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父親的意思呢?怎麽會是你一個年輕人跑來代州提親?你有沒有跟你父母商量過?難道你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家琪低頭道:“我請父親來提親,父親說庭芳已經許了別人,他要我死了這條心。”
張光晟恍然大悟,“所以你就偷偷跑出來,自己出馬給自己求婚?”辛家琪頻頻點頭。張光晟笑道:“家琪,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也很喜歡你的執着。但是,我不能把庭芳嫁給你。你父親說的沒錯:庭芳已經許了人家了,我把她許給了保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不能因為保家的父親去世了,王家家道中落就毀婚。你懂嗎?”
辛家琪越聽越失望,終于忍不住抗議道:“叔叔,萬一王保家不喜歡庭芳呢?您知不知道王保家整天游手好閑,打群架、聚衆賭博、找商鋪收保護費……年齡不大,壞事已不知做了多少,甚至還被衙役們請到太原監獄裏去蹲過,幸虧他犯的事都不算大,關了幾天就給放出來了。太原集市上的商人都叫他“霸王”,您把庭芳嫁給他,不是把庭芳往火炕裏推嗎?”
張光晟皺着眉,沉默地聽着辛家琪對王保家的指控,等到他沒話了,才慢慢說了一句,“以後我自會管教保家,你就不用操那麽多心了。”
辛家琪不甘心地叫:“叔叔!”
張光晟擺了擺手,打斷辛家琪的話,“你難得來代州一趟,到這裏多玩兩天吧。提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辛家琪沮喪地低下頭,有氣無力“嗯”了一聲。正在這時,急劇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張光晟趕過去,打開門,張夫人正站在門口,神情焦急。張光晟詫異地問:“怎麽了?”
張夫人看看光晟身後的家琪,急促地大聲說:“辛大人病倒了!”
張光晟大吃一驚,辛家琪三兩步搶了出來,“什麽?我爹怎麽了?”
“辛大人生病了,好像很嚴重,你娘叫人催你趕緊回去。”
辛家琪不願相信他所聽到的,叫了起來,“我出來時我爹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
“你爹的身體,早就不好了,”張光晟右手搭上辛家琪的肩膀,沉聲說:“你才十七歲,你爹就給你舉行加冠禮,你還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是希望你能早點成熟,成為一個男子漢,盡快挑起辛家的擔子。”
辛家琪聽張光晟說得那麽嚴重,他驚得臉色劇變,眼淚都快出來了。張光晟嘆口氣,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趕緊回太原去吧,你爹還在等着你呢,堅強點,別讓他失望了。”
第三十四章 飛花逐水流 [本章字數:2550 最新更新時間:2013-10-30 13:14:05.0]
辛家琪忽然聽到父親病重,心急如焚,匆匆辭別張光晟,跟着家人出了張府,恨不得脅生雙翅,飛回太原。他的思想似乎凝滞了,一路上只知縱馬狂奔,将那個傳信的家人遠遠抛在後面,好不容易趕到家,辛家琪跳下馬,也不管那匹馬了,直接丢下缰繩就往屋裏跑。辛夫人聽到兒子終于回來,激動得不得了,趕緊去看他,還沒走到正堂,辛家琪已旋風般撲到,辛夫人見兒子來勢很急,慌忙往旁邊閃了閃,因為閃得急,絆着一張椅子,一時站立不穩,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辛夫人失聲驚呼,辛家琪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辛夫人拍了拍胸口,埋怨道:“火燒眉毛似的,你性子怎麽這麽急呢?”
“娘,你沒驚着吧?”辛家琪不好意思地問。
“有你這樣的兒子,早驚成習慣了。”辛夫人不滿地戳着他的額角,“說走就走,還騙我們說是去上學,你成心氣死我和你爹是不是?怎麽還知道回來?”
“孩兒錯了,以後再也不敢欺瞞你們了。”辛家琪不安地問:“爹的病情怎麽樣?”
辛夫人搖着頭,憂心忡忡,道:“他背上生了疽瘡,是以前的舊傷引發的,一直敷着藥膏,總是不見好,除了補身體,這病也沒藥可吃。”
辛家琪跟着母親進入父母的卧房。父親正臉朝下趴在枕頭上,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他微微擡起頭來,辛雲京眼圈烏青,臉色焦黃,臉龐削瘦,皮膚松馳,竟似老了二十歲。辛家琪看着這樣的父親,心裏一酸,“撲通”跪了下來,膝行而前,爬上床榻,撲到父親床前,哽咽喊了一聲“爹!”眼淚止不住就流了下來。
辛雲京慢慢擡起手,擦了擦兒子流到鼻翼的淚,笑道:“你都這麽大了,哭什麽呢?”
辛家琪臉埋到床頭,哽咽道:“爹,孩兒不孝。”
辛雲京摸着兒子的頭,安慰道:“爹沒怪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的心情我明白,只是那張姑娘已名花有主。”
辛家琪見父親病成這樣,還在關心自己的婚事,心裏更加難過,“爹,孩兒讓你操心了。”
送走辛家琪後,張夫人悄悄問丈夫,“那孩子,一個人跑到代州來,是來追求庭芳的?”
“你都聽到了?”
張夫人點頭道:“我在門外,聽到了一點兒。依我看,辛家琪知書識禮,文質彬彬,教養比王保家好多了,相貌也不比王保家差,難得那孩子那麽癡情……”
“你別說了,”光晟煩躁地打斷夫人的話,“辛家琪确實是比保家強,可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大哥,怎麽還能将庭芳改嫁別人?”
張夫人聽到丈夫語氣不大好,不敢再勸什麽,沉默了一會,她輕聲嘆氣,說:“庭芳一天天的大了,還跟她表哥形影不離,我看她似乎已經離了經兒就不能過日子了呢。”
張光晟心頭一凜,聯想到兩個孩子的親密勁兒,不由皺起眉,沉聲道:“庭芳也大了,以後不能讓她再去學堂讀書了,如果她一定要讀書,咱們多花點錢給她請個先生到家裏來教吧。還有,把她和保家的親事告訴她,叫她避避嫌,以後離經兒遠點,不要整天膩在一起。”
張夫人擔憂地說:“庭芳好動,哪能一個人安安分分在家讀書啊?”
“那可由不得她,她不是三歲小孩了,”光晟斬釘截鐵地說:“現在不趁早管教管教,以後還不無法無天了?這麽野的性子,你能放心她出嫁?”
張夫人埋怨道:“還不都是你寵出來的。”
“一個巴掌拍不響,”光晟哭笑不得,“你不也是一樣,都把她當皇帝供着,以後要操心死人。”
夫妻倆正說着悄悄話兒,忽然卧室的門被敲得“咚咚”山響,庭芳的聲音傳了過來,“爹,娘。”
張夫人和光晟一起轉頭看向門口,張夫人站起來,緊走幾步,掀起門簾走出內室,口裏應着“來了來了,”她走到門口打開門,庭芳站在門口,一臉焦急。
張夫人奇怪地問:“又怎麽了?”
“娘,你快去看看姑姑吧,她不知收到了哪裏來的一封什麽書信,哭得可傷心了,都快傷心死了。”
張光晟忽然聽到姐姐傷心,不知出了什麽事,幾步沖到門口,伸手把庭芳推到一邊,腳下不停,直接沖出門,往姐姐的房間奔去,張夫人也牽着庭芳在後面追。
光晟奔到念奴卧室,門沒關,他直接沖了進去,還沒進入內室,就聽到念奴壓抑的若有若無的嗚咽,他掀起簾栊,念奴坐在地上,雙手趴着一張椅子,肩膀不斷抽搐着。光晟見了心疼,急走過去,攙扶起她,半抱半拖着,把她帶到床上坐好,念奴依然低着頭飲泣吞聲,光晟擡手用衣袖給她抹淚,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念奴撲到光晟肩膀上,眼淚都流到他身上。張夫人帶着庭芳随後進來,看到念奴這樣傷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庭芳擡眼四顧,發現桌上有一張帶着折痕的被打開了的紙箋。庭芳猜測姑姑就是被這封書箋弄得那樣傷心的。她伸手拿了過來,不料那書箋上面還疊着一張很小的紙箋,庭芳一拿動,那小紙箋飄飄搖搖落到地上,庭芳彎腰撿了起來,看了一下,上面只有幾行字:
“弟妹:
請容許在下冒昩稱你一聲弟妹。二月初三,岑二十七弟殁于成都旅舍,收拾遺物時,在下發現二十七弟有遺書給弟妹,就給弟妹寄出去了。請多保重!
高适箋
二月初六。”
庭芳把高适的那張小紙箋遞給母親,低頭去看手中的那封遺書。
“念奴:
光陰似箭,元霄又來了,四處張燈結彩笑語喧嘩,我近來身體不太好,行動遲緩,懶得動彈,困守旅舍,在這樣的日子裏,一切的熱鬧都與我無關了。春寒料峭,孤燈昏黃,只有巨大的暗影跟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