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滿庭芳 - 第 18 章 章節

謀反就信以為真,更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但是他也不可能順着仆固懷恩的意思誅殺辛雲京、李抱玉等人,大唐西北邊疆不寧,回纥、吐番虎視眈眈,朝廷眼下正依賴辛雲京、李抱玉守衛邊疆。所以,皇帝還是只能像當初一樣充當和事佬,好言安慰衆人,任何一方都不去怪罪。

九月,皇帝命門下侍郎裴遵慶前往汾州,讓他去安慰仆固懷恩。懷恩剛愎自用、橫行霸道慣了,如今不僅壓不住辛雲京、李抱玉,反倒被衆人群起攻擊,裏外不是人,陷入進退兩難之境。一看到裴遵慶,仆固懷恩抱着他的腳一邊號哭一邊傾訴,裴遵慶安慰他說皇帝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并不曾怪罪于他,并且勸他就此收軍,入朝見駕,懷恩委委屈屈答應了。

當天夜晚,裴遵慶休息後,仆固懷恩的副将範志誠提醒他說:“皇上說他不怪罪你,那是因為你手裏握着軍權。古人說‘勇略震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現在明公正犯了這個忌諱,何況還有那麽多人在背後中傷你呢。明公不要忘了來瑱是怎麽死的,你要是離開軍隊,跟着裴侍郎入朝,只怕明公就是第二個來瑱!”

來瑱也是在安史兵變中出人頭地的猛将,因他鎮守襄州時得罪了宦官程元振,放棄兵權入朝做兵部尚書後,被程元振指使人煽風點火陷害,皇帝一時不悟,大怒之下,将來瑱流放蠻荒之地,來瑱被流放後,程元振等人繼續中傷,皇帝一氣之下,又下旨将他賜死在流放的路上。來瑱的一個下屬冒着生命危險替他上訴,皇帝這時才醒悟自己冤枉了來瑱,可是大錯已經鑄成了。

仆固懷恩被範志誠這麽一說,似乎也看到自己被流放被賜死的孤獨凄涼!本來就心事重重的他,變得更加憂愁恐懼,硬是一夜也不敢睡覺。

第二十章 騎虎已難下 [本章字數:2303 最新更新時間:2013-10-21 17:39:30.0]

第二天,裴遵慶一早就來約仆固懷恩跟他入朝,懷恩反悔說:“裴侍郎,您遠道而來,本來我應該跟您前往長安面聖,但我怕自己一入朝就會被小人陷害,成為第二個來瑱。請您代我轉告聖上:懷恩怕死,不敢入朝。”裴遵慶無奈,只好獨自回長安。

吏部侍部王翊出使回纥歸國,仆固懷恩一直與回纥的登裏可汗音信不斷,懷恩唯恐王翊回京對自己不利,就把他攔截下來,留在軍中。

仆固懷恩屯兵汾州圍困太原的時候,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的堂弟李抱真正在汾州擔任別駕,他看見懷恩調兵譴将圍困太原,知道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他的堂兄又和懷恩有矛盾,仆固懷恩輕易不敢動他堂兄,要斬辛雲京也不是那麽容易,但要拿他這樣一個汾州別駕出氣,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為避免遭受池魚之殃,李抱真趕緊化妝逃出了汾州。

相衛節度使薛嵩很感激仆固懷恩舉薦他做節度使,仆固懷恩要對付辛雲京,傳書給河北幾位降将,請他們幫忙提供軍隊糧草,田承嗣、安忠志、李懷仙等人都作壁上觀,準備見機行事,只有薛嵩立即響應,欣然調兵籌糧。李抱玉得到消息,趕緊派譴他麾下的得力幹将馬燧前往相州阻攔薛嵩。馬燧勸告薛蒿說:“辛雲京是朝廷任命的節度使,又沒有犯法,仆固懷恩擅自對他用兵,這種行為可稱得上‘謀逆’。你是名門之後,被安祿山迷惑,委身于安、史賊軍九年,當年跟着安祿山造反的,十之**屍骨無存,你祖上積德,才沒有讓你跟着安、史賊軍身敗名裂,上天原諒了你第一次,不見得還會原諒你第二次,難道你一定要讓薛家敗在你手上嗎?”

薛嵩聽得額冒冷汗,連連躬身謝罪說:“薛嵩無知,意氣用事,多謝明公當頭棒喝,才不致鑄成大錯。”

河北幾個受了仆固懷恩大恩的降将都站在一邊看熱鬧,完全沒有要出手幫仆固懷恩的意思,甚至留守朔方的大将渾釋之也沒給仆固懷恩運送糧草,懷恩軍隊出來久了,糧草接濟不上,他就下令截留河東地方交納中央的賦稅充當軍費,這一昏招更落實了辛雲京、李抱玉、駱奉仙、魚朝恩等人關于“懷恩謀逆”的說法了。

朝廷勸解無效,朔方軍在太原城外虎視眈眈,戰争似乎已經不能避免了。原以為安史亂軍平定,天下就可以太平了,小老百姓終于能安安寧寧過日子,做夢都沒想到官軍也會來攻打太原。河東軍已劍拔弩張,太原城內,風聲日緊,老百姓人心惶惶。

安史叛亂被平定後不久,朝廷任命張光晟為代州刺史的文書到了河東,光晟還沒來得及走馬上任,辛雲京跟仆固懷恩的矛盾已日益加劇,仆固懷恩竟然把朔方兵調來,對太原形成四面合圍之勢,這個仆固懷恩究竟想幹嘛?張光晟見情況不對,幹脆不走了,就留在太原城內,随時準備幫忙,他也沒料到他居然幫了個大忙。

深夜,辛雲京被仆人的敲門聲驚醒,本就異常警覺的他立即翻身坐了起來,摸黑拿了靴子,邊往腳上套邊問道:“是什麽事情不能等到明天?”

“張光晟将軍有急事要禀報。”一個仆人在門外答道。

辛雲京抓起搭在床尾的外衣,摸黑走出卧室,來到客廳,張光晟正坐在客廳裏等着,神色凝重,看到雲京,立即站了起來,遞給雲京一樣東西,說:“你看看這個。”

辛雲京接了過來,那是一片小小的麻布,他展開布片,上面寫着兩行小字:“九九重陽之夜,待三更鐘響,為君打開北門,見吾火炬行事,切記。事成之後,勿忘許我河東節度使之諾。”

辛雲京看了一下落款,将布片摔到桌上,咬牙切齒道:“這封密書怎麽落到了你手裏?李竭誠人呢?”

“我夜裏睡不着,出來走走,發現李竭誠探頭探腦,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幹什麽,我記得今晚不是他巡夜,見他行動蹊跷,就悄悄跟蹤在後,李竭誠登上北門城頭,我尾随在後,發現城外有一隊仆固懷恩的朔方哨軍在街上徘徊,李竭誠拿起弓,抽出箭,往箭上綁布條,我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截住,看到布片上的內容,覺得事情嚴重,不敢耽擱。我自作主張先把李竭誠關押起來,又連夜趕來驚了你的好夢。”光晟笑道:“你不用這麽激動,咱們命大,發現得早,沒讓他陰謀得逞。”

辛雲京冷哼道:“李竭誠真是白日做夢,竟想跟仆固懷恩裏應外合襲取太原,好讓他取我而代之,河東節度使是什麽職位,豈能由仆固懷恩說了算?就算他殺了我辛雲京也不管用。”他擡起頭來,拍拍張光晟肩膀,問道:“究竟有什麽心事,竟讓你睡不着覺,要半夜出來晃悠?”

光晟嘆了口氣,說:“當初王大哥在時,曾與我約為兒女親家,孩子一天一天長大,我看保家不像個能成器的,我實在不放心把女兒嫁給他。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要是悔婚,将來九泉之下也無顏面見故人。”

辛雲京啞然失笑道:“不會吧?你女兒才多大呢,你就愁成這樣了。再說了,哪個男孩子不調皮搗蛋,你這心操得也忒多了點吧。”

光晟搖頭道:“所謂三歲看老,保家都快十歲了呢。那孩子,真是的……還有庭芳,整天和她表哥岑經形影不離、親密無間……我現在是越看越後悔,當初我連保家的面都沒見到,怎麽就同意孩子的婚事了呢?”

雲京拍着光晟的肩膀,笑道:“想當然嘛。王思禮不僅相貌英俊,還是人中豪傑,所謂父親英雄兒好漢,看見做父親的那麽優秀,你怎麽可能想到他兒子不成材!”

光晟苦笑道:“可不是麽?”他嘆了口氣,“最近我姐姐身體也不太好……”

“別想太多了,”辛雲京安慰道:“你姐姐正當盛年,有什麽好擔心的。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生病呢,要是一年到頭都沒一點小毛病,那才是‘病來如山倒’呢。”

“你說的也是,唉,只怕我真是操心過頭了。”光晟低頭,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什麽。忽然他擡起頭來,伸手使勁拍了拍腦袋,“你看我糊塗的。不提這些了,辦正事要緊,半夜把你吵起來,可不是為了跟你訴苦。”

雲京點了點頭,笑道:“好,先辦正事,我這就去提審李竭誠,看看仆固懷恩還有什麽陰謀。”他關心地看向光晟,“你要不要回去睡覺?”

光晟笑着搖頭道:“發現李竭誠行動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