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肖橙關上門,就站在門口的位置不再往裏走。她盯着那個幾乎完全隐匿在陰影中的背影,沉默了良久之後才開口:“是你?”
話音剛落,那個影子便驟然消失了,像一團煙氣般,轉眼間又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重新聚攏起來。
白茫茫的霧遮掩住她的臉。
肖橙聽到她用帶着笑意的聲音說:“是我。”
那人微微向前湊着身子,伸手似乎是想要撫摸肖橙的臉。但她畢竟沒有實體,在即将觸碰到肖橙的瞬間,整只手就消散了。
這次用了好幾秒才重新凝結出來。
“你的記憶已經恢複了吧?或者換句話說……你已經知道,你到底來自哪一條平行時間線了吧?”那人的語調裏帶着些許缱绻的抱怨,“好慢啊,比我預想的還要慢一點。”
“反正也沒耽誤多少事,有什麽要緊的嗎?”肖橙語氣淡淡地反問。
“倒也确實沒什麽關系,反正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嘛。畢竟是你親口說的願意哦?”那人飄飄忽忽地離遠了一些,“借口不是要去洗澡嗎?去吧去吧,做戲也要做全套才行。”
這裏的浴室很大,肖橙拉上簾子簡單沖了了冷水澡,沒幾分鐘就出來了。
只見那人靠坐在床頭的位置,正在哼一首不成調的曲子。
床邊的地上,癱着一只幾乎被碾碎的新鮮螞蟻屍體,一對透明的翅膀被扯下來,浸在從螞蟻屍體中滲出來的,腥臭的粘液裏。
“不用感謝我,肖橙。”她從床上跳下來,“我知道你可以搞定它,只是率先出手了而已。”
“弄得有些難看,但想必你應該不會介意吧?”她往肖橙這邊走來,錯開身子緊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正好送給你一個交代,怎麽樣?”
肖橙想說,根本不怎麽樣。
但終究是一個字也沒說。
那人說完,便立刻往後退了兩步。全程沒接觸到肖橙,像是生怕再消散一次。
她似乎是在盯着肖橙古井無波的眼睛。
然後突然愉悅地笑出聲來,白霧簌地散開,露出遮掩之下,與肖橙別無二致的臉。
“你當然不會怎麽樣的。”她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溫和笑容,“畢竟……你的命,也來自我的賜予嘛。”
方賀靠在牆邊上發呆,甚至連肖橙開門出來都沒察覺到。
“怎麽還愣着呢?”肖橙叫他,“進去吧,我洗完了。”
方賀乍一聽到她的聲音,微微怔愣,然後如夢初醒般回應道:“好。”
剛走到門口,他就看到床邊上過于慘烈的螞蟻屍體。
那個人影不在,房間裏也沒有別的通道,就好像方賀之前看到的,都只不過是幻覺而已。
“怎麽了?我殺的。”肖橙幽幽地看着他,“看到就倒胃口,不行嗎?”
方賀:“……”就是說,這樣難道不會更倒胃口嗎。
他其實是想問那個人影的事情,但看肖橙的樣子,絕對是準備鐵了心地裝傻到底。更何況,每個人都有秘密,他沒立場去幹涉肖橙的事情。
“這裏好像沒什麽線索。”他現在門口的位置,簡單環顧一周,“你查過了吧?”
“啊……對。”肖橙不太自信地點了點頭,“總之就是除了這具倒胃口的屍體,什麽有價值的都沒有。”
“那就行了,走吧,既然主線任務已經更新,也許就說明了,他們已經成功找到糧倉了。”
另一邊。
三號玩家一臉懷疑,上下打量着眼前突然出現的一號和二號,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走啊,還愣着幹嘛,都說我已經找到糧倉了。”一號相當不耐煩地催促道。
“那……好吧,我們先過去看看。”三號仰頭暼了一眼頭頂的彈幕,“主線任務變更了,最好小心行事。”
“你什麽時候啰嗦得像個老媽子一樣。”一號不屑地嗤笑一聲,勾着二號女人的腰,輕車熟路地繞行在暗道之間,向自己的那間房間走去。
他一路走過去,自顧自地推開了房門。
“糧倉?”三號環顧一覽無餘的屋子,微微皺眉。空氣裏彌散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總之給人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
他的眼皮突然開始一陣狂跳。
“對,畢竟一開始我也沒想到。”一號松開二號的腰,獨自一人走過去推開自己的床頭櫃,露出被床頭櫃遮掩住的紅色按鈕,然後按了下去。
只聽咔噠一聲脆響。
房間正中央的地板陷落下去,露出一條一直延伸到地下深處的長長階梯。
“我給你們帶路。”一號主動開口道,端起床頭櫃上的燭燈,率先往下面走。
下面是個不大的倉庫,目測面積還沒有這個房間的一半。倉庫裏堆滿了麻袋,三號俯身随便挑了個麻袋,撕開它的封口,露出裏面滿滿當當的白面饅頭。
“雖然都是這個,但總歸也能算得上是糧倉,對吧?”他指着饅頭笑道。
“對,很好。”三號點頭,“我們先拿一點上去,既然提到糧倉,想必食物應該也會很重要。就算與任務無關,多準備一點吃的也沒什麽壞處。”
一號顯然很認同他的話,放下燭燈,又從角落裏翻出一個略小點的麻袋,裝了二十來個饅頭:“夠嗎?”他問道。
“夠了。”三號點頭,“上去吧,我們順便再去看看五號和六號。”
“我們一起去嗎?”一號玩家的動作猛地一滞,擰着脖子擡起頭來,幽幽地看着他。
在燭燈光暈的照耀下,整個人看起來分外詭谲。
“對。”三號點頭。
“那好吧。”一號沒有拒絕他的提議,他單手拎起麻袋,又重新端起燭燈。
依舊是他走在最前面,然後是三號。
二號女人落在了最後,連忙跟着快步踏上臺階,突然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于是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去。
她借着燭燈幽暗的光,看到了藏在層層疊疊麻袋背後的東西。但不過一晃眼的功夫,那邊便重新陷入了黑暗當中。
“怎麽了?”一號若有所查地停下腳步,站在上層的階梯轉頭俯視着她。
“沒什麽。”她不自覺地掐緊了自己的胳膊,低下頭去,竭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她看清了。
藏在麻袋背後的,一小截剝了皮的,血淋淋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