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份上,都不是傻瓜,宋持自然能夠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再加上三長老一察覺宋持有些動搖的心思,立馬颠兒颠的順着杆子爬,毫無顧忌的分析停止攻擊的利大于弊,而尋緣适時服軟,一棒子,一甜棗,給予了宋家足夠的面子,這樣一來二去的,宋持也就假惺惺的表達願意給予半個時辰的時間,若半個時辰之內不能夠達到他們所承若的,就怎麽着怎麽着。所有人都下意識淡化了這些人如何擅闖禁地,其目的又是為何;也淡化了即便是宋榮自廢丹田,脫離宋家也沒辦法阻止任何卻在幾句話中消解。
“真丢臉啊。”尋緣讪讪,事情得以解決,感受着陣內攻擊的停止,她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有些糾結的對着斬塵道,“我是頂不喜歡這般作為的。”
斬塵歪頭只笑,“我們現在說話越來越拽古文了,都快忘了曾經是怎樣說話,說的又是什麽。”
“是呀,”尋緣呼一口氣,“又是一年深秋。”少女伸手像是要抓住些什麽,“算起來到這個世界到如今已是六十幾年光陰,與着那百年之約也是過半。就上一世而言,你豈不是花甲之年,贻兒弄孫,可不是我”尋緣的聲音越加低沉,“最美好的年華中死去,這也算是永遠年輕不是。”
“呵。”斬塵輕笑,仿若沒有聽到尋緣的喃喃,轉而說道,“我是忽然想起中國古代帝皇,一個個自稱萬歲,年輕時或者還是有着胸懷大志,開疆拓土,年紀大了之後倒荒淫無度。多少追求那所謂的長生大道,利了那虛假術士,奸詐小人,害了那天下百姓,卻是虛夢一場。而現在我們還真是走在這條道上了,你說是周公夢蝶還是蝶夢周公?若這是一場春秋大夢,最終是醒來還是堕入地獄。”
尋緣有些擔憂的望向斬塵,“你動不動就在想這些有的沒的玄之又玄的東西,要知道修真越往上越是講求心境,所謂的資質反而不如悟性。或者說悟性比之你是天靈根還是雜靈根更加重要,你這樣寸步難行還是小事,就怕堕入心魔永世不得超生。斬塵。你就不能讓人放心一點。”
搖搖頭,斬塵一臉苦澀,“要是能夠控制就好了。不過你也無須如此擔心,等着能夠影響至此還早着呢,有時候想着‘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還真是好句,至少給了迷途之人一個前進的理由,至于最後抵達的是不是絕路又有何關。”頓了頓,斬塵收回那一臉的恍然,對着尋緣道,“等着宋翊醒來。你随顧維一道走。我知道你不想面對他,至少現在你還無法正常的面對他,這樣說起來心魔的問題你比我更加緊切。解藥解毒自是好,不過以毒攻毒也不差,雖然過程痛苦了些,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
“嗯。”尋緣不耐煩的點頭,她讨厭與顧維有關的任何事。讨厭看到這個人,提到這個人。有些人喜歡以着過來人的身份說什麽‘沒有愛,哪來的恨,恨是比愛更加消耗心神的一種感情’,簡直是屁話,那是他們忘了這番話其實是有着它的背景的,脫離了确切的背景,這話也就沒有了意義,至少如今,她在苦痛的愛恨交織之後,這個世間,嘗到了完完全全單純的恨意,可笑的是依舊與着上一世的經歷脫離不了幹系。“說道這,忽然想起南宮淩鋒,我觀之他的做派猜測,那厮想要在你心中留下印跡。”
“開什麽玩笑,”斬塵噗嗤而笑,“他一個堂堂南宮世家的少主,我又算是什麽,憑什麽,”卻始終說不下去,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南宮淩鋒的所作所為,一開始的懵懵懂懂,完全不知所措,時間長了,她能夠感受到那人隐藏的善意,卻是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只是這幫助的方法有些奇怪,卻偏偏與着墨玉夢璃的心思不謀而合。
事實就是自己現在每次動作都要先考慮一番南宮淩鋒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若自己是他會怎麽做,又是希望自己看重的人該怎麽做,總而言之,短短的相處,卻感覺無處不在,好吧,現在自己根本沒辦法表明南宮淩鋒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僅僅只是南宮世家的少主。“別這副模樣看我,我們絕對與這昀釋大陸八字不合,真他媽憋屈。”斬塵恨恨,“夢璃也是,墨玉也是”
“果然是充滿怨念。”尋緣一掃頹然,似乎斬塵更加悲催的心緒讓她很有滿足感,“顧維就顧維,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真不相信有什麽是我過不了的檻,不過恰好那家夥在那個時間做了那樣的事一不小心就踩了底限而已,然後恰巧那個家夥我完全弄不清深淺,無奈只得先行放過而已。他自送上門來,我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尋緣恨恨,“說起來,脫離偏見,那厮不失為一個厲害的人物,而且我總有種熟悉之感,似乎昀釋之前曾有過見面。只是到如今,所有的一切盡數想起,卻是依舊對于他沒有任何記憶。明明這樣的人見過的話應該印象深刻才對。”
“原來不是我的錯覺。”斬塵有些異樣的插嘴,“其實我有懷疑,還記得當年臨山鎮麽?”
“怎麽不記得,所有人被耍的那次,等等,”尋緣有些猶疑的開口,“你的意識是”
“沒錯,血煞宗少宗主袁蔚然。”
“可是明明就長得不一樣,那條傷口,”忽而想起那人邪笑着一口一口生吃心髒的情形,漫天血紅,還有後來祭祀之禮上心頭熱血,還有真釋之血,心有戚戚焉,說不出來是什麽樣的感受,真是想要欺騙自己都沒辦法,人血呵,都吃了不知多少入口,入胃,雖然沒有真正消化,“好吧,我想當是十之**,這顧維與那袁蔚然是同一人。”
嘆了口氣,斬塵答道,“路漫漫其修遠兮,你将上下而求索。千年的時光,耍盡天下人,有得你頭疼。”
“你能不能不要幸災樂禍得那樣明顯。”尋緣恨不能兩人再來好生切磋切磋,可惜如今斬塵這樣一幅随便一根手指頭都能夠戳倒的模樣,着實太過無趣了些,也就熄了一把掐死她的決心。
時間在宋家衆人的期盼,斬塵,尋緣二人的互相揶揄,顧維費力救治宋翊中緩緩流過,當那輕掩的木門從內而外開啓,斬塵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原來又到了分別的時刻。
顧維踏出門,對着兩雙詢問的眼睛點點頭,事情很順利,救治宋翊的時間離半個時辰也只差一兩分鐘。
“好生保護自己。”尋緣聲音極輕,好似随意而毫無感情的說了一句,然後對着陣法內的人說道,“不負衆望,宋翊已經沒事,很快就會醒來,這次不是什麽好相見的時刻,有緣再聚。”說完,尋緣毫不猶豫的跟着顧維離去,而斬塵看着清醒過來的宋翊很是平靜的切斷了防護,讓身處陣法之中的宋家衆人得以順利走出。
宋持等人還來不及發火,面對的就只是兩個同樣面色蒼白,毫無抵抗之力的少女,斬塵雙手輕扶着宋翊,她有種感覺,宋翊雖然陷入昏迷,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她是不明白這女子是以着怎樣的心态來面對這些所謂的親人,這些将自己在宋家最為親密也是唯一親密的大哥逼迫到那樣程度,這些毫不掩藏對于她的利用以及放棄的親人。
“父親,各位叔叔伯伯好。”宋翊淡淡的打了招呼,無恨亦無怨,卻也沒有任何親密可言,根本就是對着與自己毫無幹系的陌生人。
那些宋家子弟有些是見過四歲以前的小宋翊的,有些只是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卻從來未曾見過,有些則在這次事件之前完全不知道宋家原來還有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不管是哪一種,這都是第一次見到已是長成少女模樣的宋翊。這樣蒼白瘦弱的少女,面對誰都是一派淡淡然的模樣,絲毫沒有自怨自艾,沒有任何的卑微,若那空谷幽蘭,無端令人憐愛,憐惜,值得踏過山水而來欣賞。
“翊兒,”宋持有愧疚,有憐惜,有寵溺,好一個喜愛着自己孩子的父親,“為父對不起你和榮兒。”
“沒有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宋翊淡淡道,“在其位,謀其職。父親身為宋家家主,就不只是我與宋榮的父親,凡事以大局為重,以宋家為重。宋榮身為宋家少主,既是享受着少主的尊榮,就必定要承擔少主的責任;宋翊這條賤命被送入禁地将養,平常用度不低于族中長老以維持性命,自然也該有所犧牲。”
“翊兒。”宋持越發愧疚的叫道,斬塵一邊觀察着宋持面上的神情,一邊暗中吐槽,這一個個的,可不都是成精的角色,可憐宋翊是真心在表達自己的想法,這裏又有誰會懂得,這次,宋翊怕是真的被傷透了心的。
“父親,我不怪的。”宋翊退步,拒絕宋持的靠近,“三叔,是不是從此以後,大哥再也無法到這來看我了?”
三長老十分愧疚,傷感道,“榮兒他再不是宋家之人。”
宋翊打斷三長老老還想要說的話,“大哥也算是求仁得仁。”又轉而向着宋持介紹到,“父親,這是我的好朋友,雲爾雅。”
無視衆人探究的視線,“宋家主,久仰。”斬塵勾唇,與着宋持直接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