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提起燈走出卧室,家裏幾個仆人也都起來了,大門被人拍着發出“砰砰”的巨響,管家匆匆忙忙去開門。
門剛剛打開,一個金吾衛軍官帶着六七個全副武将的金吾衛軍士一陣風般搶進屋,他們看到光晟,愣了一愣,為首的那位軍官對他抱挙行禮,開口道:“不好意思打擾張将軍了,今夜又有一位飛賊作案,據說是在這晉昌裏消失了,可能是藏起來了,請張将軍配合我們搜一搜,免得那飛賊傷了無辜。”
光晟點了點頭,淡淡道:“那你們就搜吧,不過我沒聽到什麽動靜,飛賊應該是逃到別處去了。”
幾個軍士到處轉了一下,最後指着一間很明顯是女子閨房的房間,有點猶豫地問光晟道:“要不要請裏面的女眷避一避?”
光晟不高興地說:“那是我女兒的房間,我進去查看一下就好了。”
光晟說着就去敲門,庭芳還沒有動,就感覺脖子上一寒,一把劍架到了她頸上。庭芳先是吃了一驚,很快又鎮定下來,知道這人是要她幫忙圓謊。她裝模作樣打了個哈欠,慢騰騰道:“好困啊。爹,我聽到你們說話了,我這裏沒有什麽飛賊。我懶得起床,我屋裏就不要搜了吧?”
光晟微笑着回頭對那個軍官道:“我看算了吧。”他又伸手指指另一間房,“那是我和我夫人的卧室,也請你們不要半夜驚擾我夫人。”
“很抱歉驚擾了将軍的美夢。”那位金吾衛軍官抱挙行了一禮,帶着幾個軍士告辭走了。
管家緊跟在幾位軍人的後面去栓大門,光晟對着其餘的幾個仆人揮手道:“都回去休息吧。”
仆人們很快各自回房,在大家都回房歇息的時候,光晟卻沒有回卧室,他丢下紗燈,繞到花園裏,借着月光看去,女兒房間的窗戶果然是開着的。光晟拔劍出鞘,縱身躍起,如鷹隼一樣迅疾,直撲進她的房間裏,身子還未完全落地,他已經淩空一劍向那個飛賊逼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飛賊卻沒有拿庭芳當擋箭牌,他迅速一掌将庭芳推到床上,身子後躍閃開那一劍,光晟沒有了顧忌,出招更加淩厲狠辣了,兩人就在小小的卧室裏短兵相接。庭芳驚懼地滾到床上,飛賊那一掌并不重,力道也恰到好處,她不但沒有感到疼痛,甚至連床都沒撞到。她看着屋裏兩團黑影和冷森森的劍光,忽然叫了起來,“別打了,別打了。”雖然受了不少驚吓,庭芳卻對那個飛賊頗有點好感,他雖然拿劍威脅過她,但是她的父親真的闖進來的時候,他反倒一掌把她送到床上去,分明是怕動手過招的時候會誤傷到她。庭芳心思細膩的人,一發現那飛賊的好意,她就立即出聲制止,她不願父親傷到那個飛賊,更怕那個飛賊傷了父親。
光晟揮劍格開那個飛賊刺過來的劍,虛晃一招,躍到窗邊,鼓掌道:“好身手。”
庭芳摸起一個火石,打着火,點起燈。一個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青年站在房間正中央,年齡約莫在二十三四歲左右,五官俊朗、輪廓分明,似乎不是漢人。他嘴唇緊閉着,臉色有點蒼白,雙目炯炯注視着光晟。庭芳貼着妝臺挪到光晟身邊,那個青年看到庭芳,忽然驚訝地張大嘴,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臉上神色驚疑不定。
庭芳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中也暗暗驚奇。那個青年朝着庭芳作了個揖,開口道:“多謝姑娘相救。”
庭芳低頭還禮,不料瞥到地上斑斑點點的似乎是血跡,她驚叫起來,“爹,你沒受傷吧?”
光晟搖頭,指了指那個青年道:“受傷的是他。”他說着轉頭看向那個青年,“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你這樣撐下去,甚至不必金吾衛的人來抓你,不用多久你就玩完了。”
青年沉默着點了點頭,光晟放下劍,走上前,把他推到一張椅子裏,動手去解他的夜行衣,庭芳趕緊低下頭,轉過身去。光晟也想起在女兒面前脫一個年輕男子的衣,實在不成體統。他回頭對庭芳道:“庭芳,去給我打一盆清水,拿幾條幹淨的巾帕來,放到門口就行了,我的房間裏有金創藥,你去叫你母親拿給你,一并給我送到門口。”庭芳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庭芳拿了巾帕,打了清水,送到自己閨房門口,然後去父母卧室裏找母親要金創藥。光晟久去不回,張夫人也沒睡着,庭芳才一過去她就知道了,立即爬了起來,聽到女兒找她要金創藥,張夫人驚懼不已,庭芳安慰道:“爹爹沒事,是爹爹的一個朋友負了傷。”張夫人的心放下一半,走下床榻,從櫃裏翻出一個藥瓶來,交給庭芳。
第三十四章 遂覺天地窄 [本章字數:2996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14 13:20:49.0]
折騰了半個時辰,光晟終于将那個青年的傷口包紮妥貼。青年起身給他作揖道謝,光晟擡手止住他,“不用多禮,別一不小心又牽扯到傷口。”他就着給那青年清洗過傷口的血腥的水洗了洗手,拿起巾帕擦幹手上的水漬,随口問道:“你好像認識我女兒?”
青年搖了搖頭,光晟疑惑地問:“那你剛才見到她為什麽那麽驚訝?”
青年笑了笑,說:“她長得太像我一位故人。”
光晟沒有再問,低頭看了他一眼,青年額頭冒汗、臉色煞白,很明顯精力不濟身體虛弱,光晟出去端了一盤點心、提了一壺涼開水進房,他拿起個水杯倒了一杯涼開水遞給他,說道:“奔波了這麽久,你吃點東西補充補充體力吧,三更半夜的,現在我家就這些能吃的了,你将就着點。”
青年道了一聲謝,毫不客氣伸手拿了一塊點心送入口,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請問恩公尊姓大名啊?”
光晟皺眉道:“恩公就別再叫了,我是看在你對我女兒還算客氣的份上,送了你一個順水人情。”光晟也拿了一塊點心,邊吃邊問:“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招惹到金吾衛了?”
青年沉默了一下,擡起頭來,很坦率地說:“我叫張瑾,因為家中遭了難,有家人被關在客省裏,由許多金吾衛、千牛衛的人看守着。我想趁着夜裏去救人,結果人沒救出來,自己反倒被金吾衛的人傷了。”
光晟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你是李寶臣的兒子!”
“不,他是我爺爺。”張瑾自我介紹的內容相對保留,不是一般人絕不可能一下子識破他的來歷,光晟卻是立即就猜了個**不離十,他也非常吃驚:“你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我的來歷?”
光晟淡淡道:“因為我也是金吾衛的将軍,我叫張光晟。”
張瑾在聽到光晟的名字之時,吃了一驚,盯着光晟看了半晌,最終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光晟也發現對方神色的變化,不過他不喜歡強人所難,張瑾似乎有什麽話不願說出來,他也就懶得過問,繼續回答之前張瑾的提問,“現在被關在客省裏嚴密看守着的,就只有一個從河北押送來的成德節度使李寶臣的兒子李惟簡,你既然自稱跟關在客省裏的李惟簡是一家人,那不用問也是李寶臣的後人了。”光晟又仔細審視張瑾一番,點頭道:“別說,你長得跟李惟簡還挺像的,只是比他小一點兒,你們叔侄年齡倒是差不多。”
成德節度使李寶臣原本是奚族胡人,天寶年間這個胡兒被範陽一位名叫張瑣高的将軍收養,張瑣高給他取了個漢名:張忠志。張瑣高去世後,安祿山做了範陽節度使,安祿山見張忠志骁勇無比,他也認這個胡兒做了幹兒子,張忠志于是跟着安祿山改了姓氏成為安忠志。安史之亂爆發後,安忠志跟田承嗣一直都是安史賊軍的先鋒官,安忠志曾經率領二十多人劫持了河東知留後事兼太原尹楊光翙,因為怕楊光翙被誤傷,太原一萬多軍士只能在後面跟着,像是給安忠志送行一樣,眼睜睜看着他們的長官被安忠志劫走。等到賊軍頭兒史朝義大勢已去之際,安忠志見風使舵向河東節度使辛雲京投降,殺人放火整整八年的他,投降後竟然因禍得福被仆固懷恩舉薦為成德節度使。因為安祿山禍亂天下,飽受戰争之苦的代宗皇帝聽到“安”這個姓氏就頭疼,安忠志降唐後,代宗皇帝就賜他國姓李,給他改名李寶臣。
光晟從青年時起就跟着哥舒翰、王思禮來中原平叛,所以非常熟悉李寶臣的根底,真沒想到他随手救下的這個青年,竟然就是李寶臣的孫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