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新娘16
民宿的屋內,周依依顧不上收拾東西,連忙把鬧騰的鄭清越從行李箱裏打開,又一次直面這恐怖的畫面,她屏住了呼吸,哆嗦着要把箱子合上。
周依依發現了,鄭清越真的是一天天都在挑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就算她情緒淡薄也不能這麽折騰吧!啊?!何況情緒淡薄不代表她不會害怕啊!就算她不害怕,搞成這樣她吐出來算誰的責任?!到時候他免不了又要發大瘋。
說起吐,她又想起自己肚子裏的那塊東西來了,頓時整個人麻了。
講道理,缺了一塊也不是她的責任,是他非要往她肚子裏鑽,到時候拼不齊不能賴她。
箱子合到一半,鄭清越睜開了那只還在臉上的眼睛,另一個金屬眼球轉了轉也轉向了她。
周依依:……手有點虛。
想了想剛剛到賬的資金和沒看的資料,周依依把箱子徹底打開了。
“不許這樣往我身上撲。”說完她及時解釋道,“一點一點來,你……你雖然喜歡變成碎塊,可我暫時有些不适應,不是接受不了,只是你這樣我想親都找不到能下口的地方。”
她盡量同他理性分析,并将腦子中關于愛情儲備不足的知識也一股腦地告訴他,企圖說服他。
不知道是哪裏觸碰到他的點了,箱子裏的人逐漸成型,周依依憋着氣,心驚膽戰,關注自己的身體,一旦發現不對勁就打算喊停。但好在直到恢複的歪歪扭扭的人攬住了她,她吞的那塊也沒出現什麽反應。
耳邊是骨骼的摩擦聲與肌肉的蠕動整合聲還有他的呢喃細語:“你說的對,我已經在愛你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都想跟你在一起也是正常的嗎?”
“………”
雖然聽起來很暧昧,但是周依依知道他這不是形容——他真的是這麽想的!
周依依感到舌尖發麻,就算她是個不正常的人也知道他這愛是肯定不正常的啊!借用一句最近某公司推廣的電視劇話語:你這是畸形的愛!
思緒混亂,到最後只聽得她看似冷靜實則虛弱地道:“你确定你現在還是細胞構成的嗎?”
聽了這話,鄭清越的身體顫動,随即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笑,不是正常的樣子。他改口道:“原子。”
周依依:一千多年前就開始講這個了嗎?那你學識挺淵博啊………
但這根本不是學識淵博的問題!如果祂真的是一千多年的人是絕對不可能知道這種東西的!
“你這些年不是沉睡的狀态嗎?”就算不是沉睡的狀态,那在古廟中,誰會提及這些東西呢?
“你不是知道我可以改變記憶嗎?”鄭清越這樣說道。
随即他又将頭從她肩膀上擡起,看着呼吸不暢的她很久,開口道:“吻我。”
周依依看着面前恢複了面容的人吻了上去,心跳的厲害。
只要別散成一團往她肚子裏擠怎麽都成。這逼活是一天都幹不下去了,什麽也不說了,祝先行者總部和騙她來的某對家公司早日升天。
帶着虔誠的祝福,周依依推着人倒在了床上。細密的吻讓鄭清越停止崩裂,卻在下一刻又蠢蠢欲動。
周依依插空輕聲問道:“那艙內那個小男孩也是你虛構出來的背景嗎?”
鄭清越并不回答,似乎那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他仰着脖子颦起眉去尋找那個吻。
他現在的狀态真的是糟糕到不行,周依依能感覺到那根緊拉的弦在斷裂的邊緣,仿佛下一刻就要出現什麽無法挽回的結局。
周依依再次怒罵三聲先行者,然後比他更熱烈的去相迎,去耳邊叫着低聲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安撫,一次一次警告他不許碎裂。
她說愛是忍耐。
鄭清越對此嗤笑出聲,那是他曾經灌輸給她的概念,為的是掌控。他編造愛和虛假的記憶,使她困在這副人類身軀。這個世界太過乏味,而他陰差陽錯發現了另一個世界的鑰匙。
他對先行者沒有忠誠,對任何人都沒有。他只忠誠于自己。他需要擺脫先行者,也需要擺脫祂。
剝開那類人的身體,貪婪與欺詐才是他的本質。活在人群中披着羊皮的可怖怪物,在失去生命後徹底異化。
冷漠與算計在徘徊不斷,可在周依依的聲音與動作下,一直渴望将她包裹的身體卻沒有化作粉末,而是像一只急切的大型犬,看着面前的主人瘋狂地轉着尾巴,心裏難耐渴望,卻在命令下只能靜坐在地,仰着頭等待着撫摸與一點一點地喂食。
“鄭清越,冷靜一點。”她說。
忍耐
忍耐
你要學會忍耐。
但是不必擔心,你想要的總會到來,她身體力行地告訴他。
夜色逐漸浸染湛藍的天,黑沉沉的烏雲下,那片城市高大由迷亂,下着永遠不會停歇的暮雨。
扭曲的怪物去尋找任何東西去填滿自己那顆空洞不安的心,去交換、去擁有——就算那是邪神的愛也無所謂。
代價已經寫好,然小偷心不在焉。罪人飲下鸩酒,無知地以為是暫時解渴的藥水。
基地的實驗室內,衆人忙碌至極,一遍一遍地分析優化着捕捉方式。
總負責人埋在一堆方程式的紙張內,瘋狂地合算着計算機給的數據。
有人來到其助手身邊彙報。
“梅家來催,詢問梅沛然的消息。”
助手将資料分門別類,一個頭兩個大,鄭清越找不到機會出來檢測,他們只能對此多進行演算,于是工作進度便多了很多。
梅家,是一直支持将軍項目的那一家。
“現在這個情況怎麽可能大張旗鼓地讓他們進來找人?”助力砰地一聲将資料放到一旁,“這樣吧,那個他們班導不是還在這兒嗎?讓他帶着幾個安保部的去找。暫時降低屏蔽,恢複骨家界內部通訊。”
實際依他看來,那個梅沛然肯定兇多吉少了。
來人猶豫道:“他們自己雇傭了幾名好手,說是想進來尋人。”
助手冷哼道:“進來尋人?我看是進來搶一杯羹吧。”最近所裏可是半途插進來好幾個人。
大公司就這點不行,項目好不容易有點成效,緊接着就來人,打着幫忙的名義接管。
“回絕他們。就說我們已經在尋找人了,已有一定範圍。”
現在這種緊要關頭,一刻也不能松懈。他們準備這天已經準備的太久了,寫在人類史冊上的功績沒人不會垂涎。
公司為了保險給鄭清越刻下的印記終于有一天發揮了作用。
距離基地不遠處的樹叢裏,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中,梅沛然被綁着手,頭上的裝置被破壞,他靠在蛛網密布的石壁上看着火堆前的老人。
老人身穿老舊的衣服,一雙手和臉盡是時光雕琢的痕跡,帽子被他取下放在一旁的石頭上,露出卷曲毛躁的頭發來,黑褐色的眼睛反射着火光。
焦香的魚在鐵棍上冒着魚油,地上是掃幹淨半扇的土地。
“你為什麽要把我綁在這裏,你想要什麽?”梅沛然看着送到自己嘴邊的魚卻不敢下咽,他一直堵着他的嘴,直到現在才讓他開口,他必須說點什麽自救。
梅沛然本是想搶了車往外逃的,可是被眼前的人半路綁走了。
他認得他,他是那天晚上給他們指路的護林員。
老人坐在木頭上,舉着手裏的魚,平和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煞白着一張臉同他談條件。
梅沛然道:“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你。你知道我家是做什麽的吧,我父親是先行者的股東,只要你開價,他們不會不答應的。我告訴你我家的地址和聯系方式,你帶我出去,我絕對配合你。”
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什麽周依依,那個不知道是什麽的鬼東西明明和邪神廟裏的石像一個樣!那群家夥都瘋了!他們被祂迷惑了!得罪了祂,他們都要死了。
老人不知聽沒聽進去,他吸了口煙又舉了舉手裏的魚:“吃。”
嗆人的煙氣缭繞,梅沛然哆哆嗦嗦地捧住那只烤得焦黃的魚,他很餓了,但是心裏急躁地讓他連這噴香的魚都顧不上。
走。
必須走。
他恍惚然想起當年祖父的叮囑:“沛然,一定一定要遠離這裏,不能直視祂。”
後來祖父得了不知名的瘋症,口齒不清,見了人仍會叨念——一定不能回去。
可誰能想到,一個瘋子的呓語竟然是真的。
“你是姓……梅?”老人問道。
梅沛然咽了口魚肉連連點頭。
“那梅三方是你……”
“祖父!他是我祖父!”梅沛然說完遲疑地看着他,“你認識他?”
老人伸出手指在半空中點了點煙身,那掩蓋的火苗便着的更旺盛了。
“你聽說過将軍廟的故事吧。”
梅沛然仍舊是那個蜷縮的姿勢,他眼神略微閃躲斷斷續續地說道:“不,我不知道,我沒聽過。”
“我看到了。那個有着金屬義眼的少年。你把他的腿折斷,胳膊也折斷,最後還想剖開他的胸膛是不是?”
梅沛然瞳孔緊縮。
老人感嘆道:“你和你爺爺還真是一家人。”
如出一轍的殘忍。
“不,不,我我……不是我的錯……是他,是他想先襲擊我的,對,是他想先襲擊我的!”魚掉到了地上,梅沛然幾乎要縮成一團。
“他沒死,他被邪神救活了,他沒死!”說到最後聲音尖銳難聽。
他又重新看向眼前的人想要往前撲,卻被繩子綁在一邊緊拽着他的脖子,讓他青筋突出,梅沛然大吼道:“你想要什麽?你說!只要你說!我父母不會不管我的!”
老人聞言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搖了搖頭道:“急什麽,你既然獻了祭品,怎麽還這麽害怕呢?”
梅沛然吼了一陣,頹然跪在地上嗚咽,泥抹了一臉:“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老人轉頭看向外面的天空。烏沉沉的,仿佛太陽再也不會升起一般。
聽着梅沛然不斷的聲音,老人道:
“牙仔,安靜些,說起來咱們八百年前還是一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