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亡母共用一張臉 - 第 37 章 宿命須同一洞天

宿命須同一洞天

“崔大哥,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啊。”瑾王汗津津道。

“誤會?”崔奇風大步流星進到堂中,單手提起大刀,刀尖直指他身後的瑾王妃,咬牙道,“我倒請王妃說說,這到底是不是個誤會?”

崔奇風征戰沙場多年,手上人命無數,這滿身的戾氣形成強大的壓迫感,就連瑾王都覺得頭皮發麻。

瑾王妃更是吓得瑟瑟發抖,直往椅子後面躲,尖聲叫道:“來,來人哪!”

“嗯?”梁奪橫在門口,眼睛一立,那些個府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敢上前的。

聽到瑾王和蕭卿塵喚作崔将軍,瑾王妃便知來人身份。

可崔家人,為何跑來質問她?

她硬着頭皮呵斥道:“你不過區區五品将軍,竟敢跑到王府裏來撒野,看我不将此事禀明官家…”

“住口!”瑾王喝止。

瑾王妃一驚,羞憤之下,揚聲對府兵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還不進來保護殿下?”

瑾王忙擺手道:“不要進來!”

“若是殿下今日有什麽閃失,看官家不摘了你們的腦袋!”瑾王妃厲聲叫道。

躊躇之間,已有幾名府兵動了手,梁奪一夫當關,一把長劍舞得滴水不露,一時之間,竟沒人能沖得進來。

“崔大哥!”瑾王急道,“你先聽我說…”

“将軍!”

聽到梁奪大喝一聲,身後又有腳步聲逼近,崔奇風一回頭,一名府兵已持刀到了身前。

崔奇風怒不可遏,腰上一用力,竟硬生生将手中幾十斤重的長刀擲了出去!

那長刀毫無阻礙地穿過府兵的胸膛,帶着溫熱的屍身釘在身後的木柱上,刀柄嗡鳴聲不絕于耳。

府兵的頭,毫無生氣地垂下,堂內幾人大驚失色。

“崔将軍息怒!”蕭卿塵拱手勸慰道,“将軍有話好說,莫要再傷及性命了。”

崔奇風冷哼一聲,轉頭對瑾王沉聲道:“我今日來,就是來警告你們夫婦的,若是再敢打我崔家人的主意,休怪我不顧及官家顏面!”

說罷,單手拔下長刀,帶着梁奪,揚長而去。

“放肆,放肆!”瑾王妃攥着椅背的手,骨節發白,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崔奇風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

“你快閉嘴吧!”瑾王拳面砰砰砸向桌幾,“你到底對崔家做了什麽啊?”

“我沒有啊,”瑾王妃瘋狂搖頭,“王爺,你相信我,我什麽都沒做。”

蕭卿塵重重嘆了口氣,這崔将軍來為允棠出氣,可話卻沒說明白,這夫婦二人明顯還不知情,看來只能他來點破了。

“殿下,那日王妃抓來的小娘子允棠,正是崔三娘子的女兒,崔将軍的外甥女。”

“什麽?”二人同時驚呼,語氣卻不同。

瑾王自是又驚又喜,瑾王妃卻是惶恐萬分。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瑾王妃瞪大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瑾王先是低頭整理好情緒,随即幾步上前,聲音顫抖着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确。”蕭卿塵快人快語,“至于殿下和王妃剛才旁敲側擊,問起我與允棠的關系,自然是我一早便知道她的身份。殿下也知道,魏國公與崔将軍乃是過命的交情,這點忙我還是能幫的。”

聽到這,身後的緣起不由得撇了撇嘴。

“允棠是清珞的女兒。”瑾王喃喃道,“她是清珞的女兒,我早該想到的…”

蕭卿塵回頭看看地上的屍首,“殿下還是趕緊将屍首處理掉吧,畢竟王妃有錯在先,鬧到官家那去,誰也讨不到便宜。”

“還有,剛才的問題,殿下不必擔心,我若是想說出去,就不會請殿下走一趟了。”蕭卿塵似笑非笑,“如今,不要再招惹允棠的話,看來崔将軍已經傳達到了,我就不再多說了,那麽,告辭。”

說完,也不管瑾王夫婦作何反應,領着緣起,轉身離開。

剛出了門,緣起便忍不住問道:“小公爺,您為什麽說早就知道崔家姑娘的身份啊?”

蕭卿塵皺起眉頭,“這個嘛,自然是為她的名聲着想,這幫官眷們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在國公府被她們撞見了,指不定在外面怎麽說呢!”

緣起點頭,“說起來,您好久都沒見着姑娘了,今日還去崔府嗎?”

“不去了。”蕭卿塵搖頭,“崔将軍的家眷今日剛回京,今夜,她該和家人一起吃個團圓飯。”

可稍晚些的崔府裏,卻不像蕭卿塵想的那般祥和。

崔奇風雙手叉腰,不住地來回踱步;祝之遙、允棠皆正襟危坐,面色沉重,翟媽媽則垂手立在堂下。

“将軍,你晃得我頭都暈了。”祝之遙皺眉。

崔奇風停下腳步,胸口還劇烈起伏,似乎氣得不輕。半晌,他才費解問道:“紅谏,你說當年你們冒死回營帳,父親不肯相見?”

翟媽媽雙眼通紅,一字一句道:“沒錯,姑娘一發覺有人跟蹤我們,便立刻讓馬車調了頭。奴婢若有半句虛言,便不得好死。”

“不要發這些毒誓,我們自然是信你的。”祝之遙試圖理清頭緒,“你可還記得,當時是誰傳話,說父親不肯相見的?”

翟媽媽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是一個陌生的小将,我也叫不出名字來。”

“能在父親帳前,不可能是陌生人吶。”雖然已經沒了胡子,可崔奇風還是習慣性摸着下巴,遲疑道。

“只是紅谏覺得眼生罷了,沒說一定是混進其他人。”祝之遙耐心解釋,轉頭又問道,“他是怎麽說的?可有第二次通傳?”

“沒有,那位小将咬死了将軍正在氣頭上,誰都不見!”翟媽媽努力眨眼,不讓眼淚流出來,“姑娘再三央求,也沒能靠近半分。姑娘自小在軍中,自然懂得軍令如山的道理,也就沒再為難那位小将。”

祝之遙看向崔奇風,二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

允棠并不明白其中奧妙,只能在一旁靜候。

“對了,我們臨走時,二姑娘來過。”翟媽媽補充道。

“清璎?”崔奇風遲疑。

祝之遙雙眼一眯,“如果我沒猜錯,清珞是讓她傳話給父親了吧?”

話已至此,允棠也明白了幾分,她攥緊拳頭,雙手微微顫抖而不自知。

翟媽媽點頭,“夫人說得沒錯,萬般無奈下,姑娘将自己下藥被迷暈的事,還有被人追殺的事,都告訴給了二姑娘,二姑娘當場應承下來,說會在合适的時候轉告給将軍,還說眼下,老将軍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讓姑娘留下來的,讓我們還是先返回汴京再說。”

砰!

崔奇風一掌将面前的茶幾,擊了個粉碎!

“然後呢?”祝之遙紅着眼睛,追問道。

“當時已經是深夜,我們本想在營帳中把那一晚上對付過去再說,又是先前那個小将來,說将軍讓我們不要抗旨,趕緊離開。”

“我要殺了這個賤人!”崔奇風面目扭曲,怒吼着向外沖。

祝之遙起身喝止,“将軍!”

“遙兒,珞兒這是活活被她害死的呀!”崔奇風雙眼猩紅,手向外一指,“雖然當時你我都不在軍中,可你也知曉父親脾性,性命攸關,他怎會對女兒和外孫置之不理?”

允棠緩緩起身,“那崔清璎告訴你們的故事,又是怎樣的?”

祝之遙努力控制情緒,“那年雙生子剛過了生日,便同時感染了風寒,軍醫束手無策,你舅舅決定帶他們回汴京醫治,當時正值年關,病治好了也沒急着回去,直到過了立春,我們剛要上路,就聽說清珞在邊關産子的事。”

“官家大怒,下旨褫奪她的封號,并且命令她和所有女将,即刻返回汴京。”崔奇風咬着後槽牙,“我當時還沒離開汴京,便去找官家求情,可官家根本不見我。”

“後來父親自請貶職,我們回到邊關,便聽到父親說,清珞帶着私生子,跟人私奔了。”祝之遙閉上雙眼。

“私奔?”翟媽媽撕心裂肺哭喊着,“怎麽可能!姑娘明明是被人追殺的!”

“跟她一起出發的女将們,後來也證實,半路上清珞獨自折返了。”祝之遙緩緩睜眼,苦笑道,“後來有人稱,看到清珞所乘的馬車,深夜墜落懸崖,她帶着孩子和乳娘,一起都死了。”

允棠把嘴唇咬得快要滴出血來,人心到底有多醜陋,現實又給她上了一課。

“為什麽呀?”翟媽媽癱坐在地上,無力地拍打着地面,哭道,“雖然二姑娘平日裏總和我們姑娘争風吃醋,可橫豎也不過都是些小事,素來無仇無怨,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崔清璎,她跪在父親面前認錯,說她早就知道清珞與人私通,可她怎麽勸也勸不住。”祝之遙痛心疾首,“她甚至還為清珞編造了遺言,說就讓父親當作,沒有清珞這個女兒!”

崔奇風凄入肝脾,“父親為此自責愧疚,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我們打聽了許久,都不知道清珞命喪何處,所以就連為她收個屍都做不到。我們對崔清璎的話也曾懷疑過,可每次質問,那賤人都信誓旦旦,甚至還指天發毒誓,說這其中若有虛言,便…”

說到一半,崔奇風身形一震,随後目光渙散,站在原地喃喃道:“便此生無子嗣。”

看吧,老天早就在示意着真相,只是沒人察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