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今日心情格外好,朝臣竟然看見皇上臉上露出了幾絲笑容,皇上心情大好,便有人提議去校場看看京衛營兒郎們訓練的如何。
新皇登基,朝政之外從未有過戲耍玩樂時間,此次去京衛營看兵士們訓練也算是個玩樂,皇帝本欲回倦勤殿,聽聞提議心裏一轉,雖然覺着朝臣們老是駭怕他也不錯,然君臣同樂寫進本子裏聽上去也不錯,遂就答應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跟着皇帝去了東城京衛營,皇帝一到,沈宗正早早将京衛營集結在校場,偌大校場裏,兵士們各個精神抖擻挺着胸脯子同個大公雞一樣站着,喊一聲軍號恨不能讓天搖地動,皇帝一看,頓時也生起了幾分豪氣,站在校場上大手一揮喝道“兒郎們英姿煥發,好!好!不若來一場白打罷,破門多者,賜銀絹,升軍職!”
于是底下便又是一通地動山搖的呼和,皇帝也着人找衣服他要親自下場去踢鞠,一上鞠場,哪怕你是皇上你也得是個踢鞠的樣子,遂熱血沸騰的兵士們毫不吝啬自己的氣力與技巧,直圍着皇帝幹了個天翻地覆,皇帝正是青年氣盛一身力氣時候,遂也是不遑多讓拼盡全力,一群年輕人群起激昂,簡直要把校場攪個天昏地暗才罷休。
皇後一早得知皇帝要去東城校場的時候,絞着帕子心道機會來了。皇上這一月未踏進延慶宮半步,上回來了又走,聽說是那賤人發熱了,昨日在園子裏終于見了一面,她險些将牙齒咬碎才忍住自己沒當場着人将那賤人杖斃。那麽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到底是哪裏迷了皇上心智,竟然一月都宿在倦勤殿,恐是個狐貍精附身罷,今日且去見上一見,非要打出原型才能行。
于是帶上自己身邊人,一路直奔倦勤殿而來,這事她幹的多了,每回皇上都是個毫不過問的樣子,殿砸了就砸了,人打了就是個白打,直将後宮一幹人打的噤若寒蟬,同皇上說句話也要先來問她一句。雖然倦勤殿裏的賤人迷皇上時日長一些,可皇上自從将她搶進宮來到現在也未給封位,想來不過是寵幸一時便又要扔出宮去,遂皇後還同往日一樣,進去了就先将倦勤殿的奴才們壓到一邊,然後就是連砸東西帶打人。
穆清臉上連番挨了幾巴掌歪在一邊,睜着眼睛只看見皇後嘴裏一張一合,卻是聽不見聲音,左不過就是賤人狐媚子淫婦之類,遂将眼睛閉上,過不多時只覺頭皮一緊,皇後親自過來将她頭發一把抓起手裏竟然握着瓷片是要在她臉上動手的樣子。
穆清終于驚叫,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喊人和甩頭,她還要留在後宮以色事主,臉已經失了舊時顏色,哪裏還能變成更醜的醜八怪,遂便是一通的掙紮,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是手動腳動将皇後給掀翻在地上。但聽一聲比她更尖利的叫聲之後,她就被湧上來的奴才們壓了個動彈不得,頭臉上也挨了許多巴掌。
穆清模模糊糊覺着皇後跌倒興許是有碎片刺進身體了。
皇後簡直要氣瘋,她看着這賤人同個紙片子一樣挨了幾巴掌就委頓起來,一時不察竟然被摔倒在地,手心裏刺進了碎片疼的鑽心,也不知深淺總之是個血淋淋的樣子,立時叫的殿外的侍衛們都進來了。
侍衛們一進殿就見殿裏一通的亂七八糟,皇後捧着手哭叫,身邊一群給她包紮,殿裏的那位披頭散發被壓在地上一聲也沒吭,幾個侍衛互相看一眼,也不知要如何處置眼前的情形,總之是先将殿裏這位從奴才們手裏解放出來。
宮裏要是算主子的話,就只有皇上和皇後,其餘的皆都是奴才,各個宮的娘娘們在皇後跟前也是個奴才,祖宗禮制上寫的清清楚楚。前幾任的皇後頂多就是手段了得,萬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在宮裏打人過,侍衛們見着皇後又來打殿裏的這位,雖然看着皇上在這裏出出進進,然左不過是宮外強進來的,皇後打砸,大約也是跟往常一樣皇帝是個不管的樣子。
穆清動刀得病那幾日,皇帝發瘋也在殿裏發瘋,更何況檐下的侍衛輪流當值,聽見他在殿裏痛哭的沒幾個,剛剛好,知道殿裏這位皇上看重的不得了的幾個侍衛都不在,于是侍衛們幹聽着殿裏的聲音一直沒動,最後還是有倆仨個機靈的覺着皇後雖然是皇後,可皇上才是他們正經主子,這殿好歹是皇上的寝宮,砸成那樣皇上興許是要發怒,于是這才進來了。
侍衛們不若宮裏的奴才,他們是守護皇上守護宮裏安寧的,後妃行事一向同侍衛們沒什麽幹系,遂他們嘩啦啦一進來将皇後也吓了一跳。
看侍衛們将自己身邊人一陣踢打呼和将那賤人給拉開,皇後初時驚吓過去然後便是一通的罵,罵侍衛們,罵穆清,罵自己奴才,侍衛們也是頭疼,對着皇後不知如何處置,最後皇後連哭帶罵要着人将穆清送出宮去。
侍衛們見皇後沒再打人,聽她說要将人送出宮便允了,宮裏這位本來是皇帝強搶進來的,這樣長時間也未封位,皇後要着人送出宮,從禮法上來說也無可厚非,于是皇後便着身邊人幾個去拉穆清,穆清眼前發黑哪裏是個能走路的樣子,幾個侍衛看不過将個大病初愈的人這樣折騰,遂找了個小轎攆來将穆清攙扶上去。
侍衛們擡着轎攆,轎攆旁邊跟着皇後的奴才們,一行人正往宮裏偏門方向走去,便見皇上同嚴大總管迎面走來,也不知嚴大總管說了什麽,皇上是個高興的樣子,侍衛們心裏忐忑,到底皇後砸的是倦勤殿,遂看見皇上過來早早就停了轎攆行禮。
皇帝起先是沒注意這轎攆,直到侍衛們跪下行禮他才看見,一場白打踢的是酣暢淋漓,本來他要踢完一場的,卻是惦着穆清一起用中飯,遂雖然不盡興但還是早早離開了,乍然看見這小轎攆他也是沒什麽想法,直到侍衛奴才們都跪下行禮,轎攆裏卻是沒有動靜他方覺着奇怪。
宮裏有個轎攆他不奇怪,奇怪的是見了他還不出來行禮,遂開口問侍衛。
“你們擡着轎子是要幹什麽去?”
“啓禀皇上,皇後着人要将轎攆裏的人送出宮去。”
“哦,這轎子裏的人是誰啊。”皇帝是随意問了一句,卻見侍衛們吞吞吐吐半晌才回答。
“是倦勤殿裏的娘娘。”侍衛話音未落,皇帝一步向前,揭開簾子一看,裏面人披頭散發歪着身子靠在轎子上,發絲遮面,簾子被掀開也只是身體微動。
“混賬東西!”皇帝目眦欲裂,一腳将跟前的侍衛踢出去好遠,俯身将轎子裏的人抱出來,待看見穆清臉上的巴掌印時候要氣瘋,眼睛都要發紅。
穆清腦裏嗡嗡響,被皇帝抱起來時候約莫是知道這是皇帝,便将提着的一口氣放下來,徹底軟在皇帝臂彎裏,直将皇帝駭的魂魄都要丢失,着嚴五兒去請太醫,自己顧不上處理擡轎子的幾個侍衛往倦勤殿走,走了幾步看見皇後一行人。
穆清被送走後,皇後哭哭啼啼才着人收拾回延慶宮,正自往回走,猛地便看見皇帝,待看清皇帝抱着那賤人之後心下一個驚跳,不自覺便停住腳步,看皇上眼角發紅從遠處走來,不自覺後退幾步,那狐貍精真的是将皇上心智全迷了去麽,心下猶自憤憤,皇上已經走至眼前,不及反應,便是整個人都往後飛去,皇後摔在地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從自己耳朵裏往出流。
跟在皇後身邊的人親眼看着皇上一巴掌将皇後打到了地上,一時間吓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跪了一地,皇帝怒喝一聲“滾開!”沿路跪着的便自動給他分出一條路。
皇帝顧不上管那許多,先急着回殿,等到殿裏一看,殿裏一片狼藉,殿都成這樣了,人不知受了多大罪,頓時大喝一聲“來人,将延慶宮所有奴才杖斃喂狗,将皇後杖五十。”皇帝咬牙切齒,簡直恨不能親手撕碎了那些個奴才們。
不多時殿外便是一陣哭嚎,延慶宮裏的奴才們來倦勤殿的沒來的通通拉出來,一時間宮裏哪哪都能聽見哭嚎聲,簡直如同人間煉獄一般,血喝着哭嚎求饒聲似水一樣到處流。
殿外的哭嚎聲皇帝自是管不上,他将穆清頭發撥開,見着那巴掌印只覺得自己臉上也是疼的人要發瘋,明明早上走的時候人還是好端端的,怎的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臉上疼的眼淚都要出來。
待清豐來看了穆清後,跟皇上說也就是挨了幾巴掌的事兒,不打緊,皇帝猶自在殿裏轉圈,這當口,睡着的人卻是翻身一個嘔吐,皇帝險些連清豐都要打,挨幾巴掌人能成這樣,連昏迷帶嘔吐。
清豐氣苦,安撫皇帝幾句借着開方連忙從殿裏逃出來,留皇帝一人在殿裏團團轉,皇上咬牙切齒,一時間忍不住便要出去自己将那些個奴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