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63 章

“雲兒?”白梓軒默默的望着她,瞳眸如墨,面上一層淡淡的慘白,整個人猶如一尊冰雕。他沙啞的喚着她的名字,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上寫滿的都是決絕與堅定,心中頓時染上一層悲涼。

雖然這個想法在她懷孕後,他就已經想過無數次。可是這一刻卻也不免被巨大的痛楚包圍起來。

白梓軒知道她不是在撒嬌,不是在訴苦,而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樣的雲兒呀……?

她何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即便是他強行把她帶出了姻緣冢,哪怕是她跟着他在趕往漠北的路上幾經生死,哪怕是她被白曦宸帶走,她也沒有想過要離開自己,一直堅定的陪在他的身邊。

雲容的目光望向窗外,初春時節,萬物都是一片生機盎然,荒涼的冬色還沒有完全的消失,只是在不經意間,人們便能看到處處都已經暗含了生命的跡象。

這樣的春日,正是南行的好時節,大軍不因該為了她一個人而停留。

更何況,她的身份終究是他與她最大的障礙,等她的孩子降生的時候,或者等不到那一天,各種流言蜚語就會傳滿整個天朝大地……..

那時,她必将又會成為他最大的負擔。

“阿琪哥,分離是為了以後更好的相聚!”他的家國天下,帝王霸業她也許幫不了他,她能做的,也許就是替他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

雖然她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間,但并不帶表外面發生的一切她全部不知。

周雲芳每次來看她,都會告訴她關于軍中的一些事情。

在白梓軒與白曦晨迎戰西涼,後來又在雙方對峙的時候,楚陌塵大力擴充實力,早已是今非昔比。

半月前他在青玉峽大敗白曦宸的數十萬大軍,侵占洛南七城。大戰在即,不遠處的血雨腥風随時可能撕破平靜,呼嘯而來。

白梓軒的手,這時沒有一絲的溫度,許久後,他把頭輕輕的靠在她的小腹上,用心感受着小生命的存在。

“才兩個月,能聽到什麽?”雲容淡淡的微笑着,。

生同寝,死同穴,重逢之後,說好再也不要分離。

看到他的頭已将貼上她小腹的那一刻,心中最最柔軟的那一刻被觸動着。她張開手臂抱住他,在他耳邊哽咽道:“阿琪哥,一定要早點來接我…”

。。。。。。。。

接下來的幾天裏,白梓軒诏告三軍,為了太子妃有孕設宴慶賀。

州府內每日裏都是人來人來人往,而白梓軒則一直在州府內陪着雲容,看着雲容笨手笨腳縫制小衣服,也不再取笑她,陪着雲容聽戲文。一起品酌着那字裏行間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

晚上抱着她在窗前看着深邃的天空中璀璨的星河。用彼此纏綿不休的吻來訴說着別時不舍的依依之情。

夜裏,看着她在他懷中沉沉的睡去,他有時甚至一夜也不曾合眼。

他想要記住她的每一刻的樣子,留着在沒有她的日子裏,慢慢的回味。

這一天夜裏,一道驚雷閃過,雨劈啪的下起來,光亮之中,她依舊蜷縮在他的懷中睡得香甜。

他輕輕的把她叫醒,在她耳邊溫柔的說:“雲兒,醒醒吧”。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臉近在咫尺,如夢似幻。血液在這一刻凝固,他竟讓是選擇的這樣一個雨夜,讓她離去。

是呀,只有這樣的夜,才更不會讓人發現。

時間就在無聲中偷溜而去,她的手慢慢的摸上他那張熟悉的俊顏,用手指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高高的鼻梁,堅毅的嘴角,他看着她,那麽久,那麽深。

雲容卻立刻低下了頭,這樣的他是可以把人的靈魂都可以吸進去了,她好怕在看一眼就會舍不得。

。。。。。。。。。。

馬車就在身後。

他的一雙手從背後環住了她,那堅實而寬厚的胸膛貼上了她的背,春寒的夜,兩個人的體溫熨在一起,仍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兩個人的心跳得好快,雲容回過身去,點起腳尖,吻住了他的雙唇。他好高,她費力的攀着他的肩膀,生澀的吻着他,他的身體先是僵硬了一下,突然低下頭,狠狠的把她揉在了懷中。

雲容在他的吻中窒息,卻依舊甘之如饴般回應着他。

雨越下越大,他的衣炔飛揚,任雨水打在他的臉上,默默的看着她走進了馬車。

馬車終于開動了,他的身影漸漸的離她遠去,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傷,反複的對着身後的他大聲呼喊:“阿琪哥,一定要早點來接我…”

終于,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變得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見。

…………………………..《雲色傾城》……………………………..

侍衛們嚴陣以待。隐居的別院,時光慢慢的流淌,除了幾聲鳥鳴,更是死一般的安靜。

雲容坐在書桌前,拿着手中的一本詩卷,反複的在心中念着,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

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白梓軒為雲容安排的隐居的這處院落,在一處山坳之中,地勢隐蔽,恍然竟與姻緣冢有幾分相像。只是當初白梓軒離開姻緣冢的時候,答應了慕容青痕的要求,毀去了姻緣冢的通路,此時的姻緣冢已經成為了正真隐匿于山水之間的世外桃園,再也不會為外界之人所打擾。

果然,在雲容走後的第三日,白梓軒便已經率領大軍南下。

白梓軒讓秋百翔夫婦留在雲容的身邊。轉眼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平坦的小腹,已經漸漸的有點顯形。

此時,雲容不知道他已經到了哪裏,她的眸中帶着哀傷、牽挂,說不出道不盡的思念痛心,還有一絲令人動心的溫柔,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夫人,大事不好了!”雲容的思緒被春桃的呼喚所驚擾,手中的書卷落在了地上,回過神來問道:“怎麽了?”

“外面來了好多的人,把咱們這裏圍住了!”

雲容大驚,雙手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的小腹。

這時秋百翔已經走了進來,“秋管家,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秋百翔看着她,眼中滑過一絲深深的擔憂:“夫人,楚陌塵已經率人把我們所在的別院圍住了!”

“你是說楚陌塵親自來了?”雲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道。

秋百翔的目光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嘆息道:“若是我沒有猜錯,他一定是為了這個孩子而來。”

“孩子?”雲容恨死了這個一直對她糾纏不休的男人,似乎只要和他粘上邊,就是她噩夢的開始。

可這個孩子,是她用命也要去保護的,他若是敢亂來,就算是下輩子做鬼她也不會放過他。

“帶我去見他!”既然退無可退,避無可避,那她就當面去問個明白。難道這天地之間,竟沒有她一處容身之地嗎?

………………………….《雲色傾城》…………………………..

不遠處的山林間,冒出數十個彪壯将士,人群無聲無息地從中間分開,後面一道潇灑的身影,緩緩走了上來。

紫衣紫袍,面容風流,眉目如畫。

對面山林中跟随楚陌塵出來的是密密的穿着便裝的精兵,從兩旁護衛着他,而別院周圍更有無數弓箭手,把這裏團團圍住。

他遠遠的看着她。

只這麽無聲地站着,已經占盡了山水中的靈氣,歌盡了天地間的風流。

她纖細的身體在春風中越顯單薄,可是臉上卻洋溢着一種堅強堅定神色。

整個人更洋溢着一種母性的光輝,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輕聲嘆着,從肩上解下圍着自己的披風,跨前一步。

“你走開!”雲容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想着之前被逼着與他拜堂成親,想着他無恥讓她看着他與別的女子歡愛,想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不肯放過她。她的嘴唇幾乎咬出血來,這個男人根本與她毫不相幹,為什麽要一次一次的這樣對她?

“楚陌塵,你到底想做什麽?”她把他的披風狠狠的摔在地上,用手指着他問道。

楚陌塵收起了笑容,臉上換成了一副又氣又恨的表情。

“聽說,你的腹中已經懷了胎兒?既然都要是做娘的人了,怎麽還這麽不識好歹?”

“你!”這個男人從來都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她瞪着眼睛看着他。

他不屑的掃了她身後的那些侍衛,婢女,離她最近的則是秋百翔夫婦。

周雲芳的懷中抱着一個嬰孩,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三四歲的男童。楚陌塵冷眼一掃,這個孩子的面容竟然有幾分熟悉,可是一時卻有想不出在哪裏見過。

“你這個笨女人,!白梓軒,自然也知道把你隐藏得再好,也不可能護你周全。

可他還是把你送了出來,因為他知道,時至今日把你放在他的身邊,會更不安全。

要想保全你和你腹中的孩子,把你藏起來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雲容低頭不語,如果在姻緣冢內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也許他會讓她留在姻緣冢內等着他。

可是世間所有的事情,永遠都不會有如果兩個字,該來的永遠會來,一件也不會少。

“笨女人,若是你将來有一天落在了蕭訾煜或者白曦宸的手裏,你覺得,你的孩子還能保得住嗎?”

山風獵獵,雲容擡起頭,沖着他冷冷一笑:“是呀,他們不會容得下我腹中的孩子,可是你呢?你三番五次的與我糾纏,到底為的又是什麽?”

楚陌塵愣了一下,上下掃了雲容幾眼,不耐煩道:“想起你這人不人鬼不鬼,放着好日子不過的笨女人,我實在鬧心!”

和她說過無數次,同那個白曦宸或者是白梓軒在一起,她根本就不可能獲得幸福,淪落到今日,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

看着雲容一臉不屑的樣子,楚陌塵,冷哼一聲道:“笨女人,我楚陌塵負盡天下人,可是卻從不說謊。

不錯,把你帶走,确實有另外一個目的!”

雲容捂住自己的小腹,死死的盯着他。

楚陌塵好不避諱她的目光,直言道:“我要的是你的孩子!”

“你休想!”雲容尖叫出聲,好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白兔一樣,明明那麽溫順,卻被逼得想要咬人一般。

他只覺得又好笑又有些傷感。

“我會等你的孩子出生,若是女孩便最好,若是男孩!”看着雲容幾乎瘋狂的表情,楚陌塵終是沒有忍心,咬牙道:“西涼國皇室的男子,胸前都會有一片青色的胎記。

孩子若是有西涼國的血統,我便饒他不死,可是若是純正的天朝血統,那我就不能留下他。”

雲容沒有想到過,他居然會說這個。

“你的意思是說,我必須跟你走?”

“由得了你嗎?”

簡單的幾個字,卻是含着無限的殺機和暴戾之氣。楚陌塵,一眼看穿雲容,嘆息道:“白梓軒很快就會知道,我來這裏的消息,可是我告訴你,現在戰事吃緊,他是不會來救你,在他的心中,你永遠只能排在他的帝王霸業之後,如果你不相信,我便給你十日的時間,讓你看看他到底會不會來救你!”

十日?

即便是他不來,她也不會怨他,他們之間,早已不會存在怨,更不會存在恨。只有命運的捉弄,現實的悲哀!

可是時至今日能拖一天便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