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五兒正自目瞪口呆,原本還圈着皇帝脖子的人雙手一縮卷着被子竟是翻到床裏,同時還有點細細笑聲傳來,嚴五兒這回不光是目瞪口呆,還有些毛骨悚然,他記憶裏靜妃即便是笑也是端莊一笑從未有聲音,自打重新進宮之後就從未見過她笑,怎的這黑燈瞎火天都未亮時候她已經醒了對着皇帝做了那樣動作還笑出了聲。
“滾出去。”嚴五兒渾身汗毛倒立,皇帝也是臉色詭異大聲一斥,嚴五兒連忙縮着腦袋退出殿去,臨出殿時候忍不住回頭又一看,這回便是臊着一張臉連滾帶爬狼狽從殿裏跑出去了。
他臨回頭那麽一看,但見床頭昏暗燈火下,那靜妃雙頰酡紅眼裏帶水從被子底下露出臉來正對着殿門,不甚亮堂的燈下仿佛是個山鬼精怪。
皇帝渾身僵硬,看着床上的人簡直要起身逃走,方才他有了點睡意将将閉上眼睛伏在床頭想要小寐一會,卻是躺着的人嘤咛一聲醒了,他心下一緊擡頭,但見床上人仿佛是個吃飽喝足酣睡痛快終于醒來模樣,她一雙眼睛晶亮眼裏帶了點霧氣,眼眉漆黑,嘴唇竟然也殷紅,在他屏着氣看她時候,她抿嘴一笑“大半夜的不睡覺看我做什麽?”
皇帝登時往後一仰險些從凳子上翻下去,方才這女人那麽一句,竟然是笑中帶嗔,她嗓音還沒有恢複,還是低沉沙啞的,那樣一嗔渾似将人神魂要吸進煙霧裏,語氣也是溫婉裏帶了些調皮,還是個取笑人的樣子。
“……”皇帝一時無言語,探手去摸她額頭,發覺手心裏還是溫度微高只是不若先前那樣,“我昨夜發熱了罷,頭腦昏疼的厲害呢。”穆清道,随即皇帝附在她額頭上的手就疊了另一只手,她也去摸自己額頭,神情一派天真,她鮮少有那樣動作。
“嗯,發熱了。”皇帝反手将自己手拿下來,幹巴巴回一聲,從眼皮底下觑穆清,心下驚駭一片。
“現下是什麽時辰,你怎的不上床來。”她又道,伸胳膊是要将皇帝拉上床的樣子。
“這就睡了。”皇帝這樣道卻是并無動作,下一瞬但聽她道“你快些上來呀。”然後一只胳膊就搭在了他脖頸上,皇帝僵着身體想要将搭在他脖頸上的胳膊拿下來,随即她另一只手也圈上來了,正當時,嚴五兒從殿外進來,皇帝沒看嚴五兒,對着殿門的人卻是看見嚴五兒了,殿裏一進來人,她雙手“哧溜”從他身上下來,還卷着被子滾進床裏去,皇帝也是目瞪口呆。
即便心裏預想她會性情大變,這變也變得着實厲害了些,沒成想她骨子裏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原成想就算她看起來是個端莊板正的,可也該是有個活潑的樣,清豐稍加刺激将這點活潑激出來,哪裏還能料想到原來她壓着的性子竟然是這樣,皇帝驚詫莫名,嚴五兒出去後她将被子揭開一點縫隙露出半張臉來,紅撲撲的眼裏帶了羞意,皇帝看半晌,臉上竟然似笑非笑露出奇怪表情來。
“還讓我睡不睡覺?”皇帝湊近了看她從被下露出的半張臉,他一湊近,她臉上更是變紅,抿着嘴兒點點頭,皇帝便翻身上床躺在她身側。
床頭的燭火還燃着,皇帝一揮手,殿裏霎時一黑,皇帝只覺自己身側一暖,那記憶中木頭也似的人自動偎到他身邊,他并未蓋被子,她卻是伸長胳膊要給他蓋上被,還半撐着身子要給他将被子蓋嚴實,她披散的頭發灑在皇帝頭臉脖頸處,皇帝心頭一癢翻身去看她。
“看什麽,不要看我,睡覺。”穆清話裏帶了羞惱道一聲,然後伸手去捂皇帝雙眼。
前一句羞惱是原來的她,伸手捂眼睛卻不是,皇帝在這樣的複雜交錯裏一伸手将人困到自己懷裏,捏着她下巴将她臉擡起來放到眼跟前細瞅,沒錯,這眉眼還是原來樣子,鼻梁嘴唇也還是,人該是沒錯,随即便放下心來,對着已經皺眉要哭的人恨恨嘬了一口,得她嘟嘟囔囔說“還睡不睡覺”之類越發将她唇舌癡纏入肚裏去,她起先還捶他胸膛,最後卻是一手繞在他脖子上只顧着喘氣。
皇帝心頭一陣火氣,渾身都似着了火,翻身不管不顧就是要捏着人臀腿暢快一番,卻是手中一使勁見她糊着臉蛋叫疼,立時将手勁兒放小神志也恢複泰半,她腰胯上的的骨頭尖尖的豎在空氣裏,着實不是個能經得起他折騰的模樣。
洩氣的将一身的勁兒卸下來只壓着人将那眉眼嘴唇一頓親,她連番叫他睡覺最後簡直要被他折騰哭他才罷了。
“你下來,壓的我氣要喘不過來。”穆清帶着哭音說,将壓在她身上的人一頓捶打,滿臉都是濕漉漉的,着實将她氣死。
皇帝猶自壓着人好半天等他頭發被揪住他才翻身躺下來,渾身燥熱一時難去加上沒意料到那木頭也似的人原來是這個樣子,那壓着的火也就怎麽也下不去,扯了她手附在他下身,下一瞬卻是慘叫一聲倒抽一口氣看她氣咻咻将手收回去,滿臉通紅道一聲“好端端不睡覺是做什麽!”她便翻過身要徑自睡去。
“……”皇帝縮着身體看她在一片昏暗裏脖頸都發紅只吸氣,真是,端着的地方還是端着,天道人欲這樣正正常自然的事情她這裏就總也覺得羞恥,這點真是一點都不變。
覺得自己再躺下去也還是個忍不住,便就壓着她腦袋将她脖頸後背一頓吸吮親昵後翻身下床,該是上早朝時候了,他方才在床上厮磨許久耽誤了好些時間。
他要起床,她起先還蒙着被子生氣,半晌揭開被子看他背身站着自己穿衣服,便就套了寝衣起床伺候他穿戴,若非不是她臉上還帶了一團的紅,她那麽低眉垂眼俯身給他系帶的樣子險些讓人以為她又回到了原來的她。
她睜眼看人的時候就是羞澀嬌怯,低眉垂眼的時候就又端莊穩重,側臉又帶出些輕靈溫柔來,皇帝心頭一震,一瞬以為又看到了初初時候的她。
她那時候也就是這樣,初初進宮來每每他一招惹她就是羞惱交加還帶了剛出閣的嬌态,人前便是個走路裙裾都不動模樣,自己一個人看書寫字就娴靜溫婉,統共就是個不谙多少世事未觸及人世間苦難的樣子,偶爾有愁緒,也難免是少年不知真正愁滋味的輕愁,那點愁緒在他看來簡直狗屁都不是。只後來那嬌态就少了,這些時間別說同女兒家一樣,她簡直就是個年過四五旬的端莊老婦人,總也蹙眉總也惆悵滿腹心事,然眼下穿着寝衣給他忙前忙後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不禁折騰的嬌羞小婦人模樣,同那時一模一樣,不,那時候她對他可不是這樣,動辄便是個發脾氣,哪裏有這樣前前後後的伺候,若是能再長點肉豐腴一些便最好不過了。
皇帝一身暢快,端着臉張開胳膊由着她擺弄自己,看嚴五兒在殿門口鬼鬼祟祟皇帝狠狠瞪一眼将嚴五兒瞪出去。
“今日你要盤發還是束發?”穆清問,拉着皇帝胳膊讓他坐在凳上。
“要盤發。”盤發便能多費點時間,皇帝道,看鏡子裏的人映了燭火專注看他頭發,忘了先前她給他弄一個發髻要半個時辰的事情。
從晨光未露時候一直到天徹底大亮太陽都要出來,嚴五兒一直在殿外團團轉等皇上出來去上早朝,前殿不時有奴才過來催,可皇上怎的也不知出來,明明先前是起床的,難不成又睡去了?嚴五兒腦裏閃過燈火下靜妃坨紅的臉蛋,猛地一搖頭将自己心神搖回來,想着該不是皇上被靜妃勾的又上床了罷,他是不是要進去看看,可皇上要是打他可怎麽辦嚴五兒猶猶豫豫的當口,卻見一只粉底皂靴從殿裏跨了出來。
嚴五兒心道一聲天爺,終于舍得出來了,料想着皇上該是有個吃飽喝足的模樣,一擡頭卻是一愣,皇上黑着臉頭發是一團的亂七八糟,他頭頂上的那團亂發,像是個發髻可又多了幾股辮子,說是個盤發可腦袋上頂了一個發髻,脖頸臉頰周圍還散了不少頭發,他就那麽從殿裏出來,後面跟着垂着腦袋羞惱交加的靜妃。
“皇上,諸位大人等候多時了。”嚴五兒咳嗽一聲裝作看不見皇上的頭發,躬身同皇帝說話。
皇帝甩袖往前面走,站在殿門口的靜妃道一句“明明是你要盤發,怎的要發脾氣。”她小聲嘀咕,可皇帝嚴五兒聽了個分明,皇帝腳下一頓回頭看她一眼,但見她一手扶殿門一手垂身側也顧着臉蛋也生起氣來,方才在殿裏手忙腳亂一團糟時候的不好意思早就散了個沒影,可她偏生散着頭發又鼓了臉蛋,是個往日裏沒見過的樣,皇帝便沒好氣回頭,腳下生風一疊的旋出園外。
皇帝身影消失不見,穆清便關了殿門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自己重新又團進被裏,是個要睡回籠覺的樣子,不多時便就床帳裏重新鼓起一個包,她已經在棉被裏酣睡。
殿裏無人四下安靜,酣睡的人偶爾幾個呓語,若是有人湊近了床帳看,便見睡着的人睡夢裏是個眉頭緊皺心事難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