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22
洪一美正在看着手裏地書，她似乎沒有跟其他人一起讨論的意思。
“怎麽沒看見鄭嫂？”嚴峰問道。
艾于明都來了，但鄭嫂卻沒來。
洪一美翻了頁書擡頭朝一個方向看過去：“在那，你今天怎麽老是提起我媽？找她有事？我叫她過來。”
層層人群中，鄭嫂正穿着圍裙，分發着自己烤的小餅幹。嚴峰連忙阻止：“沒事，我好奇而已。”
洪一美想了一下，去書架旁拿了本書給嚴峰。
“你先看着這個點，過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找你搭話了。”她沒忘記嚴峰來是為了解決她自己的感情問題。
嚴峰把書反過來，正面寫着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讀書會很熱鬧，不久之後就有人端着零食飲料來招呼她們一起加入舞蹈或者去同別人交流，但是洪一美拒絕了。
“不用了，我們自己坐一會兒，看看書。”
“總看書也枯燥，不如與旁邊的同好聊一聊感受呀小姑娘。”
嚴峰接過話來道：“我們先看一看，您不必招呼我們。”
女人看了嚴峰一眼驚奇地道：“你是個生面孔，第一次來讀書會嗎？”
洪一美淡淡道：“我們一道來的，我帶她來感受一下。”
謝天謝地小姑娘沒有說她是來詢問情感問題的，眼前的人太活潑熱情，讓嚴峰有些逃避。
女人又搭了兩句話就離開了，而跟她們同桌的男人神情抑郁，比嚴峰和洪一美還要冷淡，一直在低頭幹自己的事。
過了大概幾分鐘有洪一美相熟的人拽着她離開了。
嚴峰百無聊賴地觀察了一下沒有任何問題的讀書會，然後低頭翻了翻自己的樹葉。
或許該回家了，不知道李禹方好些沒有，如果她這次仍然給他打了最低分，會不會讓他傷心？
那麽難道真的要用1.0的身份繼續做他的妻子嗎？
如果她打了合格的分數再往後厭煩了這樣的生活，到時候李禹方難道就不會傷心難過了嗎？
果然還是人造機械情侶适合她，不喜歡了便不用找任何理由，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生氣，因為那只是設定好的程序罷了，即使她移情別戀，即使她的心意突然變化，也可以随意處置跟抛棄。
不用擔心對方是否會受傷，是否會與她的關系變得糟糕。
“你好？”旁邊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聲音。
嚴峰擡頭看去，是一個同樣捧着夫妻相處之道書的女子，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樣貌溫柔。
女子指了指嚴峰的書皮。
“我看到你在看這本書，可以聊聊嗎？”
嚴峰自無不可。
“你看起來似乎比我小很多，是才剛剛結婚嗎？”
“不是，結婚有幾年了。”雖然那不是她。
“哦，你是因為什麽如此困擾呢？我同我丈夫是自由戀愛，我們都是自然人，不過父母都在幾年前去世了。其實我們的感情倒是還可以，可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以至于經常跟他吵架。”女人說到這裏頓了頓，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我們有兩個孩子，不過在上地的時候死掉了，如果他們還活着，應該跟你差不多年紀。……抱歉，我是不是冒犯你了？”
嚴峰搖了搖頭：“沒有。”
女人眼中似乎有淚花又很快抑制回去了：“沒有就好，真不好意思，我總是很思念他們。”
嚴峰給她遞了張紙，低聲道：“我曾聽說一句古話——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如果他們足夠愛您，我想他們也不會願意看到您現在這個樣子的。”
女人怔愣了一秒，然後回過神，似乎有所觸動。她扯了扯嘴想笑，最後卻因為難過而變得像是在哭：“你說的很有道理，只是…………”
她及時頓住了，轉而将後半句未盡之言咽了下去。
“你呢，你為什麽捧着書看？是同丈夫有矛盾了嗎？也是因為孩子？”
嚴峰道：“不是，我們還沒有孩子。”
“不是結婚幾年了嗎？”
女人問出聲後頓了頓，她仔細端詳了一下嚴峰的樣貌似乎把她同什麽對上了號。
“是因為這個你們鬧了別扭？”
“我們也還沒鬧別扭。”不過，如果她不打及格分，那就不一定了。
“那你這是？”
“提前擔心。”
女人沒聽懂，她疑問道：“提前擔心什麽？”
“我在考慮要不要與他分開一段時間。”
“為什麽？你不滿意他？”
“那倒也不是。”
嚴峰太過糾結，加之那些離奇的內幕又不能跟女人說，所以女人很是搞不懂嚴峰到底在糾結什麽。
她将話整理了整理，去掉了那些不能說的事實，用自己的話将意思表達了一下。
“我想這一次反正要離婚了，不如就此離開，去各自尋找一下更好的人。況且我也擔心，如果我們繼續相處下去，若有一天我突然又膩了，那麽到時候再次提出，豈不是相當于給了他一個無望的夢，再次傷害了他？”
女人聽着聽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打量着嚴峰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他對你很好？”
“是。”
“你覺得你有些喜歡他了？”
“是的。”
“你擔心以後你變心，他會更加受傷？”
“是的。”
“哈哈哈！”女人擺了擺手，笑的腰都有些彎。
嚴峰有些感到冒犯，她并不認為自己有在說什麽笑話。畢竟為了這個問題，她可是放棄了偷偷尋找讀書會貓膩的事。
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笑了一陣，然後嘆了一口氣，她認真地看着嚴峰道：“姑娘，現在蟲群已經在我們頭頂了。就算這一次我們贏了，可下一次，下下下一次呢？”
她目光溫柔，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又好像在透過嚴峰看到了些別的什麽東西。
“我們人類的生命看似漫長，實際上非常短暫。你今天喜歡的蛋糕，或許第二天就吃不到了。今天喜歡的人，或許第二天也見不到了。為什麽要為那麽久遠的以後煩心呢？”
嚴峰反駁：“并不久遠，也許明天起床我就厭惡他了呢？。”
這個擔憂并不是沒有根據，誰又能猜的準會不會發生呢？
然而聽了嚴峰這話，女人更加神态和緩起來，她的的确确被嚴峰逗笑了。
“那你們之前為什麽要結婚呢？”
“那是之前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嚴峰沒辦法解釋，只好用這種語義不明的話來概括，然而看着女人玩味的表情，她跟她對視幾眼就要起身離開。
什麽破爛讀書會，她待不下去了。
“哎！別走啊，我不逗你了。”女人收斂了笑連忙道。
嚴峰注意到旁邊有人看過來了，但是她站在原地側頭看女人還要說些什麽。
“你既然擔心，說明你是真的喜歡他啊。既然如此何妨試一試？至于那代價嘛，讓未來的你頭疼吧。”女人一只眼睛眨了眨。
嚴峰覺得這确實是一個好辦法，如果未來的自己因為兩人關系破裂頭疼的話跟現在的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或許真的如女人所言，這個基地第二天就會被蟲族侵沒了，這個問題她不是最清楚嗎？
想通了這一點，嚴峰決定帶着自己的兩本書離開讀書會，她對着人群中的洪一美和鄭嫂打了個招呼。
從借閱處登記完，嚴峰便往外走，她看到原本一直跟她坐在一起的沉默寡言的男人跟着另一個女人開始往後走。
後面應當是個門廊。
她腳步頓了頓。
那個男人臉上明顯寫滿了心事，也是第一次來這裏，不知道他到底來這裏做些什麽。
嚴峰沒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雖然讀書會看起來很祥和，大家都像是一家人一樣，那臉上挂着的笑容也各個和藹可親，可對于嚴峰來說總有些虛假。
雖然她并不樂意找麻煩，可想到頭頂的蟲族和李禹方答應她明天要做的甜糕，嚴峰便轉身跟了上去。
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如影随形，她都快要習慣了，但她站在合上的門後，想起剛剛人群裏發現她蹤跡的那幾個人的眼神回頭看了看，仿佛能隔着門看的見那警惕打量的人們。
動作最好快一點，還要準備好時刻利用星星去隐匿自己的行蹤。
她穿過黑漆漆的百轉千回的走廊，跟着那兩個寂靜無聲的人到了一間像是藏寶閣一樣的屋子。
嚴峰站在門前，從門縫裏聽着裏面人的聲音。
這裏沒有任何電子化的設備，“星星”的權限于此地無效。
這是不應該的。
基地宣傳标語中第一段話便說——智能Ai星星的雙眼布滿整個人類基地以确保人們的安全。
這間房子既不是洗手間，也不是家中居所，為什麽會沒有監控設備？
嚴峰倒是知道基地裏有哪幾個死角，那是她在維修過程中發現的。
虛假宣傳害人。——嚴峰在心裏這樣吐槽道。
屋子內一點一點地傳來聲音——
“你真的想要解決你的痛苦？”
“我願意，不論付出什麽，只要您讓我再次見到她。”
“這個我也不清楚祂能不能做到，畢竟你連你妹妹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拜托您了……”
“唉，你可以試一試，蟲神或許會可憐你也說不定。”
“首先要把這尊……”
嚴峰正聽的眉頭緊鎖，忽然她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危險，随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拐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