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哄不好你了是麽?”祁祜對祁盞說罷,略有不耐。他說了一晚上,早就口幹舌燥了,一桌子都是蜜餞果子,祁盞坐于椅子上一眼也不看。
祁祜嘆氣,半蹲下,“若兒你告訴哥哥,怎樣才能把你哄好?”
祁盞眼簾一垂,“哥哥你比璟讕更讓我難過。”
“那你讓哥哥怎麽辦?哥哥答應你,今後都不會跟璟讕扯上幹系了,還不行?”祁祜坐在地上,煩躁仰頭動頸。
就這句話,祁盞嘴角一笑,“哥哥……”
“嗯?說嘛。”祁祜看着她。
“你敢不敢讓我砍你一刀?”祁盞笑盈盈道。祁祜錯愕,“你瘋了?”
“說笑罷了。”祁盞又垂下眼簾。
祁祜捧起她的臉,盯了許久。自己的妹妹,真好看。小仙女一般靈氣楚楚,此時卻帶似笑非笑的瘆意。
“好。”他轉身去拿了匕首。匕首寒光鋒利,他遞于祁盞手中。“若是你能消氣,哥哥願意。”
祁盞伸手,拿起他的手。祁祜感到匕首的寒光逼近,緩緩地,陣陣紮人心。
“哥哥,我不恨你這件事了。”祁盞甜盈一笑。祁祜低頭看着手心徑直的口子,低聲道:“好……”
他也不多說,祁盞站起,“哥哥,你不生氣?你不問我為何這樣?”
“不生氣,也不問。”祁祜低頭,與她眼對眼,鼻尖對鼻尖。
“哥哥是你的,你也是哥哥的。無論若兒做什麽,哥哥都不會生氣。只要你高興,哥哥做什麽都行。”
祁盞欣喜不已,“哥哥——”她伸手攬住祁祜脖子,“那說好了。”心中安心不已。
“說好了。”祁祜閉眼,臉埋進她的脖頸。
宮裏的海棠花開了,風過玉酥卷白沙,接天連片,如臨仙境。
祁盞坐于秋千之上,晃來晃去,邵韻宅在旁編了花圈給其戴上。
“若兒,過幾日就是母後的生辰了,你可有什麽想要的?我給你爹要去。”
“不想要。”祁盞戴着花圈,未曾聞到海棠香。與母後坐于秋千上,此時十分靜谧。
邵韻宅攬過她道:“若兒,母後想說……”
聽聞母後有話,祁盞轉過臉坐好。在往昔記憶裏,母親總是天真嬉鬧的,很少如此正經。
“母後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和你哥哥。母後其實是個沒用的人,窮極一生,還是提心吊膽的。”邵韻宅眸中,千般柔情。
祁盞伸手握住母親的手,“母後,您已經做得很好了。無論六宮再繁重,母後都未曾讓乳母帶我們。”
邵韻宅眼中瑩瑩,“那是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你的大哥,我沒能保護好他。是母後沒本事,讓你們在這般兇惡的情景裏長大。
哪怕你們再好,再懂事,母後都無法讓你們随心所欲地過完一生。母後的錯。
母後啊,就是因為有了你們,才每日會如此害怕,如果可以,我能為你們死來保護你們平安。”
“母後……”祁盞心如錐子磨。
伸手抱住祁盞,邵韻宅道:“你跟哥哥之後,要相互扶持。雖然會很辛苦,你要知道,只有極高的權利才能保護好你們。”
祁盞似懂非懂。邵韻宅拭了拭眼角,“走吧,起風了。”
回到栩寧宮後,所有人都到了。
毛珂帶着祁祯央,還有長公主祁炀與她的夫君南宮嘯。
“看來本宮真是巨星,過個生日,來這麽多人。”邵韻宅坐下,毛珂過去與她同坐道:“早知你還是如此煩人,就不來了。”
“不成,你不看你兒子啊?上思,過來——”邵韻宅招手,祁蒼跑去。“你真是不心疼,把兒子放我這兒。”
祁蒼坐下,“母親,兒子倒是過得很好。”其實他并非毛珂親生,但他的生母在他出生時便難産而亡,他一直養在外室,那時毛珂還未過門,卻能随意出入千藩王府,便對他照顧有加。後來毛珂過門便将他要了過來,一直視如己出。
毛珂愛撫過他的頭,“為娘把你放在宮裏,就是要讓你長大可以輔佐止安,保護皇嬸的。你若是想回來,随時可以到爹娘身邊。”
祁蒼點頭。毛珂眼中無限感慨:“我與你皇嬸從她在宰相府當千金時就是過命交情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哪怕我們去了別地任職,心中也是記挂你皇嬸的。”
“你給孩子說這些幹什麽?”邵韻宅推了毛珂一下。祁祯央上去問道:“小丫頭,三哥送你的白貓,你可還喜歡?”
“喜歡你妹,來了就不下房梁了。真是。”邵韻宅一跟祁祯央見面就是一頓吵鬧,兩人拌嘴了一頓,祁炀湊到邵韻宅身邊道:“娘娘,我看若兒也有十歲,就未曾想給她尋個夫君?”
邵韻宅伸手攬着祁炀道,“墨墨,本宮當年把你遠嫁心裏難受了兩個月,若瓷的事……且在看看吧。”
南宮嘯此時正抱着祁盞在玩,祁炀眼露喜愛:“那可想過給若兒許個将軍?還是王爺?”
“王爺老娘尚可理解,将軍?”邵韻宅一臉不解,“你見過誰家大小姐跟保镖結婚的?”
祁炀被逗笑,雖聽不太懂邵韻宅有時講的話,但她的聲音好聽,百聽不厭。
祁盞逛了圈,無事可做,便出去了。
“七妹妹……”
身後有人喚,她不回頭也知是誰。
遂裝作沒聽見,快步走起。
“七妹妹——”璟讕着急,越過跑到她面前。“你數月不理我,想是你我之間是不好了。我也不惱你。”
祁盞的聲音柔柔,絲毫無氣惱之意:“你才不配惱我。”她輕手推了他一把,“走開……”
“那你且聽我說一句。說完我便走了,今後也不見了。”璟讕道,他竟有些卑微。祁盞定住,轉身詢問:“什麽?你說吧。”
“那你跟我換個地方。”璟讕上前道。
兩人前後跑去了海棠林。
“說吧,說完了,我就回東宮去了。”祁盞道。
璟讕立在她身前垂頭抿唇,祁盞才恍然,不知何時璟讕竟然長開了,身形略挺拔了些,無關也硬朗了不少,不再如以前那般看不出男女了。倒是……越發是個翩翩美男了。
“七妹妹——哎……”他說了一句,祁盞便上去摸了一把他的喉結。
“啊,諒之。”祁盞立馬收手,是自己越矩了。“你快說罷。”
未聽其言語,先聽到了其嘆息。“七妹妹,為何,你原諒了你哥哥卻不原諒我?我說了無數次,今後不會了……”
“你怎能與我哥哥比?我哥哥是我的心。”祁盞硬聲道。她實在不明璟讕為何這般問。
忽見,璟讕雙唇顫抖,面色煞白,像是病來如山倒的病人。“他是你的心?那你也是我的心吶!”
“莫要說這些話啦。璟讕,你我這兩年同吃同玩,我可曾待你不好?你這般與我哥哥做這種……這種讓我齒寒的事,我怎能再如之前一般待你?”祁盞說完,轉身遇走。
璟讕喊道:“那!那我該如何?”
祁盞眼珠一轉,正過身子去對他道:“你若是想要我忘了此事,你,你跳宮裏的南天湖吧。”
她随口一說罷了,那南天湖水可是比深潭水還深還冷,站在遠處方可受到涼意。璟讕追上,“你明知我不會泅水的啊!”
“那就不再見了。反正話也說完了。”祁盞往壽安宮跑。
到了壽安宮,邵韻宅的壽宴剛開,衆人進食飲酒,賞舞聽樂,好不喧鬧。
祁盞只覺口中幹渴,轉身拿了一杯酒就吃,被祁炀摁住手。“幹什麽?”
“渴得緊啊大姐姐。”祁盞嬌甜道。祁炀給之倒了一杯梅子茶,“小孩子,不許飲酒!”南宮嘯在一旁已吃酒吃得面色熏紅,他一把摟過祁炀,“哎……我十歲的時候,都能飲一壺了……”
“她女兒家家的,吃多了讓人笑話……”祁炀皺眉推開他。
祁盞飲了幾杯茶,轉眼看到祁祜帶着胡言亂語社在同邵韻宅高談敬酒。她小跑過去,“母後——”
“若兒——”邵韻宅心情大好,伸手抱住祁盞坐于自己膝上。一旁祁祯樾捏捏她的臉,“若兒,想吃些什麽?”
祁盞扯着邵韻宅的手道:“母後,我好難受。”
“為何?哪裏難受?母後叫禦醫好了。”邵韻宅摸摸她的額。
祁盞搖頭,“我方才同璟讕拌嘴了,我胸口焦疼得緊。”邵韻宅聽罷一愣,而後笑道:“寶貝,想是璟讕讓你喜歡了。但你太小了,這種感情不懂的。等你再大些,母後同你細細講。”
“那如何才能不難受?”祁盞問。
邵韻宅指了指祁祜,“多和你哥哥在一起,讓你哥哥逗你,給你買糖葫蘆。你就不難受了。多多跟家人在一起。”
祁盞在邵韻宅懷中思索了一番,忽看到蝶月在同她招手。
快步跑去,“蝶月,什麽事?”
“公主……這個……”蝶月似是難以啓齒。
“說便是了。”祁盞有些急,心中不安。
“夏侯公子,他跳南天湖了……哎——公主——”
顧不得什麽了,祁盞飛跑上去,“母後,晚上若兒來給母後請安吧。”邵韻宅不知她是何意,“好啊。沒事,你有事就先去。”
她親吻了一下祁盞的側臉,跑了幾步,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邵韻宅,母後對她笑着擺手,讓她快去。
祁盞連忙跑出去,沒看清身前人,竟還撞到了。“對不住……”
她連連賠不是,那人一身宮人打扮,并未搭理自己。他身後還跟着一人,祁盞看着甚是眼熟,卻無心去回想。
往禦花園瘋跑,待跑到時,璟讕已被人救上來了。
“七公主殿下萬福……”
宮人們行禮。
璟讕躺在地上,渾身狼狽,面如死色,聽到祁盞來了,微微張開眼了,使出渾身解數起來,“七妹妹……”
祁盞站直,說不清為何欣懼。
“嗯……都退幾步……成麽?”祁盞聲不大,柔柔細細。宮人們朝後退了幾步。
她蹲下直視璟讕。“你真跳了?不是不會泅水麽?不怕死麽?”或是病了吧,她竟歡喜了。歡喜地看着這人為自己疼病着。
“我只怕你不同我說話。”璟讕啞着聲道。
祁盞問:“你就不怕我不來?今日可是我母後的生辰。”
“那我便死了。也幹淨了。”璟讕竟是一笑。
此刻自己徹底放心了。祁盞道:“罷了,咱們還如之前吧。”
璟讕笑着躺下了,似洩了氣一般放松。
歡喜悸動地往壽安宮跑,祁盞巴不得早早見母後。她急切想告訴母後她的心思。
跑到壽安宮門口,卻見一群人倉皇失措,大哭大嚎。為首的父王抱着母後飛跑。
她站住,一臉不知所錯。
“你去哪兒了?”祁炀見到祁盞就是一通吼,祁盞愣了。“姐姐……我……”
“別說了,快跟着去栩寧宮吧……”祁炀拉着她跟着一同去了栩寧宮。
打小在這森嚴莊重的宮裏,見慣了規矩克制,哪裏見過這種雜亂無章。祁盞一字也說不出。
而後,三伯伯出來了。
他面露悲痛。院子裏的人都在痛哭。
母後……和父王在殿裏?
“娘娘……”毛珂大哭。祁盞上去小聲喚:“姑姑……諾梨姑姑……”
她未聽見……
祁炀哭癱在了南宮嘯懷中。
“皇後娘娘……薨了……”
祁盞頓時渾身冰涼,汗如雨下。
跟着母後的幾個宮女跪在地上哭。
“明明人都制服了,怎還能刺皇後娘娘一刀……”
“那賊人是如何進來宮裏的……怎就能襲得了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你走的好慘啊……”
祁盞在心裏說,不是的。今夜還要與母後有話說呢,不是的。都诓她呢。
“母後她……”她着急問祁祜。
“什麽都別問!”祁祜擁她入懷,緊緊摟着。
待一天後,祁祯樾出來時,祁盞吓傻。
他青絲之間已有了大片白發。只見他面無表情,就如平時一般淡漠。
“早些下葬了吧……”
說罷,一口鮮血噴出,他徹底昏死過去。
接着衆人亂作了一團。祁祜把她抱起,不讓她離開自己身周。
待到祁盞回神,已經入了夜了。
“父王醒了?那本宮去看看……敏慧,把本宮的外衣拿來……若兒你在宮裏老實待着,萬萬不可亂跑!”祁祜交代了祁盞一番,便匆忙出去了。
祁盞待人都忙了,自己坐于臺階上愣神。
“七妹妹……”璟讕走路無聲。他從身後出現,坐在祁盞身邊。
祁盞呆愣地望着他。
璟讕心疼喚:“七妹妹……”
“璟讕,我,我我……母後沒了……”祁盞此時才能說出一句囫囵話。她承受不住,母後的最後一面,竟然也沒見到。
璟讕忙将她攬入懷中,“我都知道的。我也恨那刺客,竟真行刺到了皇後娘娘……”他深知皇後惡名在外,天下想她死的人不少。
“她沒了……我今日竟是見到她最後一面……”祁盞齒寒,止不住顫抖。
“想哭就哭出來吧!”璟讕道。
“她沒了……”祁盞不是大哭大鬧的性子,只是默默流淚,抽抽噎噎的。璟讕慌亂給她拭淚:“我陪着你……”
心痛欲絕,祁盞實在難受。璟讕抱起她,把她抱進寝室。看着祁盞躺床上哭得厲害,璟讕也怕她傷身。
“七妹妹,我也不瞞你了。這種難受我是知曉的。我自小……就沒見過我的娘親樣子,她在生了我後便被貴妃娘娘捉到砍了。”這一道,祁盞止了顫抖。
璟讕憐愛地伸手摸摸她的發際。“我是被宮裏的一個侍衛養大的,那個侍衛教我輕功,待我很嚴,我在他身邊幾年未曾見他笑過一次。耀國需要到大瑞的質子,我出身低微,但宮中只有我一個男孩了,貴妃娘娘便捉我來了。”
“為何非要把你給侍衛養?”祁盞啞聲問。
璟讕磕巴了一下:“那……那是因貴妃娘娘無子嗣,她要扼殺所有懷有孩子的妃子。我娘親身份低微,生了我便被迫骨頭分離了,我被宮裏的太監交由侍衛撫養。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來做了質子。”
祁盞坐起,眼中帶憐,“那你的日子,不好過吧?”
“遇到你後,才知當年艱難。”璟讕伸手拂過祁盞臉頰,擦掉她的淚珠。祁盞躺在床上,璟讕安撫輕拍這她,“睡吧,我一直陪着你。”
開不了口,祁盞悲痛欲絕,黯然淚下。璟讕身上的味道卻讓她安心,她不敢去想,直接睡了過去。
睡夢中做了七七八八夢,雜亂無章。
待祁盞醒的時候,只聽璟讕與祁祜在外低聲交談。
“殿下,皇上身子可好?”
“大病山倒。徹底動彈不得了,但腦子還清醒。這幾日三伯伯一直在,調理一下,或許就能去見母後……最後一面。”祁祜的聲音清明脆,好聽極了。
“襲皇後娘娘的刺客抓住了麽?”是璟讕的聲音。
“他當場被母後殺了。誰知他又不死,還反擊了一下。”
“殿下……莫要傷心過度了。”
只聽祁祜道:“我才是這宮裏面最不配傷心的。我若是也垮了,若兒怎麽辦。”
“哥哥——”祁盞從卧房跑出來,伸手一把抱住祁祜。“母後沒了,再也沒了。”
祁祜緊緊擁着她,“但哥哥在,哥哥一直一直都會在。”他倒是自若淡然,就像死的不是邵韻宅一樣。祁盞抱着哥哥痛哭出了聲音,大哭一場後,又昏睡了過去。
天降大雨,黑雲撥不開,風急天水來。一聲轟鳴炸如開山,風哭人哭相交雜。
栩寧宮中一片痛哭,白绫滿目,焚香袅袅,燈火通明。
毛珂跪在前排,已經止住了痛哭,流着淚面如死灰。祁祯央跪于棺椁前,與禾公公一同燒紙,兩人雙目死沉,再無想法可言語。祁炀摟祁盞痛哭,錐心難受。洛酒兒已數度昏厥,仍被人扶着跪好。
祁祜跪于中間,眼中無淚,心有惙怛。
“皇上駕到——”
禾公公聞聲連忙起身去扶,祁祯樾渾身癱軟,根本站不住腳。
“宅兒……”他嗫嚅道。
可惜無人應答。他模樣一夜間蒼老了十幾歲,被禾公公扶着上香。近十八年愛恨,一刀切斷,再無糾葛。
他低頭看着衆孩兒,他彎腰伸手攬住祁盞,“若兒——”
祁盞擡眼,淚眼朦胧中看着祁祯樾。“父王……母後,母後真沒啦——”她一開口,祁祯樾淚已浸入眼眶。
“止安——止安?你為何不哭?”祁祯樾看到祁祜,厲聲問道。
祁祜去看他,并無反駁意思。“止安!你母後生前最為疼愛你,你為何一滴淚都沒有?”
“哭換不回思斷腸,如何博得淚滿裳?”祁祜一開口,祁祯樾臉色一變。
“啪。”
一掌扇到了他嘴上,衆人懼怕。連忙跪地磕頭不起。祁盞瞪大雙眸,被祁炀摁着跪趴于地上。
“皇上息怒……”
“父王息怒……”
“虧朕與你母後覺你懂事仁和,你母後薨逝,你竟這般鐵石心腸!朕也算是看透你了,你這孩子就是個沒心肝的!咳咳咳——好一個如何博得淚滿裳——咳咳咳——”祁祯樾掩嘴幹咳幾聲,頭暈目眩,禾公公連忙扶住。
“皇上,身子要緊啊……”
祁祜目露倔強,跪地瞪他,“父王,兒臣只是不想讓愁悲誤事。”
“誤事?如今祭奠你母後就是大事!”祁祯樾大口喘息,責備着他。
寵愛止安十五年,從未打過他,更未如此大動肝火。說話間,他伸手就要打祁祜,祁盞高喊了一聲:“父王——”
祁祯樾頓住。
“父王,母後還在看着呢!方才父王也說了,母後最疼愛哥哥,您若是在此責罰哥哥,豈不是讓母後不得安心麽?”祁盞聲音顫抖,極其害怕。
在衆人眼中,祁盞本就是個膽小溫柔的姑娘,如此鼓足勇氣冒死開口,當然悚懼。
“皇上——”毛珂開口,“止安年紀尚小,沒經歷過如此駭人恐怖的事,一時糊塗請皇上莫要計較。”
“皇上。”祁祯央也道:“皇後娘娘屍骨未寒,莫要再責怪她的孩子了。”
祁祯樾緩緩滑坐于蒲團上,滿眼衰頹。
祁盞看着父王像是被抽了心氣兒一般,也止不住難受。
暴雨轉微,祁祯樾依舊跪于靈堂,以至哭得數次昏厥,但仍不走。
蝶月撐傘,祁盞離開靈堂。祁祜立于房檐之下,望夜霧不語。
“哥哥。”她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這麽夜了,你也未曾進食,去東宮進一些吧。”
“不餓。”祁祜牽住她的手,“若瓷,你回去睡一會兒吧,折騰一天了。”
祁盞耍賴:“那你送我回去,我餓了,想進一些湯水熱飯。”她想讓祁祜也歇歇。
“好。好。”祁祜滿口答應。敏慧伸手給他撐着傘。
祁盞的悲痛已經略輕些了,她問道:“哥哥,你信來生麽?”
“你是想問,母後來生會托生成什麽?”祁祜的手掌心溫暖舒适。
“母後會成自由自在的青鸾鳥,成逛遍大江大河的游魚,成無拘無束的野馬。再也不當祁家的皇後了。這是高興事啊。”
祁盞自語:“那我們呢?”
“我們必須熬啊。無論如何,必須熬在這兒。”
他不顧下雨濕滑,半蹲下,對祁盞道:“你跟我,都是邵家血脈,不可當無名之輩。”
祁盞竟懂了。懵懂的思緒此刻頓時清晰了明了。
“是,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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