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08
“是啊為什麽？”嚴峰從李禹方身邊探出頭同樣好奇問道。
氣勢嚣張的高迪一噎。
他瞪了瞪眼前的李禹方，然而面對不知好歹的嚴峰卻無從下口。
別看高迪長的壯，但若是真的赤手空拳打起來他肯定不如長年在第一線驅蟲的李禹方，而且大廳內若是公職人員同居民打起來這像是什麽話。
“你不想離婚了？”高迪對嚴峰冷冷地道。
嚴峰把手裏的橘子瓣丢回袋子裏，笑了笑：“離不離婚是我跟他的事，就算我要離婚我們現在也仍是夫妻吧，高先生。”
她已經把這張臉同1.0日記中的記載對了起來，看來這一位就是1.0走投無路逼不得已才選擇的候補對象了——那個同1.0一樣遠近聞名的暴躁人士。
然而高迪并沒有聽出嚴峰話中的維護含義，反而像打了什麽勝仗一樣沖李禹方歪嘴輕蔑地笑了笑走開了。
臨走前還不忘道：“李隊長看起來還得努力啊。”
嚴峰則又沒有骨頭般癱回了牆面，耷拉着眼睛等着轉過頭來的同居人給她扒橘子。
大廳裏的氣氛時高時低，當起頭的被按下去便壓抑下來，一連兩三次，漸漸地大家便沒有幫腔的了。
人們走進檢測室又被人帶回家繼續戒嚴。
馬上就輪到他們了，嚴峰帶着扒橘子上瘾了的李禹方舉起手來。
旁邊還在跟管理人員糾纏的鄭湫泓看到了他們：“小峰你們也來了啊。”
嚴峰停下腳步，這個人就是1.0日記裏時常提及的鄭嫂。
“嗯，說是有蟲進來了。”
鄭湫泓抱着胳膊啐了一聲：“每年都說有蟲有蟲，年年想從我們這群人裏面撈點油水罷了，哪一年是真的有蟲啊！我看這次八成也是上面的某些人到了該離職的時候了！”
她丈夫是個黑臉的漢子，中亞人面孔，一雙深色眼睛不知為何顯得有些呆滞，同鄭嫂一樣抱着胳膊站在管理人員身邊當個石柱子。
鄭嫂罵一聲，他的臉就越黑一分。
小姑娘的臉随了母親，但格外安靜，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小李早上還去我家給你做了飯呢。”見嚴峰夫妻兩個人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樣鄭嫂給李禹方說着好話，“小峰啊，我跟你說這找老公還是得找疼人的，而且人家長的也俊不是？你這要再找可不一定找得到這麽稱心的了。”
說了兩句見嚴峰不吱聲她又勸道：“夫妻兩人再怎麽着過不下去呢？總比我家這位早上讓他買點花椒來，買了大半天才回來。那時候你家小李都做好飯回去了。”
她瞥了眼那默不作聲的管理人員揚聲道：“就是有蟲那也不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它難道還和人一樣知道李隊長殺的蟲子多特意躲起來了不成！”
管理人員苦笑着道：“鄭嫂子，不是我們不通融，這次星星是真下了戒嚴的，所有的嫌疑人都要查，這都是為了人類文明。”
鄭嫂掐着腰揚了揚手：“別跟我提什麽人類文明，多少年了說回到地上，一遍兩遍老娘我都長這麽大了也沒見到太陽的影。”
嚴峰見她注意力轉移，扯了扯旁邊的李禹方，本就注意力在她身上的李禹方立馬低頭看她。
她覺得李禹方實在算不上是沉默寡言，他的臉上有很活潑的情緒，而且也總不給人添麻煩。有的時候嚴峰覺得他跟1.0日記中描述的那個同居人實在是判若兩人，讓她不由得覺得1.0對于他的讨厭的濾鏡過重了些。
這明明是個很會讨人喜歡的家夥。
“快點做完檢測回家補覺去了。”嚴峰道。
李禹方點了點頭，跟着她繼續往裏走。
檢測進行的很順利，白色的房間內全是監控，兩個人被分別推進機器裏走了一遭，看到機器亮起綠色的燈。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鄭嫂還在同管理人員說着話。
嚴峰看她似乎很是焦急，企圖帶着李禹方偷偷繞開，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小峰！嚴峰！”
她不得不停下來。
鄭湫泓在不遠處沖着嚴峰招了招手。
嚴峰跟李禹方說了一聲，然後跟她走到了角落。
鄭湫泓給她手裏塞了個東西，她拍了拍嚴峰的手說了一聲：“管用！”說完忙不疊地又回去了。
嚴峰張開手，一個透明的圓柱體盒子，裏面是幾顆白色的小藥丸。
這是什麽東西？
她茫然地拿在空中轉了轉，在腦海中1.0的日記中找了找關于藥片的記憶，然後默默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中。
鬼知道是什麽，管它。
李禹方提着一袋子的橘子皮站在不遠處，大廳裏的燈光很明亮，新進來的人看了伫立在原地的他兩眼。
嚴峰才走了兩步表現出去找他的意味，他就從遠處走了過來。
兩個人又被另一個管理人員看管着回了家。
房間內，嚴峰拿出剛剛鄭湫泓給的藥丸給李禹方看：“鄭嫂給的，只說了兩個字管用，你知道這是幹什麽的嗎？”
李禹方先是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這個盒子我認識。”
他拿過藥盒來，然後擰開瓶蓋給嚴峰看裏面的标識。
不知道是用什麽雕刻的眼睛一樣的記號。
“基地邊緣有一間屋子，屋子的主人經常制作一些平常用的藥物之類的，大多數時候是基地買斷，但偶爾也會出售一些不易得的特效藥，不過需要用他感興趣的東西換。”李禹方倒出了一小片白色的藥，“我之前在他那裏用一個特殊的蟲肢買過用于恢複生理功能的藥物，不過那藥對我仍舊沒有作用。”
喝水的嚴峰嗆了一下。
“是嗎？那看來這人的藥也沒那麽神奇。”
李禹方嗯了一聲把藥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後扔進了口中。
“哎！”嚴峰伸手捏住他的臉頰，但是他已經咽下去了，“你怎麽胡亂吃藥？！”
“抓緊吐出來！”
這基地內都不普及不知道的東西不要吃這種常識的嗎？
李禹方睜着大眼睛跟嚴峰對視着，半饷嚴峰皺着眉頭收回手去。
“沒事的，這個藥和上次我換的藥是一樣的。”它解釋道。
“氣味和味道都一模一樣，功能是……”
嚴峰打斷他的話：“我大概知道功能了，不用解釋。”
她又皺着眉頭打量了他一番。
“沒事？”
李禹方點了點頭：“沒事。”
嚴峰揉了揉腦袋道：“以後別亂吃藥了。”
說完她汲着拖鞋去床上繼續去補覺。
坐在椅子上的李禹方怔了怔，手裏拿着藥盒有些呆滞。
剛剛有一瞬空氣中的氣味變了一點。
她生氣了？
為什麽？因為它沒聽話吐出來嗎？李禹方有些發愁。
可是都消化了，吐不出來了。
它有些沮喪。
李禹方在原地轉了兩圈将垃圾收拾了出去倒掉。
走到一處地方，它看了看四周，張開嘴，之前那袋橘子皮就進了它的口中。
不遠處的角落被損毀的攝像頭黯淡無光。
它滿意地伸出舌頭舔了舔，然後直起頭來朝一個地方走去。
基地內的模拟太陽根據人類時間而移動着，比外面已經變化的世界更像一個真實的世界。
醒來的嚴峰坐在床上發呆。
她是知道李禹方出門的，也知道他大概是去倒垃圾了，過了一陣一直沒聽到開門聲她就睡過去了，但是醒來後發現他還未回來不禁有些納悶。
基地在戒嚴，他現在能去哪？
就在她思考的時候，門口傳來了門鈴。
嚴峰快走幾步過去打開了門。
已經回家的鄭嫂子提着一袋面包同她打了個招呼，旁邊是一身白色體恤的李禹方，頭發不知道怎麽翹起了一縷。
“我就說你按門鈴小峰能不給你開門，一個大男人孤孤零零地站在門外像什麽話！”
李禹方握了握自己手心，見嚴峰的氣息變得平穩了松了一口氣，閉着嘴不言語。
鄭嫂子把他往裏推了推：“基地剛剛又出事了，可不能随便出來晃悠了你兩個。”
嚴峰大概知道李禹方為什麽站在門外了。
因為門的指紋和密碼她還沒給李禹方改過來。
“不好意思了鄭嫂，我剛剛睡覺沒聽見通告的事情。”
鄭嫂子把李禹方推到嚴峰身邊，見她臉上沒什麽異樣，才松了口氣，又道：“誰知道今年到底怎麽回事，不過有星星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行了也該吃飯了，快進去吧，我也得回去做飯了。”
嚴峰應了聲側身讓李禹方進門，腦袋卻沒動彈，垂了垂眼，對要離開的鄭湫泓提醒道：“鄭嫂您的袋子流出汁來了。”
鄭嫂頓了頓，她低頭一看，兩層黑色的袋子角正往外滲着紅色的血一樣的液體。
她往上提了提袋子，轉頭不在意地笑道：“嗨，我早就說兌換處不靠譜，你看他給我的這個袋子還沒到家呢就壞了。”
嚴峰有些好奇地問：“你這是買的西瓜？”
鄭嫂擺了擺手：“什麽西瓜啊，買的一塊牛肉。這兩天戒嚴，我趁着去做檢測捎塊肉回來，你叔能吃肉，還有小美也愛吃。基地平日裏發的那三瓜裂棗的連點油水都沒有。”
“哦。”
“快回去吧，別老跟人小李吵架，記得用我給你的藥。”說罷她提着東西離去了。
嚴峰也關上了門。
李禹方将頭從嚴峰的腦袋上方收回來。
“回不來怎麽不按門鈴？”
“你在睡覺。”
嚴峰雖然隐約猜到了這個原因，但真的從他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之前把星星喇叭關了所以沒聽到它通告，你該叫醒我的，這也是你家。”戒嚴時期關喇叭是違反基地法的，所以嚴峰剛剛只說沒有聽到。
“嗯，我下次叫。”李禹方道。
嚴峰見他答應便不再說什麽，但是她忽然想到了早上的那頓飯。
奇怪地問：“早上你買東西怎麽進來的？”
李禹方道：“我早上沒關門。”
當時它融合記憶融合的還不徹底，根本沒想到出門時要關門這種事情。
這次倒是順手帶上了門，但是沒想到把自己關到外面了，而它又不敢暴力破壞。
嚴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等會兒我幫你重新錄上指紋好了，密碼也得重置一遍。”
李禹方伸出手來到嚴峰面前，一片薄薄的熟悉的小藥片平放在他手心。
嚴峰看着他手裏的東西不解其意。
“我聽你的話把它吐出來了。”它睜着大眼睛賣巧地陳述道。
嚴峰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她手中是之前他吃的藥。
他這是特意去催吐了？
為什麽？
是因為她流露出的那一抹情緒被捕捉到了？
嚴峰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該怎麽形容。
有些哭笑不得。
她握住了藥看着眼前期待着看着她的同居人心裏百轉千回，最終沒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腦袋。
軟趴趴的，還挺好摸。
李禹方睜了睜眼，又不由自主地開始散發橘子糖味的信息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