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
他薄唇微啓,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話說從頭。
俯下身,他涼淡的氣息夾着桂花酒的醇香,離雲容越來越近。他的一只手撫上雲容的面頰,他的指尖好冷,不同于白曦宸的手永遠是溫熱的。
雲容下意識的向旁邊一躲,卻看見他的眸中閃現出一絲痛惜的神情。令雲容感覺自己好像是做錯了什麽事情似得。
這個人,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嗎,他究竟是誰?
一聲聲尖叫從不遠處傳來,本來愈見冷清的街市一時間從前方湧來許多行人,争相奔逃着。
被人擠到在地,待雲容反映過來時,只見一匹受了驚的馬兒,發瘋似得向她奔來。
“啊?”
一陣天旋地轉,雲容被人騰空抱起,閃到了一邊。
“你沒事吧?”
“沒事。”是他,微微有些窘迫,可是很快就被左腳傳來的疼痛所代替。
她痛得眉頭緊緊的擰在一起。試着向前走了一步,額頭居然滾落下汗珠來。
“我背你吧”
“啊?”他的聲音堅毅渾厚,透着一絲不容質疑的威嚴。語氣如他的人一般清泠冷傲。
再擡頭時,他的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的神色,仿佛之前曾經流露的一切一切竟是雲容看錯了。
“我要回二皇子府。”
他略有遲疑,但終究還是從薄唇中吐露出一個‘好’字。
。。。。。。。
趴在他的背上,由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的肩膀好寬,像一座山一樣,她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脖頸,手腕處一下一下若有若無的觸碰着男子的下巴。
他的呼吸漸漸的有些急促,漸漸的也不由加快了腳步。
終于來到了一架馬車前,一位手持長劍的侍衛躬身施禮:“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該起駕回宮了。”
“嗯。”
雲容大驚,這個男子居然是當今的太子白梓軒?
摟着他的一雙手臂瞬間松開,下一秒便險些摔到了地上。
“殿下,她是?”那個侍衛看到太子背上居然背着一個女子,而此時,太子居然用手扶着她的腰,這怎麽可能?
他面露驚異的神色,可是待看清雲容的面目後,突然咬牙切齒道:“是你?”
這時雲容也看清楚,這個人正是之前在淮南放她離去的秋百翔。
他上下打量雲容,冷笑道:“你居然敢穿成這個樣子出現在太子的面前?你究竟有什麽居心?”
可就在這時,突然從四面八方趕來許多人馬,将這裏團團圍住?
三個人同時驚異,是什麽人?
作者題外話:明天是驚天動地的終章,來者究竟是何人呢?
☆、驚天動地
雲容眼見那些人馬,與太子白梓軒的馬車保持幾丈距離,團團将這裏圍住。
他們穿着清一色的錦色铠甲,手持利劍,高舉火把,仿佛天兵從天而降。
再見到白梓軒後,衆人紛紛下馬,跪倒在地。
其中為首的一位赤臉将官,疾步來至太子近前,單腿跪地,口尊:“臣,禦林軍統領蔣邵飛,叩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蔣邵飛的聲音略有些沙啞,不知是因為走的太急,還是什麽原因,雲容從他的語氣中,捕捉到了不安惶恐的情緒。
她承認,在某些方面,她是極度敏感的,尤其是當事情涉及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時候,她的心,不可抑止的慌亂起來。
白梓軒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這些人手持利劍團團将他圍住,來勢洶洶,這樣的場景是極不正常的。
難道是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将要發生?
而她,絕不可以卷入其中。
白曦宸因為她的緣故,在朝中已經失去了幾支勢力的支持,本來根基淺薄的他,此刻在朝中更是舉步為艱,她幫不了他,但是一定也不能給他再帶來什麽麻煩。
想到這裏,身體不由慢慢的後退,下意識的想要把自己隐藏起來。
可是這細微動作,卻讓身旁的白梓軒,再一次用手攬住了她的纖腰。
明滅的火把将她的臉色映襯得有些蒼白。她微微垂着頭,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見長長的睫毛微微在顫動。
白梓軒以為她是在害怕,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不在恐慌,亦如他曾經的雲兒,最愛鑽進他的懷中,汲取溫暖,她曾經說過,在整個東宮之中,只有那裏,才是唯一你能讓他感到心安的地方。
心中頓覺一痛,錐心刺骨。
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這個女子不是他的雲兒,雖然她穿着和雲兒當初一樣的衣裳,梳着和雲兒一模一樣的發飾,在他恍惚了好一陣之後,他看清了她,他不是雲兒……她是白曦宸的女人。
可是她細小的動作,不安的神态真的和雲兒好像,依然能牽動着他的每一顆神經,雲兒已經離他而去了,她不是…….
白梓軒突來脆弱的神色,被旁邊的秋百翔盡收眼底,這更讓他驗證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女子絕不能留。
他大喝一聲對這地上之人道:“太子殿下在此,蔣邵飛,你這是意欲何為,難不成想造反?”
蔣邵飛面色鐵青,暗中打量太子,他此刻臉上看不出喜怒,可那種不怒自威的神态,似乎正預示着山雨欲來的前兆,太子的手段和本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蔣邵飛一時冷汗順着臉頰流下來。
“末将奉萬歲旨意,速請太子殿下回宮。”聲音都在顫抖。
白梓軒沉思片刻,冷聲道:“百翔,你送她回皇子府。”
“是。”
“且慢!”蔣邵飛攏緊眉頭,無奈道:“萬歲旨意,将此女一并帶至宮中。”
雲容大驚,她知道有一日白曦宸一定會帶自己入宮的,可是從沒想過,會是自這種情形下入宮。
☆、生死一線
白梓軒的雙眸中寒光湧動,手握在雲容纖腰間的手,不自覺的暗自用力。
進宮,梅花飄香的季節,他也曾帶着一個女子,一步一步走入皇宮大內,可誰知,不到一年竟是一縷香魂随風飄逝,從此天人永隔只留下日日夜夜,錐心刺骨的心痛與思念。
白梓軒再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衣裙宛若皎潔的月光,低着頭把容貌隐藏,他心中一動,她的容貌雖不及雲兒的半分,可低頭的神态,竟與自己的雲兒有着九分相像。
她若是雲兒,他必會舍了性命保護她,再也不讓她離開。
這一次進宮,将會發生什麽他隐隐的已經感覺到了………
白梓軒抑制住自己不該有的沖動,她只是一個和雲兒神韻相象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是白曦宸的女人……..
……………….
車攆軋在青石板上,發出陣陣吱呀的聲音。
夜色中,數不清的宮燈與各殿四角的夜明珠将皇宮大內映襯得更加金碧輝煌,宛若白晝。
一派奢華尊貴,迤逦絕美,雄偉壯觀閃耀于墨色蒼穹之下。
光惠帝禦書房外的長廊之,下執燈的宮人,自兩面一字排開,朝着迎面而來的太子,屈膝跪迎。
“太子殿下駕到…”宮人長聲傳送。
雲容跟在白梓軒身後步上玉階,在進入禦書房的那一刻,她竟與白梓軒同時止住了腳步。
“曦宸?”雲容低呼一聲,白曦宸正跪在龍案之前,他聽到雲容的低呼,身體不受控制的向着雲容所在的方向轉去。
若是用眼睛便可以做到,此刻雲容怕早已被他擁在懷中了。
四目相對,雲容的心稍稍安穩下來。
可餘光一閃,卻看見另一側尚還跪着兩個人,正是宰相楚伯硯和其子楚陌塵。
楚陌塵?
沒想到,不到一日,便再次與他見面了。
正中的龍案之內端坐一人,明黃色的龍袍象征着他至高無上的身份,這個人必是當今天子光惠帝無疑,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皇帝陛下看上去居然顯得如此年輕矍铄。若不是鬓間不經意的一縷白發,根本看不出會是有白梓軒這麽大皇兒的父親。
只是,此刻他正一臉怒意的盯着雲容,一副恨不得立刻要将她淩遲的神色。
矮身跪倒,随着白梓軒一同行禮。
“擡起頭來?”光惠帝的聲音渾厚有力,雲容擡起頭,卻見天子眯起雙目,別有深意的從頭到尾打量她。
半晌,只聽光惠帝冷哼一聲,殺機盡現。
“父皇。”白曦宸搶先一步道:“啓禀父皇,兒臣以為,所有的一切均是有人設計陷害雲兒,她是兒臣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女子,還請父皇明察。”
雲容大驚失色,認識白曦宸這麽久,從來沒有聽過白曦宸如此哀求的口氣,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人盡可夫
“哐當!”桌上的白玉鎮尺被光惠帝拂于地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白曦宸的面前,碎裂成數段。
自古,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這一次光惠帝真的是龍顏大怒,怒不可竭。
白曦宸看着眼前斷裂的碎玉,袖中的雙掌緊攥成拳。
今日他安排在宮中的內探,早就密報他,光惠帝昨夜宿在蓮妃的寝宮內,今日還罷了早朝。
對于他昨夜去相府帶走雲容的事情,早已經想好了萬全的說辭,和應對之策。也想到了楚陌塵對此事絕不會善罷甘休,可是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想到,雲容居然會和白梓軒在一起。
這是連環計,環環相扣,宰相一家脫不了幹系,恐怕參與其中的還有太子,甚至皇後。
可他們不該把魔手伸向他的雲兒。
本來光惠帝對雲容一事,并未有任何明顯的反映,只是靜靜的聽着他與楚陌塵各自敘述事情的經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只是,兩個時辰前,外殿有人進禦書房在光惠帝耳邊一番密奏之後,
光惠帝的面色便一刻比一刻嚴肅。
直到雲容與白梓軒一前一後進到禦書房,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光惠帝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機。
他好怕,生怕光惠帝一旨将他的雲兒賜死,所以才脫口說了方才的話語。
沒有想到,光惠帝竟會是如此的震怒。
他能猜到雲容一定是被人設計出了皇子府,那麽難道是白梓軒故意接進雲兒,然後想傷害雲兒然後打擊自己?
一切皆有可能,如今要保全雲兒,關鍵要先知道,方才密奏之人同光惠帝說了什麽,光惠帝才會如此生氣?
就在這時,宰相楚伯硯的聲音卻出人意料的在禦書房內響起:“萬千之錯,皆因老臣一家不該誤娶二皇子妃,臣萬死難辭其咎,請陛下賜罪。”
楚陌塵跪行幾步,來至父親身旁,悲憤道:“聖駕在前,我還是那句話,那淮南周府将女兒送來相府成親,我與周雲容,拜過天地,入過洞房,我帶她游過京城,逛過布莊茶樓,偌大京城皆知她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媳婦,二皇子夜闖相府,強行将其帶走,今日還請陛下給我做主。
這一次,對我的女人,我絕不放手。
二皇子若是覺得憤怒,還是去找周府興師問罪吧,其他與我們無關”
光惠帝聽到“這一次,對我的女人,我絕不放手。”這一句時,嘴角不經意間微微抽動了一下,這個細小的動作落在了雲容的眼中。
那楚陌塵難道是在向皇帝暗示,曾經對蓮妃入宮一事的不滿?這個人的膽子真是大得令她害怕,若是這樣,那麽再瘋狂的事情恐怕也做得出來。”
她與他本就毫無瓜葛,為何他非要糾纏她不放呢?
就在這時,光惠帝震怒的聲音再次響起:“曦宸,真沒想到這樣人盡可夫的女子,就是你跪在禦書房外一天一夜所要求娶的人….”
☆、如何解釋?
“人盡可夫?”雲容聽到這四個字,猛地擡起頭,雙眸逼視着龍椅之上的光惠帝。
光惠帝眯起雙目,精光之色像兩道寒光落在雲容的身上,像随時都要将雲容撕成碎片。
“陛下,我沒有人盡可夫?”屈辱已經讓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難道就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不分青紅皂白的去侮辱一個女子的清白嗎?
若是受辱的只有她自己,或許還可以忍耐,只是,只是這四個字,連并将深愛自己的白曦宸也一并侮辱了。
她怎麽能忍?
他為了要和自己成親,居然跪在光惠帝的書房外一天一夜?
心中一時百感交集,既甜蜜又痛楚,眼角不自覺泛起淚花。
雲容深深的吸了口氣,嗓音微微有些幹澀:“陛下,雲容不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
若是可以,一定會選擇做一個能配得上二皇子身份的官宦小姐。
不是雲容貪慕虛榮,只是因為雲容知道,您的兒子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
若是可以選擇,雲容絕舍不得讓他為了雲容與他不般配的身份而跪在人前一天一夜,雲容希望他能夠永遠像初識雲容的時候那般,潇潇灑灑頂天立地的行走于天地之間。
您說雲容,人盡可夫,雲容雖然委屈,但不敢不尊聖駕,只是這樣讓他跟着雲容一并受辱,雲容卻不得不為自己辯駁。
雲容雖出身微薄,自幼被人所遺棄,但做人一直清清白白,并非陛下所說的那般不堪。
嫁入相府是他們綁着我上的花轎,一切皆是非我所願。
在這世上,雲容只有白曦宸一位夫君,并非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而是因為他與雲容真心相愛的男子,無論他地位尊崇,還是布衣貧民,只要他不要雲容離開,雲容都會跟随在他的身邊,直到黃土籠頭,白骨深埋。
至于其他人….”
雲容淡淡的看了右前方的楚陌塵,正巧迎上上了他正回頭注視她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幾分掙紮,幾分無奈,仿佛還有幾分幽怨。
雲容冷冷一笑:“至于其他人,雲容不知這裏面究竟有什麽陰謀,或者真的對雲容有什麽想法,一切皆與雲容無關……”
說完,雲容将頭重重的叩于地上,額前印出隐隐的血跡。
禦書房內鴉雀無聲,白曦宸袖中的雙拳幾乎要攥出血來,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一般,他低着頭,沒有人看到他此刻那張絕世容顏之上,再無一點平日裏和煦散淡的神色,只有恨,只有痛,只有親眼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辱的不甘與憤恨。
好久好久,寂靜的禦書房內再次傳來,天子冷冰冰的口氣,好似金屬利器碰撞後磨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看不出,你居然還長了一副伶牙俐齒。
只是,今日七夕之夜,你與太子殿下在街前長久相望,然後失魂落魄,做出一副痛苦不堪之狀,然後任他背着你走了半條街,卻又是為何?
你還說你不是水性楊花,人盡可夫?”
天子一言,除了太子,衆人皆驚。雲容一擡頭,正好對上白曦宸驚異至極的眼睛。
☆、不要她死
“我…..我…..”
雲容眼前電光火石般,又重現當時的情形。
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引導着她一點一點揭下他臉上的醜鬼面具.
那一刻,女子似被奪去三魂七魄,迷茫與震驚之色盡寫于臉上.
她久久的注視着面前俊毅非凡的男子,仿佛那男子有着魔力一般,讓她怎樣也無法移開目光。
漫天煙花,拖着碩長的尾巴,在天空中殘留幾朵優美的花朵。
她痛苦的矮下身,蜷住身體,頭痛欲裂。
雲容的腦子頓時亂了,沒錯,這個女子正是她。
她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映,她自己也無法說清楚。莫不是當時有人給她下了迷藥?
為什麽?
想到這裏,她的頭又開始痛,連同五髒六腑也一并痛得無法忍受。
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順着面頰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力量,好似有一股暖流涓涓的湧入她的身體。
雲容低下頭,看見自己長長的衣袖旁,拂于地上的是太子白梓軒的寬大的袖擺。
給自己力量的難道是白梓軒的手掌?
擡起頭向白梓軒的臉上望去,可看到的依舊是白梓軒,冰雕般冷漠的面孔,他正跪于地上,目光投向龍案的下方,似乎連餘光也沒有關注過她。
光惠帝居高臨下的注視着下方每一個人的表情,許久冷笑一聲對這雲容說:“怎麽,說不出來了?
曦宸在宮中與你苦苦辯解,你卻背着他在街上勾引朕的太子。你這種工于心計,不知廉恥的女人,朕最是痛恨。
今日若是留下你,他日必生禍端,來呀,把這個賤人拖出去杖斃。”
“慢!”同一個字,分別出自兩個人的口中。
白曦宸跪行至雲容近前,“父皇,兒臣求你了,這些皆是因兒臣歸朝而起,雲兒是無辜的,若要責罰,就責罰曦宸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雲容死死的護在身後。
今日是他十八年來第二次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上一次,是母親離開他的時候,她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懷中,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而這一次,難道又讓他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離自己而去。
為什麽每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都要離自己而去,兇手就是光惠帝和他的兒子白梓軒。
這一次,他絕不會讓雲兒離開自己,絕不。
“陛下,雲容,她……”楚陌塵想要開口替雲容求情,可是雙唇一張一合,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這一切的一切……….他能說什麽?
可他不想讓雲容死呀…….真的不想!
這個死女人,提醒過她多少次,就是不開竅。
可他自己又是怎麽了,此刻,仿佛四肢百骸都像被抽空了一般。
“啪”光惠帝重重拍了一下龍案,怒道:“今日誰在替她求情,朕就立刻将她五馬分屍。曦宸你不要仗着朕對你的寵愛來試探朕的耐心,朕絕不會容忍這個賤人攪得朝堂失和,後宮不寧…..”
作者題外話:還是先發上來吧
☆、誰人之計?
雲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雙手不自覺的抓住白曦宸的胳膊。
白曦宸肩頭一震,亦伸手覆上她的手面。
“曦宸,我…….”她想解釋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明明早上分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切都是好好的,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貪戀他身上的氣息,沉迷于他的寵溺與憐惜。讓她離開他,她怎麽舍得?
清晰的記得她在他的吻中将自己一點一點溶化,他說,她還欠他一個洞房花燭之夜……
什麽周府小姐,什麽王妃孤女,她所有的只不過是眼前的一個他。
她不要死,她還沒有真正成為他的女人,她怎麽能死呢?
想到這裏,雲容對白曦宸竟然産生了一中莫名的幽怨之情,早上他為什麽要停下來,為什麽要讓她帶着遺憾死掉呢?
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曦宸的手上,每一滴就像在他的心尖腕上一刀。
此時,随着腳步聲,從禦書房外已經大步走進四名應旨而入的禦林軍。
不由分說,上前就要把雲容拖走。
“別碰我!”雲容就像一只受到驚吓的小鹿,驚恐無助而又憤怒至極的不知該如何保護自己。
白曦宸雙拳暗自用力,但他不敢輕易作出任何舉動,生怕自己一時沖動便讓雲容遭到更無情的對待,可是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心愛的女人,今天死在皇宮之中嗎?
時間在分秒流逝,他的內心掙紮着煎熬着,抓住雲容的小手的大掌越握越緊,突然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過,眼下只求讓雲容活下來就好,其他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
可他突然的轉變,光惠帝會相信嗎?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聽郎朗之聲在禦書房內想起:“父皇,兒臣有事禀奏。”
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子白梓軒突然開口。
光惠帝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對自己這個兒子,他還是很了解的,除了之前因為一個女子外,他幾乎從沒有讓自己失望過。
所以在接到密奏之時,自己才會如此的生氣,立刻想要治這個女子的死罪。
他怎麽能容忍自己的兩個兒子同時與一個女人有糾葛。
這個女人必須死,就像當年的那個纖雲一樣。
可是此刻,他倒想聽聽他自幼立下被人稱為文治武功天下第一的太子想要說點什麽?
“梓軒,莫不成你也要為她求情?”
聲音裏含着諷刺與警示,還有幾分深深的探究。
白梓軒面上并無一絲波瀾,雙手抱于胸前禀奏到:“兒臣并非想要替此女求情。
只是覺得今日之事頗有些蹊跷,此女更絕非善類。
恐怕她身後有主使之人,尚且隐藏于暗處,令兒臣險些中計。
若此時殺了她,那幕後之人必将永遠逍遙在外,無從查起。”
兒臣想,不如現将她暫時收押。
一則,可以慢慢查詢她身後主使之人。
二則,淮南周府一直照顧皇弟,于我皇家有恩,若還沒有親口聽那周慈恩說出當初一女二嫁的理由,便将此女杖斃,空有損我皇家聲威。還請父皇三思。”
此言一出,禦書房內,再次寂靜無聲。
雲容更有些呆住了。
☆、波濤暗湧
光惠帝默不作聲,禦書房內的空氣也一下子凝固了。
四名應旨而入的禦林軍,松開了抓住雲容的手,低頭躬身候在兩旁,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好久,才聽見光惠帝開口,聲音少了方才的陰冷淩厲,反而多了一絲慵懶随意。只是越發讓人琢磨不透。
“哦?梓軒,你說此女更非善類,可方才我聽別人禀奏時所說的卻并非如此?”
說着,光惠帝把頭靠在龍椅的靠背之上,眯起眼仔細的觀察白梓軒臉上的每一寸表情。
白梓軒皺起眉頭,眼中流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長嘆一聲,再次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啓禀父皇,兒臣險些被其迷惑,是因為,今日七夕之夜,此女的穿着打扮,着實像極一位故人,加上兒臣之前飲了些酒,所以才會一時失神。
後來兒臣認出她并非故人,所以打算派人送她回府,便遇蔣統領奉旨宣兒臣回宮。”
光惠帝面上陰狠之色,慢慢消退,似乎對白梓軒的回答頗為滿意,但口中卻滿是責備之意:“梓軒,這麽久了,你居然還為了一個女子這般執迷不悟,饒是令朕失望。
今日只不過是一個和那人有着相同打扮的女子,就令你失魂落魄,若是哪一日,那女子複生,你豈不是連太子之位也不要了?”
白梓軒忙道:“兒臣惶恐,這些年了,謹遵父皇教誨,時刻不敢忘記自己肩上的責任,于朝中之事一刻也不敢怠慢。還請父皇明鑒。”
“哼,這樣最好。”他低頭打量了一下跪坐在地上的雲容,沉思了一會:“先講此女收押在冷月殿中,等周慈恩進宮後,再将其發落。”
雲容一下子抓住白曦宸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後,心中雖有千千萬萬個不願意,可是此刻卻不能吐露一個字,她好怕,好怕一個人被關起來。
可是又不想因為自己讓光惠帝遷怒于他。
只是,她的眼淚卻不收控制的一滴一滴落下來,她咬緊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白曦宸用一只手慢慢撫摸她的背脊,心中有千言萬語,可是卻不能說出一個字來。
想用她入懷,卻只能與保持一個适當的距離。
權利,之前他也一直在追逐,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迫不及待的想坐上那個人人向往的高位。
“帶走!”
光惠帝厭惡的瞥了一眼雲容,向禦林軍揮手示意。
雲容像一個無助的小動物般,被拖出了禦書房。
光惠帝站起身,對這地上的兩個兒子道:“不要怨朕絕情,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其實暗藏波濤,很多事情,朕也是無奈之舉…..你們都退下吧。”
實際上光惠帝的擔憂并沒有錯,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正悄悄向白氏皇朝湧來。令每一個人的命運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奇怪的太子
冷月殿其實就是所謂的冷宮。
院內,雜草叢生,更有枯枝敗葉零零散散四處可見,滿目皆是殘破衰敗之色。
‘吱呀’一聲推開殿門,一股潮黴之氣撲面而來,雲容連忙掩住了口鼻。
宮人啞着聲音,不耐煩道:“進去吧,還站在這裏等着人伺候怎麽的?這冷月殿,雜家在宮裏當差二十年了,只送人進去過,從沒接人出來過。
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哐當一聲落鎖。
雲容擡眼,四下一片漆黑。
等适應了黑暗,借着月光,才發現這裏蛛網密布,一張床榻,一張桌子,皆是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估計至少已經有若幹年,沒有人住過了。
四處裏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像是老鼠的叫聲,雲容吓得連退幾步。
轉身使勁的推拉那扇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哭喊了很久,直到嗓音嘶啞,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榻上。
窗外的月色透進來,原來還是在夜裏。
隐約看到窗前一個男子負手而立,孤寞的背影,比月色還有清寒。雲容腦海中一下子飄渺起來。
“你醒了!”聲音很低,透着陣陣寒意。
雲容沒有說話,因為這個聲音不是曦宸的,好像是……
“太子殿下?”
雲容直起身,蜷坐在床榻上,可這一動卻發現渾身酸疼,頭暈眼花。
白梓軒走到床前坐下:“你在發燒。”
雲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滾燙的駭人。
“喝點水吧。”白梓軒的聲音不含一絲溫度,冷冰冰的卻不容反抗。
就着他遞來的破碗喝了一口冷水,喉嚨裏冷熱交替,一陣咳嗽,喝進去的水,噴到了白梓軒的襟前。
他冷峻的面容仍舊沒有任何表情,随意的擦了擦衣襟,又把粗瓷的水碗遞到了雲容的嘴邊。
像是無聲的命令,雲容不得拒絕,低頭喝了半碗。
白梓軒挑挑眉,順手又拿起破桌上放着的一個饅頭遞給雲容:“吃了它。”
雲容看不清他的眼睛,想起禦書房內的種種,一股憤恨之情一下子爬上了心頭:“我不吃,你們馬上放了我。”
他沉默了一會,沒有強迫雲容,卻把饅頭掰開,一半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咀嚼幾下,咽了下去。
“在深宮裏,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
說着,又把另一半遞給了雲容。
他的話語依舊冷淡,可卻籠着淡淡的哀愁,憂傷得讓人心痛。
雲容不忍拒絕,伸手接過那半個饅頭,放在嘴裏咬着,然後艱難的咽下去。
這個饅頭硬的像石頭一樣,他堂堂一個太子,居然為了勸她吃東西,自己吞下了大半個?
“太子殿下你?”
☆、冷宮迷醉(一)
“太子殿下你?”
他英俊的臉龐向雲容移近了半分,沉默了一會,淡淡的說道:“雲容,你不要以為我是在幫你,想必白曦宸也告訴過你,我并非是什麽好人。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而我現在也剛好希望你活着,你暫時還不能死。”
他的話說得很明白。可為何她總覺得自禦書房起的那一番話起,這個太子殿下就像是一直在幫她。
她甩甩一直發暈的頭,最終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他說的,他只是不想現在讓她死而已,他懷疑自己的身後有着什麽隐藏的勢力,那才是他所關心的。
他與白曦宸形同水火,而自己又曾拿刀刺傷過他……他怎麽會真的想救白曦宸的女人呢?
雲容努力的把手中的饅頭一口一口吃完,人也鎮定了不少,自己拿起桌上的破碗,将裏面的冷水一飲而盡,認真的說:“我會活下去的。”
“你害怕這裏?”白梓軒問得有些漫不經心。
想起滿屋亂竄的老鼠,雲容沒有經過思考就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睡吧。”
“啊?雲容看他說話的情形,似乎是要等自己睡着之後再走,竟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之前也聽周府和宰相府的下人們議論過,說當今的太子三歲能吟詩,五歲能射擊騎,天資過人,聰慧無比。
可他此刻又是什麽意思?
白梓軒從容自然的擺了擺衣袍,正身坐好,輕蔑到:“把你的擔心收回去……再說你還以為外面能傳誦你有什麽好的名節嗎?”
雲容心中一哽,我的名節不需要別人議論,只要白曦宸信我就好,倒是這個太子殿下才是最最奇怪。
但轉瞬一想,像他這樣的人,必會把外面安排妥當的,而他為什麽要留在這裏,就算她在無知,也不會真的認為,他就是想要她能安穩睡着這麽簡單。
他的心思,不是她這樣的小女子能揣摩得了的。
算了,頭暈的厲害,雲容也不是扭捏造作之人,索性蜷到牆角,閉上了眼睛。
………..
黑暗中,白梓軒久久凝視着床上的女子,冷峻無匹的面容之上,深意莫測的眼光,像是要穿透這濃濃的黑暗,在她身上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
許久許久,竟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