看,皇上已三日不理政,為太子代理,君臨天下必有得失,還望皇上暫抑情愛,多為天下分憂——”
“你們當年也是如此。”祁祯樾握住鹿姝也的手道:“當年朕也是被你們這般逼得不得不賜皇後毒酒……也是這番說辭,也是這番冠冕堂皇。朕如今不會任你們鬧了,太子長大了,為儲君将繼承大統,替朕代理朝政有何不妥?”
風離胥道:“這鹿姑娘的确是傾國傾城,但卻與皇後娘娘太過相似,皇上此般難免惹天下議論……百姓皆怕皇後娘娘撼朝之懼卷土重來——”
“大膽。”祁祯樾溫怒:“風卿你莫要覺得自己是皇家夫婿了就能如此口無遮攔。”
風離胥跪下:“臣罪該萬死——”他言語如此,卻是在暗着激祁祜。
“退下。”祁祯樾道。
風離胥正欲退下,祁祜卻站了出來了。
“父王——兒臣這次站風大将軍。而且這個女子,父王您真的要納入進宮麽?”
祁祯樾平淡道:“太子,這些都不是你該操心之事……”
“父王找了個跟母後極為相像的人來,兒臣也覺得不妥……”祁祜道。
祁祯樾開口:“這皆不是你管的。”
“是,無論父王納誰進宮都輪不到兒臣說話,但這次兒臣不能看着因此人又把母後扯出來挨罵。”
祁祜是什麽都顧不得了,什麽禮儀尊卑,他就想當個兒子撒一把潑。“父王到底怎麽想的,能騙得了旁人可騙不了兒臣!”
在場一衆皆屏息凝神。
祁祯樾放開鹿姝也,“朕看太子今日是瘋了。你母後已經走了近十一年,一切都不能因她停滞吧?”
“您終于說出心裏話了!父王這麽多年的想念、悲痛全部在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不做數了?兒臣一點都不在乎這位鹿姑娘,在乎的是父王您到底把母後當做了什麽!您這麽多年的深情都是假的麽?母後是這麽随意可讓人替代的麽?”祁祜喝道,他頸間青筋凸起,公孫不冥在遠處暗暗攥拳。
祁祯樾拍桌勃然大怒,“你放肆——”
“嘩啦——”
一聲清脆,祁盞直接打翻了酒杯。在場吓了一跳,只見她憤然起身,“只要我們還姓祁!”
風離胥看她是酒壯慫人膽。
祁祜接話:“這個女人就休想做我大瑞宮妃!若瓷不敢說的話,兒臣來說……兒臣絕不會讓這麽一個低賤女人做大瑞宮妃住在母後的栩寧宮,走在母後的海棠林裏!”
祁祯樾震怒,搖晃起身:“你還真不怕朕廢了你?”祁祜頭次這麽威脅他。
“橫豎就是一條命。兒臣這輩子就沒怕過。”祁祜倔強。
“父王愛誰是父王的事,但父王若是執意要封她為宮妃……那父王也失去了母後和兒臣。”祁祯樾為了這麽一個女人要廢了自己,祁祜窒息。
洛酒兒不知所措,誰承想只是因一個相貌跟邵韻宅相似的女人,就讓祁祜發瘋了。
祁盞跪下,“兒臣附議。這個女人絕不能做宮妃。”
鹿姝也扶胸受驚,她低聲道:“皇上,您的子女怎麽都這般跋扈啊?”
“太子退下!”祁祯樾喝道,“這一月你都在東宮反省,朕不想見到你!”
祁祜狠狠瞪着祁祯樾,公孫不冥急忙上來拉走了他。
祁盞也跟着退下。
“哥哥……”她着急追上去,“你被禁足了,該如何是好?”
祁祜恢複了些理智:“你莫要心急。這都是暫時的……”
祁盞眼圈紅紅,“我可真怕父王廢了你。”
“怕甚。父王要是廢了我,只能說明我是個坦蕩輸家,天不讓我做帝王。若瓷,到時候我會讓虛牙保護你。”祁祜說罷,上前抱了抱她。
誰知一抱祁盞就不撒手了,“不好……邵氏血脈不當無名之輩,我寧願跟哥哥永不罷休,站着死……”
祁祜伸手安撫她,“乖乖,莫要說這些話,如今你好好的就是給哥哥的安心。”
“太子殿下,皇上讓咱家親自送你到東宮。”禾公公出來道。
祁祜放開祁盞,“這都等不及了。若兒,你在外面好好的。”
“嗯……”祁盞依依不舍地望着祁祜。公孫不冥安撫道:“你放心,一切還有我呢。”
“嗯,我是放心的。”祁盞回頭,發現風離胥一直在不遠處看她。
祁盞別過臉,“蝶月,你們先出宮等我吧,我想去海棠林走走。”
她獨自往海棠林跑。
祁祜往東宮去,公孫不冥跟在他身後,“你不是一向都鎮靜機敏麽?怎麽今日如此失态。”
“我不想,讓随随便便的一個女人替代我娘親。”祁祜哽咽。
這邊,祁盞獨自跑入了海棠林,正值一葉知秋時,她坐于秋千之上,摸着手上戒指欲哭無淚。她最想璟讕在身側,可他偏偏不在。
“窸窸窣窣。”
聽到聲響,祁盞連忙躲到樹後。
“來,坐這裏。”祁祯樾牽着鹿姝也坐于秋千上。“你可喜歡海棠?”
鹿姝也點頭,學着風離胥教她的話:“喜歡的,不知為何,我從生下來便喜歡海棠。”
祁盞一字不漏地聽到了這話。
祁祯樾點頭,握住她的手:“你可有小字?”
“無字。”鹿姝也道。
細細聽她的聲音,也不像邵韻宅那種甜嗲裏帶着嬌俏。鹿姝也聲音極為平常。
祁盞垂頭……
“這樣吧,朕給你起個小字,你可喜歡?”祁祯樾問。
鹿姝也一笑,“皇上做什麽我都喜歡極了。”
“那不如你叫崇兒吧。朕在……在只有你我的時候便喚你崇兒如何?”祁祯樾問。
躲在樹後的祁盞渾身冒汗。
她母後的字就是「寵寵」。旁人都喚「寵兒」。
鹿姝也甜笑,“皇上可真是風雅有趣,多學多問。皇上,這字也是封妃的封號麽?”
“崇兒啊,朕若是不封你為妃,你會生氣麽?這天下珍奇異寶還是其他什麽稀罕玩意兒,你喜歡朕便給你送來如何?你就安穩侍奉在朕旁邊如何?朕不會讓人委屈了你的。”祁祯樾道。
只聽那鹿姝也說道:“我不委屈。只是不願讓皇上被人捏着置論,畢竟這般跟在皇上身邊,怕皇上落得個不好的名聲。”
“朕不在意。”
“皇上不在意我就不在意……我吶,就想好好服侍皇上。皇上真是最厲害的人了——”鹿姝也笑道。
“我也信皇上定會保護好我。無名無分也無礙,只要能跟皇上在一起。”
祁祯樾盯着她,“你也喜歡朕麽兒?”
鹿姝也道:“不瞞皇上,我從第一眼見皇上便喜歡上了。也不知為何。”她赧赧一笑。
祁祯樾心有波瀾。“此話當真?”
“就好像……我這麽多年一直在等着皇上一樣呢。我今年也十八了,家裏的媒人也來了一茬接一茬,但我就是沒一個看上的。”鹿姝也低聲道。
祁盞躲在樹後,五味雜陳。
“崇兒,你先回貴妃給你安排的玉仙宮吧,朕晚些去看你。”祁祯樾說罷,鹿姝也乖巧點頭。
“那今後我可以常來這裏麽?”鹿姝也問。
祁祯樾道:“朕帶你來好了。”
祁盞微微偏頭,她不想說心痛是真。
等到鹿姝也走後,祁盞再沒聽到祁祯樾的動靜。
“出來吧……”
祁祯樾喚道。
祁盞從樹後出來。祁祯樾坐在秋千上,道:“若兒,來,跟父王坐在一起。”
他這麽說,祁盞卻跪下了。
“孩子——你——”
“父王。”祁盞滿目頹敗,她微微仰頭,盡顯失魂落魄。“兒臣方才一直都聽着呢。”
祁祯樾伸手欲扶起她,“你先起來……朕沒怪罪你的意思……”
“不。”祁盞搖頭,苦笑道:“父王吶,兒臣有些看清了。若是說在壽安宮還是兒臣在賭氣,那兒臣這會兒算是想通了。”
祁祯樾不解,“若瓷,你想通什麽了?”
“當年,母後是不是也是這般面露嬌俏,雙目含情地望着你?”祁盞說出話來,竟哽咽了。祁祯樾伸手扶着她的雙肩想把她扶起來。“若兒……”
“母後也曾……梳着雙平髻,穿着藕粉色裙子跟在你側面,滿眼歡喜地說着你好厲害……如今兒臣算是看清了,父王您這麽多年不是喜歡母後,而是被自己給欺騙了,您根本不愛母後,您只是以為自己喜歡母後。”
祁祯樾看着女兒無眷堕窳,不禁心瘁。
祁盞含淚:“父王也別惱兒臣,兒臣也就這一次跟您這般說話了。今後不會了。您不是喜歡母後,是喜歡母後的樣子,換個人,您還是會得罪天下,重蹈覆轍。願鹿姑娘永遠別像母後如此下場吧……”她起身,撥開祁祯樾的手。
深吸口氣,目露倔強堅定:“兒臣從小就喜歡海棠花,今後也會一直喜歡,只是這裏,兒臣再也不會來了。求父王別再說這片林子是為母後種下的,父王是為自己心裏的姑娘種下的,她可以是母後,可以是鹿姑娘,可以是今後父王遇到的任何人。
只是兒臣就一個母後,懇請父王,別再把自己做的事,栽到母後頭上了。她生而為人坦坦蕩蕩,羽化登仙也不該被冠上莫須有。”
用盡力氣說完這番,祁盞不敢去看祁祯樾,她快步走出了海棠林。
一步一痛,她步子跌撞。
“當心——”
一個趔趄,祁盞險些栽倒。風離胥剛好在她身後現身,一把扶住了她。“你沒事吧?”
“多謝。”祁盞有氣無力道。
風離胥道:“我方才一直跟着你呢。”
“海棠林……你也進去了?”祁盞愣問。
風離胥點頭,“我看沒人攔着,便進去了。”
本以為祁盞會惱怒,誰知她竟露出一絲嘲笑,“原來吶,所謂規矩也攔不住有心人要破了規矩。”
“你什麽意思?”風離胥問。
“将軍,那個地方除了父王,誰也不能進去。今後別再進去了,被人看到了,你該被責罰了。”祁盞說罷,自顧自往宮外走。
她心中再無任何傷痛,都看清了。
聽祁盞在一旁結欷,風離胥倒是煩酲。“你有什麽話,可跟我說說。”
“想回府。”祁盞道。
風離胥點頭,“好。”他轉頭一瞬,看到了遠處涼亭中立着的璟讕。
冷冷看了過去,璟讕好像絲毫不怕他。
風離胥一把摟住祁盞,出了禦花園。
回府之後,祁盞把自己鎖在了落霄洲,誰也不見。風離胥就坐在落霄洲的院子裏,等着她開門。落霄洲下人給之端來了茶水點心,還有人給他彈琴解悶。
“将軍。”坐了不到一盞茶功夫,錢挽禾到了。她坐下,與風離胥面對面道:“聽聞宮中來了一個與皇後娘娘樣貌一模一樣的娘子?”
“嗯。”風離胥捏茶一笑,擡手屏退了一旁撫琴之人。“是很像。但細看,她的靈魅之氣連半分都沒有,全是呆傻。”說着他不禁望了一眼祁盞的房門。
錢挽禾道:“那殿下是……”
“她自己不痛快。”風離胥喝茶。錢挽禾點頭,拿着團扇煽風。
伸手捏着錢挽禾的臉,風離胥道:“你這張小臉兒,到底是落下疤了。唉,當初我問過曜靈,她受傷時候抹的膏藥……就是一抹便不落疤痕的膏藥是哪裏弄的,她竟叫我去找懷王要。”他寧願讓錢挽禾委屈,也不想去求祁蒼。
錢挽禾面上不在意,“容貌什麽的,我也沒在乎過。反正如今你把我收了不是麽。”
“挽禾,你若是不想留在這裏,我能讓曜靈把賣身契還給你,還你一片天大地大。”風離胥握住她的手道。
錢挽禾嘆氣:“我想想吧。等我覺得膩了,便讓你去給我要賣身契,到時候将軍可別舍不得我。”
“哈哈哈,自然是不會。”風離胥大笑。
“—-你們在此作甚呢?”風舶黑着臉進來。“胥兒,你帶着你的小妾在公主殿下的屋子裏說笑,你還真做得出吶。”風舶溫怒。
錢挽禾連忙跪下:“公爹莫要怪罪将軍,是妾身自己找來的,将軍在此苦悶等着殿下,妾身便想着給将軍解解悶,別讓将軍如此苦惱。卻忘了殿下還在屋內,妾身這就去祠堂罰跪。”她說着就要起身去祠堂。
“站住。”風舶冷聲喚住她。“你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那你從頭來找胥兒的時候就不知道錯麽?你明知殿下在屋內苦惱,還在此同胥兒談天說地的說笑,你明明就是來讨好胥兒的,那公主殿下煩憂苦惱你就不放在心上了?”
錢挽禾又跪下:“公爹息怒——只是殿下從來不同妾身們交心推腹,妾身不敢上前擅自詢問……”
“故而你就只來讨好将軍了?全然忘了這殿下還在屋內?”風舶問。
錢挽禾什麽人沒見過,此時只能先認錯挨打:“是妾身錯了,妾身全然忘了去安撫殿下。妾身目中無人,妄自聰明了。”
她叩頭之後,風舶道:“自己挨三十下手板。”
“妾身自願挨五十下。”錢挽禾行禮。風離胥開口:“不必受打。爹,你看挽禾并不是存着壞心的,就免了她的皮肉之苦,罰跪算了。”
風舶根本沒搭理他,直徑走到祁盞房門口,“若兒,若兒是爹爹啊……”風離胥連忙給錢挽禾使眼色,讓她先走。
他拍拍門,細細聽到了腳步聲。
“爹爹……”裏面的祁盞聲音低如蚊音。
“是爹爹,你開開門……”風舶道。
風離胥緊緊站在他身後,他不想讓祁盞覺得自己是個只會嘴上功夫,心內毫無改變之人。
門緩緩開了,祁盞透着門縫道:“爹爹……”
風離胥看到她一雙水眸紅得跟李子一樣,一看就是哭過。
風舶柔聲安撫:“乖乖,你從外面回來就沒吃一口飯,你小娘在沉香苑一直念叨呢,你開開門,讓爹爹進來。至少進點湯水。”
門一下開了,祁盞背過身子,抽泣着進了房中。
風舶連忙讓蝶月把他帶來的雞湯蔥花面端上,又端上了些酸辣甜蘿,醬腌扇貝等小菜。“你嘗嘗,這是爹爹親自下廚做的。”
風離胥立在一旁,眼中晃過一絲悵然。他長這麽大,還不知風舶會下廚。
祁盞點頭,招呼風舶坐下。
“爹爹用了麽?”她啞着嗓問。平日裏跟百靈一樣的甜嗓都哭啞了,風舶也是心疼。
擡手給之倒上茶。“爹爹早就吃完了。胥兒,你杵在哪兒作甚?不坐下就出去。”
祁盞倒是沒搭理風離胥,風離胥坐了下來。
進了一些湯面小菜,祁盞蒼白的小臉一下紅潤了不少。風舶擡手喚來蝶月把桌子收拾了。“若兒,到底怎麽了?能跟爹說說麽?”
祁盞帶着哭腔,語氣卻十分倔強:“今後我就您這一個爹爹了。”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風舶吓得去讓人關門,順便屏退了下人。風離胥靜靜望着祁盞,她淚眼好美,比琉璃珍珠還亮眼。
“父王這次,真的是把我的心傷透了。他是真不在乎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怎麽想的啊。”祁盞擡眼,眼角泛紅。“我也慶幸,幸虧母後走得早,不然這麽多年要被氣成什麽樣。”
風舶喟嘆:“我偶爾也會想,若是皇後娘娘沒被刺,那你和太子能受到好多庇護吧。”
“但東水已逝,再難重流。每每夜深人靜時,我便會偷着思念母後。爹爹,您恨母後,若兒從不怪罪您。
她的确飛揚跋扈,不擇手段。可她……也是真疼愛我們。
我午夜夢回,總會想起那日,十歲的我,被母後抱在懷中,她沖我笑,傾國傾城。
她溫柔地摸着我的額頭,我當時着急,非要跑出去,她看出來了,也沒責怪我。
她說,晚上我們再慢慢聊……我當年、當年真的不知,那是最後一次在母後的懷中了。
我着急跑出了她的懷抱,卻永遠失去了她。此生唯一一次不懂事,讓我失去了我最最愛的母後。”祁盞落淚,心痛欲裂,無法喘息。
風舶連忙拿着帕子給她拭淚。邵韻宅是令人咬牙切齒,但她也是在後宮中最為鮮活的,她忠于本心,未從為天下低過頭。
風離胥在一旁驚覺自己鼻酸,他連忙幹咳。
“你若是不舒服就出去,把病氣過給若兒了怎麽辦。”風舶皺眉對他道。
風離胥不理他,而是對祁盞道:“那你,在此之後,便成了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頭抽痛。祁盞與之對視,一臉不解。
“你出去吧,你都在說些什麽啊。”風舶直接讓人把他請了出去。
風舶握住祁盞的手道:“你且放心,爹爹不會再讓你這般受委屈的。明日爹爹先帶着群臣進宮,讓皇上把那個姑娘送出去,之後就說和離之事。”
“嗯……”祁盞點頭。“爹爹永遠都是爹爹,就算我之後回宮了,也會常常來和爹爹小娘相見的。”
“好,爹爹還指望着若兒再尋個良夫,把鸾姐兒送過去給你教導呢。”風舶打趣道,“到時候,你可得手下留情,不能打鸾姐兒手板子啊。”
祁盞聽到這話,破涕為笑。“爹爹真好,若瓷此生都只認您這一個爹爹。”
風離胥立在門口,裏面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緩緩轉過頭,橫眉怒目,卻并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