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21 章 (21)

宸所剩不多的人馬,已經是強弩之末,很快便露出了敗勢。

雲容再次去尋找白曦宸,可卻見白梓軒已經策馬回頭,冷冷的面向了楚陌塵。

楚陌塵坐于棗紅馬上,嘴角彎起深深的弧度:“太子殿下,妄稱天朝第一人,我看也不過如此。”

白梓軒并不答言,卻把目光投向了洞開的宮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

未過多時,突然見他眸光一閃,從宮門飛奔而至一架馬車,速度之快,竟是無人能阻。

片刻間,已經來到了楚陌塵與白梓軒兩人的馬前。

楚陌塵看清了駕車之人,眯起眼睛,冷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如你所願(二更)

雲容也看清了從馬車上跳下來的這個男人,居然是山谷中帶着周雲芳離去的秋百翔。

他不是已經背叛了太子,怎麽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候又只身殺了回來。

他後面的馬車看起來也頗為怪異,車窗拉的嚴嚴實實的。而車門也被鎖上。

雲容看見他上前撲通一聲跪在了太子跟前,重重的将頭叩在地上:“卑職辜負太子殿下的信任,萬死難辭其咎,好在此次不辱使命,人已帶到,請太子殿下發落。”

說着他向後一擺手,車門被打開。

雲容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小的一架馬車內,居然隐藏着五六個手持利劍的侍衛。

他們把手中的刀劍齊齊指向被桎梏住的兩個女子。

這兩個女子雲容都認得,一個是光惠帝最最寵愛的蓮妃。此刻她連驚帶吓,哭得梨花帶雨,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看着自己脖子上反光的長劍,不住的發抖。

另一個則是自己身後太子殿下的愛妻,太子妃楚文姝。她與蓮妃的表情截然不同。她目光空洞,宛若一潭死水般盯着馬上的太子。

“殿下!”楚文姝如訴如泣,低低的呼喚了幾聲,見太子沒有任何回應,孤注一擲般大聲喊道:“殿下,殿下,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馬上的楚陌塵早就已經恨得咬牙切齒,怒道:“好個不知死活的秋百翔,你居然敢反咬我一口。”

秋百翔似乎比他還要生氣,拔出腰間的長劍用手指着蓮妃道:“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我于不忠不義。如今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是怎麽找到她們的?”楚陌塵的臉上全都是不敢置信。

“百密必有一疏,你以為這兩個女人已經被你保護得很好嗎?可你不知,自從你逼迫我的那日起,我就在一直找你的軟肋,太子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知罪孽深重,但也絕不能讓你目的得逞。”

秋百翔的劍尖又深了一些,蓮妃吹彈即破的皮膚馬上印出血痕。她唉唉的叫道:“陌塵,救我,救我………”

座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楚陌塵此刻的怒意,它煩躁的在原地踱着馬蹄。最後竟然一聲嘶鳴,前蹄躍起。

這個楚陌塵對蓮妃看來還真是頗有一番情意的。

此時卻聽太子妃楚文姝道:“陌塵,你和父親騙得我好苦,既然你們早有反心,為何還要把我送入宮來,你們真是我的親人嗎!”

楚陌塵握住缰繩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居高臨下看着面前的這兩個女子。似乎傾盡了半生的心力,咬牙道:“放了她們!我如你所願”

“公子,公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無不為之震驚。

楚陌塵雙手一擺,圍在他身邊的人立刻安靜下來。他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但這一次卻是對着黑馬之上的太子白梓軒說道:“我的女人我自然不會不顧,讓她和我一起走!”

這個她只得自然是太子懷中的雲容。

作者題外話:票票咋少了呢?

☆、并無夫妻之實

自始自終,白梓軒把雲容緊緊摟在懷中。整個人就像一尊玉雕一般,冷冷的睨視着遠方。

聽到楚陌塵如此的一句話,他才輕蔑一笑道:“她們你可以帶走,至于雲兒,你休想!”

“太子殿下,你以為你現在可以和我講條件?”楚陌塵也報之一笑,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雖然秋百翔的所為是一個意外,但是按照目前的形勢,他也不會滿盤皆輸。

蓮兒和姐姐,他不會不顧,但是雲容他也一定會帶走。

只是,這個女人有點麻煩,若不是她不信自己,現在怎麽會好端端的被禁锢在白梓軒的懷中。

他斜睨了一眼馬上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的女人,到現在為止她還搞不清楚誰才是她的救贖,而自己也不知道對她是何種心理在作怪,竟然不忍心讓她繼續身陷在這盤棋局之中。

雲容此刻正背脊發涼,身後和面前的兩個男子心思都這樣深不可測,而自己則像被他們扯住的木偶一樣,随他們擺弄。想到曦宸一身是血,孤軍奮戰的情形,她的心中除了恨還是恨,為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擁有一切,而像她和曦宸這樣,無論怎樣努力,幸福都離他們如此遙遠,怎樣也無法抓住。

這時,卻聽見白梓軒冷冷的再次開口:“楚陌塵,父皇待你楚氏一門厚愛有加,你們為何還要泛上作亂,甚至不惜把女兒送進東宮為妃?”

楚陌塵冷哼一聲,揚天長笑:“你父為了奪皇位,不惜弑父殺母,如今他的兒子帶人逼宮,也算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我母妃在我産下我不足百天時,白淩風便帶人進宮毒死先帝,害死我母妃。

虧得我母妃身邊的宮人,用一死嬰掩人耳目,将我偷運出宮,才留下命來活到今天。

數月後,白淩風下诏冊封剛剛出世的你為天朝太子。可是誰曾知道,當年先帝的诏書上被立為太子的那個剛剛出世不久的皇子白淩宇。

幸得楚家對先帝忠心耿耿,最終在他獨子彌留之際,讓我隐瞞了真實的年齡,以宰相之子的身份進府。

自從我12歲那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每一日便是想着如何能盡快取你父子的性命。”

聞言之人無不為之驚嘆。卻只有白梓軒仍舊是面無波瀾,仿佛一切驚濤駭浪,在他面前不過爾爾。任烏雲壓頂,狂風撲面,自巋然不動,穩如泰山。睨視間,運籌帷幄,決勝于千裏之外。

他的目光卻只看着地上的楚文姝,聲音裏透着些許苦澀與無奈:“文姝,娶你非我所願,我與你并無夫妻之實,今日之後,你可自行再嫁他人,今日我不會殺你,願意放你離去。”

楚文姝如遭雷擊一般,如夢呓般喃喃的重複着太子的話,忽然尖叫道:“太子殿下,你不要文姝了嗎?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呀…….殿下,文姝哪也不去,只想呆在殿下的身邊……”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幾次哽咽。

雲容也被太子的話驚住了,并無“夫妻之實”?這幾個字,忽然讓雲容的心裏湧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麽輕飄飄的,卻在內心的最深處,狠狠的撞擊着。頭痛欲裂,宛如初見白梓軒容貌的那個夜晚。

☆、深不可測的太子

楚陌塵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看來真的認輸了,決定放了她們?”

他口中的她們當然也包括馬上的雲兒。

可話音未落,宮牆之外東面的天空上,濃煙滾滾,浮雲一般,由遠及近像是萬馬奔騰時帶起的煙塵。

“公子,你看前面?”衆人驚呼。

楚陌塵望着東邊的天空,不由心驚,東面?莫非那些是一直駐紮在東林的赤虎軍,東林離此至少有數十天的路程,往返加倍,難道白梓軒在涿州之後,就已經有所準備,而且,大隊人馬從東林趕來,他怎麽會毫無察覺?

這不可能。他冷冷的看着白梓軒。

白梓軒依舊是一副淡漠的表情,甚至連睫毛也沒有動一動。

空氣中似乎有兩個強大的氣場在無形之中奮力搏殺着。

虛無缥缈,卻又真實存在。

楚陌塵身上的氣場,銳利至極,像有無數箭雨從他的周身射出,而白梓軒則自始至終皆是空靈的狀态,氣如棉絮,卻化利刃于無形之中。

濃煙越來越近,更有無數馬蹄聲震得青石板微微顫動。

漫長的對峙,無形之中的博弈,終于分出勝負。

楚陌塵冷哼一聲,對着身後衆人道:“我們走!”随即又回過頭來道:“白梓軒,放了她們!”

白梓軒微微點頭示意,秋百翔一揮手,車中的兩個女子便被推到了車下。

楚陌塵別有深意的看了雲容一眼,然後對着白梓軒說:“白梓軒,我要的東西沒那麽容易放手,他日戰場上再見。”

楚陌塵的人如排山倒海一般湧出宮門。

場面頗為混亂,雲容早已從剛才剎那的失神中清醒,她抓着白梓軒的胳膊,狠狠的說:“曦宸呢,你們把曦宸怎麽樣了?”

白梓軒似乎再不能忍,兩只手從身後環過,緊緊的抱住了她。當她随着戰馬轉身,卻看到白曦宸的戰馬卧在了血泊之中,而他自己卻不知所蹤。

“你們把他弄到哪去了?”難道他已經被這些人給害死了?

雲容幾欲昏厥,卻被白梓軒緊緊的桎梏在懷中。

這時,秋百翔上前跪地道:“啓禀殿下,赤虎軍離此還有一天的路程,卑職按照您的命令所布置的障眼法,很快就會被楚陌塵識破。還請殿下早做準備。”

“緊閉宮門,嚴守以待!”

這一番話,雲容算是又見識到了這位太子殿下深不可測的心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眼見着白曦宸的人不是慘死,便是被俘獲。雲容的心裏凄涼一片。

生無趣,死不能。整個人若不是被太子緊緊的抱着,恐怕早就已經跌落于馬下。

暈沉中卻感覺馬兒慢慢的向前踱去,她的正前方,一個鳳服金冠的美婦人,正被四個宮娥攙扶着下了金煌煌的鳳辇。

雲容認得,她是天朝的皇後娘娘,白梓軒的生母。

她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她。

帶來到離她數步之遙時,雲容突然感覺到,她的腰被托起,瞬間,整個人已經被白梓軒抱下馬來。

就這樣抱着她一步一步向皇後走去。

☆、半夢半醒

皇後阮蔓菁的雙臂還扶在兩個宮娥的肩膀上。美人遲暮可眼睛卻沒有老。

“太子,你要做什麽?”這樣的一場驚變,皇後卻沒有被吓倒半分,此時身上散發着有一般女人身上沒有的堅毅果敢。她聲音透着無比的威嚴,極為不滿的看着漸漸走近的太子白梓軒,語氣中皆是斥責。

“兒臣想要做什麽,母後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她是我許久以前就想要娶的女子,也是兒臣自始至終唯一想要娶的女人。”

“什麽?”皇後阮蔓菁一個踉跄,一把推開身旁的宮娥,不敢置信的重新打量着一身鮮紅嫁衣的雲容。

“她?你想娶的女子怎麽又成了這個賤人?”皇後顯然無法相信,再次近前一步,狠狠的問道。

“不然母後以為我如今要娶的又是哪一個女子?”太子白梓軒的神情頗有深意,讓皇後有點不明所以。

她沉默了片刻,口氣很是無奈:“無論你相不相信,那個女人已經走了,她并不想留在你的身旁,母後知道你因為那個女人不喜歡太子妃。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東宮無人。這一次母後讓你在世家小姐裏面自己挑選你所喜歡的。

而她,算母後求你了,你知道,她先前嫁過叛賊楚陌塵,如今又是那白曦宸的小妾,你看她一身嫁衣,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為人婦,你是天朝太子,一國儲君。她只會讓你蒙羞,讓你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白梓軒的的雙臂有些顫抖,整個人不可抑止的激動起來。平日裏要想見到玉雕一般的太子如此的情形,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這些全都要拜母後所賜!”

“太子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皇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聲調比方才高亢了許多。

“她才是母後以為被活活燒死在梅園中的芊雲。母後當年命人放的那場火,并沒有能取了她的性命,她失去了記憶,容貌也已改變,被人當作了促成今日叛亂的棋子,又重新送到了我的身邊。”

白梓軒的聲音幾欲哽咽,“母後,若不是你,她怎會另嫁他人為婦,若不是你,她怎會與我見面不相識,若不是你,她又怎受了這諸多的苦難,視我為仇人一般,母後,你說這一切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嗎?可是母後,你當初是如何答應兒臣的?”

白梓軒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這樣激動過,他的眼底霧氣彌漫,逼視着自己的母親:“我自持有保僵之才,治國之能。卻不曾想,就因為容不下她的是我的生身父母。所以在這東宮之中,我竟連自己心愛的女子也不能保護周全。

無奈之餘,我以為我那樣就可以保護她,我以為那樣就可以讓她受到更少的傷害。最不堪,也能暫時護得她的安全。一切尚可以允許我從長計議。

可是我卻沒有想到母後你會這樣殘忍。

所以,這一次,我早有準備,讓母後白白費心了。”

皇後倒吸了一口涼氣,聲音變得無力:“這一次母後開始并沒有想取她性命,只是不想你在關鍵時刻被女色所迷惑,母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呀,沒想到,你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處心積慮的防着你的親生母親。”

皇後滿身疲憊的望着太極門前,血流成河的慘狀,不禁苦笑道:“太子,如今你的父皇卧病在床,你要娶她為妃,想必他也不會再阻攔。

只是母後還是不得不提醒你,她記憶全失,此時她心中的人并非是你,

你要小心!”

白梓軒這時已經将雲容放下卻依舊緊緊的擁住她,讓她不能動彈半分。

她二人方才的話,雲容聽得似懂非懂,如墜雲端,他們口中說的人似乎是自己,但卻明明與自己無關。可是血液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東西狠狠的撞擊着她,蠢蠢欲動。

她真的是他們口中的芊雲嗎?而太子竟然要娶她為妃,自己之前失去的記憶,到底是些什麽?

作者題外話:慢慢要恢複鳥…..

☆、他的教誨

“雲姑娘,吃點東西吧!”一個宮娥端着一晚燕窩粥,小心翼翼的遞到雲容的面前。

“我說了,我不吃,快給我拿走!”見這個宮娥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雲容使勁一推,哐的一聲,宮娥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

雲容還嫌不夠,索性連桌上幾盤精致的點心也都打翻在地。

宮娥暗自吐了吐舌頭,心道:這個雲姑娘可真是倔呀,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自從宮變之後,雲容便被太子帶回了東宮,一連三天都是住在太子的寝殿中。

從她來到這裏的那天開始,便不肯吃東西。此時她一個人在偌大的床榻上,雙臂抱膝,靜靜的坐着。

曦宸生死未知,她怎麽還能有心情吃得下東西?她只想知道,那些人究竟把曦宸怎麽樣了?他死,她絕不獨活,他生,她一定要找到他,陪在他的身邊。

那日太子與皇後的那些話,也擾亂了她的心緒,可是這些放在白曦宸的生死面前,就都已經不再重要。

可令她不解的是,太子那日把他一路抱回了這裏,一連三日再也未曾露面,這個太子都是不用睡覺的嗎?還是他故意将寝殿讓給了她,自己住到了別出去。

雲容心裏冷笑,後面這個想法根本就不太可能。白梓軒沒有理由會那樣做。也許他正在策劃着另外什麽大陰謀也說不定。

“太子殿下駕到……”重重帷幔之外,宮人長聲誦傳,随之便傳來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白梓軒一眼便看到了蜷縮在床上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床太大,她的身子越發顯得小得可憐。

雲容感覺到時,他已經挨着床沿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們說你這三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沙啞的聲音代替了往日的清朗,雲容一擡頭,看到他的那一刻,不覺呆住了。

面前的這個天朝第一人,此時雙目之中布滿了血絲,下颚上略有着青青的痕跡,滿面憔悴,似乎已經是疲憊至極。

可是在和她說話的時候,他嘴角還是微微上揚着,似乎這一刻眸中還有一種滿足的喜色。

難道這三天他真的是日夜不眠嗎?

她正驚訝着,白梓軒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道:“這些日子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在朝堂的事今日總算能讓我略微喘口氣,不如從今日起,我便繼續教你讀書吧!”

雲容半張着小嘴,驚訝的看着他。這個太子莫不是在說笑吧?他累成這樣,更明知她此刻恨他入骨,他居然要給自己上課?

他難道是鐵人根本不需要休息,而且還過分自大,難道他肯教她就一定要學?

“太子殿下,你以為時至今日,你我還能坐在一起談詩論畫嗎?當初我肯讀書,不過是為了能嫁曦宸為妻,而如今他被你們害得生死未蔔,我還學這些有什麽用處!”

雲容說得越來越激動,很快淚水便順着腮邊滑落下來:“告訴我曦宸在哪,他……若死了,我…..絕不獨活。”

白梓軒沉默了一會,擡起手來,用手指輕輕的替她擦去眼角的的淚痕,指尖的力道很柔很柔,可另一只手卻緊緊的桎梏着她,使她絲毫動彈不得。

他讓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有一種極力隐忍的情愫,柔情卻也慢慢的從那裏流淌而出:“一個人行走于天地之間,怎能如此輕言生死,我曾經教你的,你怎麽一個字也沒有記下呢?”聲音很輕,口氣不辨喜怒,只是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威嚴:

“一個人死并不難,但是大多數人,在絕望的時候,沒有選擇死,那是因為,他們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要活下來。”

☆、曦宸在哪?

“一個人死并不難,但是大多數人,在絕望的時候,沒有選擇死,那是因為,他們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要活下來。

他松開了雲容,站起身,自顧的蹲下身,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塊塊糕點,放回銀盤之中,口中念到: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箪食,童稚攜壺漿。相随饷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複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右手秉遺穗,左臂懸弊筐。

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田家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如今南澇北旱,每日八百裏急報送來的,除去叛軍的戰報,最多的便是各地的災情。

你随我也曾遠赴涿州,親眼見到那些災民流離失所,缺衣少食,更在路邊親自救下了一個暈倒的路人。

這才短短數月,雲兒你怎麽就都不記得了呢?”

他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說話的時候用手指撫着自己的額角,分明就是疲憊至極,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心中似有萬般焦慮,卻又不得不故作輕松。分明是有斥責之意,卻不經意的溫柔間,像是哄孩子般耐下心來。

雲容一下子安靜了,坐在床上靜靜的看着他把地上的點心全部撿起。

兩排宮人吓得屏息候在一旁,見太子欲起身,才哆哆嗦嗦的接過他手中的銀盤,然後低下身收拾地上的狼藉。

“雲兒,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吧!”

雲容僵硬的看着他,仍舊忍不住下意識的向後退縮着。白梓軒嘴角抿起一絲苦笑,耐心的問道:“你難道沒有話要問我嗎?”

咦?雲容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連忙道:“我問你,你便會告訴我嗎?”

“嗯!”白梓軒點點頭,這個男子,雖然是曦宸的天敵,太極門之變後,她恨他入骨。可這也不影響他與生俱來那種一諾千金,令人信服的氣質。

坐在桌旁,兩邊的侍女将飯菜一一端上,雲容定睛一看,才發現太子的膳食很簡單,最起碼比自己在二皇子府上,曦宸為自己準備的那些要簡單很多。

白梓軒坐在她的身旁,她感覺很不自在。白梓軒卻也并不理會,自顧的夾着飯菜吃起來。

那種感覺雲容竟根本不覺得自己是在天朝的東宮之中用膳一樣。雲容看不出白梓軒是不是真的餓了,他吃的很快,但吞咽的時候卻好像有些艱難。

正在思索之際,卻聽他說:“你不吃嗎?”

雲容猶豫了片刻,終于拿起了筷子,在最近的一個碟子裏加起了幾片筍絲放到嘴裏。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吃東西了,筍片入口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入口後,唇齒留香,這個味道似曾熟悉。

她的心竟然有些不能平靜了,勉強吃了幾口清粥,卻見白梓軒此時已經吃好了。靜靜的看着桌上的飯菜,若有所思。

“太子殿下,曦宸現在到底在哪,他….怎麽樣了?”

“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雲容将筷子丢在桌上,一下子激動氣來:“你們準備把他怎麽樣?”

“欲行謀反,其罪當誅!”

作者題外話:大家一定要淡定呀!評論區多點支持曉月故事的聲音才有動力呀,不要過早糾結于誰是男主哈。。。。

☆、恢複記憶的藥汁

雲容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本想發火,可是又有什麽用呢,若是史玉,若是襄王爺,或許還有辦法救他,可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孤女,怎麽救?

她只能求他:“你放過曦宸好嗎,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他只是一個從小歷盡苦難無人關愛的可憐人。你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你高擡貴手,放過他好嗎?”

白梓軒痛苦的閉上眼睛,嘴角微微的抽搐,胸口上似乎有什麽東西一張口就要湧出來。

巨大的悲痛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襲來,原來這世上有一種痛竟是連他也不能承受的。可是他卻不能不去承受.

“白曦宸的罪要待父皇的病情好轉之後再做定奪,我做不了主。但若要問我,我一定不會留他性命。”白梓軒淡淡的口氣,再一次将雲容激怒。

“白梓軒,你的心真狠呀!”雲容幾乎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他一無所有,無人關愛,可是你不知道一無所有無人關愛,有時也有許多好處,最起碼,他可以不用受到良心的束縛随意做許多事情。

不是我不放過他,只是他不能放棄心中的仇恨,不能放棄這中原大地,這萬裏江山。

我理解他,但是我不會放他,更不會救他。

但是我可以答應你,一切聽憑父皇的旨意,我絕不會在父皇重病的日子裏傷他半分。”白梓軒一字一句,斬釘截鐵,讓雲容沒有了半點希望。

“那你可不可以,派人去幫他治傷?”雲容早已經淚流滿面,此時只能哀哀的乞求着白梓軒。

他已經忍到了極限,可看着她那蒼白瘦弱得只剩下一巴掌的小臉,他終是不忍,慢慢轉過頭去,好半天才冷聲道:“好”

因為答應了太子,雲容勉強又胡亂吃了些,卻發現,這些菜貌不驚人,卻十分适合自己的口味。

想若是在平時,她一定是十分喜歡的。

太子并不是真的有時間教雲容讀書,膳後,便被人匆匆的請走。

倒是晚間,常喜又端着一晚熟悉的藥汁,來到的雲容的面前:“這是太子殿下吩咐奴才給雲姑娘送來的,還請雲姑娘趁熱喝了吧。”

雲容皺皺眉道:“我一定要喝嗎?”

常喜見她一副不想喝的樣子,只得說:“如今也沒有必要再瞞着雲姑娘,這其實早就并不是什麽清肺止咳的藥了,這碗裏是太子讓奴才親自熬的,奴才家道中落進宮之前,家裏是開藥房的,若是沒有猜錯這碗裏之藥的真實作用,根本就是想使姑娘恢複記憶。

姑娘難道不想記起以前的事情,就這麽混混沌沌的活着?可奴才卻是想姑娘早些想起以前的事情,不枉費太子殿下的一片苦心。”

恢複記憶?曾經在淮南周府的時候,她連做夢都想着尋找之前的記憶,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件事,竟然就這麽淡忘了下來。

難道她真的之前與太子有所交集嗎?心底有點怕,可是對恢複之前的記憶,還是讓她無法抗拒。

她将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用手邊的帕子抹了抹嘴角,道:“太子說這藥需要喝多長時間?”

☆、重回梅園

常喜輕輕嘆了口氣,接過雲容手中的藥碗,心裏計算着說:“我曾經問過太子殿下,殿下說這差事恐怕我要做足半年,之前因為太子被囚于東宮之中,而雲姑娘又住進了二皇子府,這藥中間便斷了。現在算起來,怎麽也要等到明年開春吧!”

雲容聽他一說這才想起來,那時白梓軒所說的半年之久,這樣算來,正巧是來年的元宵節前,而那時光惠帝為白曦宸與史玉定下大婚的日子也正是元宵節。

原來白梓軒從那時起,心中就早就認定了自己就是他之前所愛的人。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在幫着自己慢慢恢複記憶。

他所說的會是真的嗎?

雲容望了望身後的這張大床,又想起了那位自己曾經得罪過的那位“雲姑娘”。

我是誰,她又是誰?

昏昏沉沉,可能是因為連續許多天沒有休息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亮了。

而隔着幔帳,看見對面的一張矮塌上還放着一床錦被,看那情形定是昨夜有人在那裏休息過的。

“姑娘,您醒了?”有宮婢見到雲容已經下得床來,趕忙上前來伺候。

看着她呆呆的望着那矮塌的樣子,連忙笑着回禀到:“昨夜太子殿下在那休息來着,那時姑娘已經睡沉了,自然沒有察覺,而且太子只小寐了一個時辰左右,便又回書房議事去了。”

雲容聽後不由皺了皺眉頭。

梳洗過後,便有人備上了早飯,幾乎沒有怎麽動筷,雲容便讓人撤了下去。

遠遠的卻見公公常喜,從殿外走了進來,不久來至雲容近前:“雲姑娘,太子殿下讓奴才今日帶姑娘去一個地方。姑娘若是用過了早膳,奴才便帶姑娘過去。”

此時的天氣已經漸漸變涼。常喜引着雲容來到了東宮的後園內,循着一處僻靜的小路,慢慢踱去。

奇花異石,美景如斯,在雲容眼中不過是滿目蕭瑟,一派頹然。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忽然心中浮上這句話來,卻不知何時所讀,何時所見。只在心頭留下微微的酸澀。

一陣秋風猛烈的襲來,樹葉好似落雨飛花,漫天卷起。雲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擡眼望去,殘葉飛舞間,兩個秀逸不凡的大字映入了眼簾:“梅園”

“吱呀”的一聲,園門被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垠的梅樹。雖是秋季,卻讓人好似看到了漫天飛雪之際,這裏一片姹紫嫣紅,争相綻放,暗香浮動,馨香撲面。

被梅樹包圍着的是幾間極為精巧的房舍,此種別樣的景致,在虛華的太子東宮之中,宛若一處獨立辟出的世外桃園。

“誰在那?”

屋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了一個绾着雙髻的小宮女,聲音清脆卻夾着幾分怒意。

只見她聽不到回應,面上有幾分不悅:“這個地方不是你們能來的,上次連太子妃娘娘誤闖此地都受了太子殿下的重罰。我勸你門還是速速離開此地,免得給自己惹來麻煩。”

雲容生生的被怔在了那裏,這個宮女分明沒有見過,但怎會如此面善,她的聲音似乎昨晚還曾出現在夢中。

只聽常喜輕咳了一聲,那個小宮女馬上問道:“原來是常喜呀!怎麽不說話呢?是太子殿下又讓你來看我嗎?”

常喜看了正在發呆的雲容一眼,上前走進了幾步說:“太子殿下今日讓我帶一個人來看你!”

作者題外話:呼喚票票

☆、這是她的家

沒有等常喜再說些什麽,雲容已經走到了青兒的近前,這個小宮女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情,這種感覺在她僅有的記憶裏面是從來沒有過的。

這樣的感覺讓她很興奮,也很期待。但仍就問得小心翼翼:“青兒姑娘,你認識我嗎?”

白梓軒說認識她,她不敢相信,可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若是說認識她,她卻并不排斥。

青兒聽到雲容說話的聲音後全身都僵硬了。她睜大了眼睛,滿臉的驚異之色。可是雲容卻漸漸的發現,青兒的眼睛裏并沒有她半個影子,那裏一片渾沌。

原來她是個盲兒。

青兒的肩膀微微有些顫抖,她伸出手來,摩挲着雲容的雙手,接着是她的雙臂,肩頭,表情越來越悲楚,最終忍不住哭泣道:“姑娘,你回來了,你真的沒有死麽?”

雲容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心猛地一緊,反拉住她的手急切的問道:“青兒姑娘,你真的認識我嗎,我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

青兒隐隐的抽泣着,一把抱住了雲容:“你是芊雲姑娘呀!這個梅園,姑娘與青兒在這裏住了半年之久,你以前一直說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