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塵尋緣 - 第 85 章 古來征戰幾人回

“将軍!”便是久經沙場見着那樣殘酷的戰鬥也是于心不忍,本來毫無懸念的一場戰役,兩方無論從那方面看都是相差甚遠,若單單僅是這樣,最多不過一聲嘆息而已,常年征戰沙場,刀風劍口的生活,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照樣是今天把酒言歡,明日便是天人永隔。可是‘破曉’所表現出來的血性恰好觸動了他們心底的弦。

劉影沒有很快下令,保持沉默,既不拒絕,來人也是一直保持着恭謹的姿态,這一瞬間時間過得很慢很慢,一點一點敲擊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緒,駿馬上的身影一動不動,不悲不喜,極目而望。

“報~~~”策馬急速而奔,來人略顯疲憊,卻是絲毫不敢耽擱,遠遠的便一躍而下馬,向着劉影的方向奔來,“報将軍,已動手,一切順利。”

緊随其後另有一人,也是同樣的捷報。

“嗯。”劉影點頭,先前看不下去想要勸說劉影提前動手之人嗎,一接受到劉影的意思,便着手準備,劉影一聲令下,大軍推進。

“大哥,不好。我們中計了!”

“哈哈哈哈”夢璃白衣染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別人的嗎,他真的是将自己作為一介凡人,作為他們的将軍來戰這一場的,眼睜睜的看着出生入死的将士,兄弟一個個倒下,他依舊是遵守了約定,不使用妖力,“現在知道,也已經晚了,你們終究失敗,他們,雖死猶榮。”

“好一個‘破曉’。好一個少年将軍。”說話之人收回手中兵器,以示自己絕無再戰之意。

“大哥,你?”

“閉嘴!”中年粗犷的漢子和桀骜的少年,在屍山血海中相對而視,兩人臉上身上都是血跡,只是夢璃看起來更是有種詭異的違和之感,“衆将士聽令,徹。”

眼看對手就要全軍覆沒,卻聽到這樣的命令,正厮殺的士兵一時沒有能夠反應過來。“你先率大部隊趕緊與主公會和,我來斷後。”

“可是。”來人有些猶豫,“屬下領命。”仇恨的看了夢璃幾眼這才離開。“衆将士聽令,立馬随我去與主公彙合,部分人馬斷後。”

這方離開,那方趕到,接下來是他們的厮殺。破曉的任務完成,人,亦死得差不多了,“在下刑生,閣下的膽量氣魄都頗令人折服,可否告知名諱。”

“夢璃。”

“夢璃?好一個破曉将軍。”有人牽馬而來,男子一躍而上,“若能活着。下一次我們痛痛快快的比試一場。”

“好。”目送着對方的離去,看着劉影帶領軍隊而來,新的軍隊加入,局勢立馬轉變,而他只是冷眼旁觀。“張越。”夢璃下意識的叫道,卻再沒能夠得到回應。那個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男子,他怎麽會忘了,這一場征戰早便知道沒幾人能夠活下來,他依舊是将他們送上戰場,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他們。一則,亂世中,生命不過蝼蟻,沒有楚國暗地裏的放縱,沒有那個賭約他們早已是一抔黃土,所以他們逃不掉;二則,他們選擇追随他,也是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被人輕賤,被人欺侮的命運,這比生死更為重要,他讓他們得到了一直所要追尋的東西,即便在他看來只不過是虛無缥缈的榮譽。

他對張越有私心,至少若有人能夠活下來,這其中不得少了張越,張越算是個人才,膽大心細,敢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很好的苗子,他最為得力的左右手。所以戰場上他從來下意識的讓她處于相對安全的位置,自己能夠注意到又不會因為自己而遭受更大的劫難,他亦相信那些弟兄也會拼命護着。可是,轉身那刻,卻沒有了張越的身影。

“将軍。”三千多的将士,活下來的不到十人,傷的傷,殘的殘,其中依舊沒有張越的身影,夢璃閉眸,若有人能夠活下來,他必不會死,除非他自己不想活,張越啊張越,你終究是過不去那個坎麽?與你又有何關?

“将軍,”十雙眼睛呆呆的看着他們的王者,了無生氣,曾經出生入死的弟兄卻是如此的慘狀,他們便是活着,大多也是變作廢物,倒不如一死百了。

夢璃白衣染血,黑眸若淵,“還記得最初你們為何要成為一名士兵,跟随我戰場厮殺,以命賭博?”

衆人都是不解。

“我記得有人這樣跟我說過,”夢璃眼中閃過絲絲暖意,“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條路本來便是九死一生之路,每一次的戰場都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站場。我也不瞞你們,這次我們作為前線軍,只是一步試探的棋子,更加簡單的一點說,他們根本不在乎你們的生與死。”

見着衆人眼中爆發出的強烈恨意,夢璃卻笑,“恨嗎?當然恨,他們的命是命,你們的命便不是命麽?可否想過就憑你們如何能夠一步步安全走到如今這個地步,還記得一開始我的身份麽?”

“将軍!”

“便是如此,我不認為自己有何對不起你們,曾經的你們不過任人揉捏的蝼蟻,我将你們帶出,一步步訓練至現在,這場戰役便是成果展,不管是生是死,你們都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榮耀,死了的人頂天立地,活着的人亦是可以擡頭挺胸,從此沒有人可以再因為你們的曾經而看不起你們。不管是奴籍還是其它都一筆勾銷。”夢璃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看不見高興,也,看不見悲傷。

“今後的路你們自己選擇,不管你們想要怎樣走,是自暴自棄還是替他們好生活着,随便。”夢璃說完便打算離開,“好生對待他們。”

“是,将軍。”來人很是恭謹的對着夢璃行禮,這才對着身後衆人示意照顧傷者。

“将軍,”夢璃轉頭望向那個受傷的士兵,“不管如何,您都是我心中最為敬仰的将軍。張軍師用他的命換了我這條爛命,他死前讓我一定要将他的話帶給将軍。”

“告訴将軍,我對不起他,張越終究食言。我就是個懦夫,有些事情能夠理解,卻沒辦法沒辦法接受,更沒辦法承擔,我沒辦法承擔這麽多弟兄的生命,只能夠用我的死來贖罪。我知道将軍不屬于這個世界,将軍在另外一個世界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可是還是自私的想要将軍記得自己的諾言,親手結束這片亂世,實現實現我們的理想,實現所有人的”

“是嗎?”夢璃似乎沒有多少驚訝,他早該知道張越根本沒想活着經歷這場戰役,即便是自己設計讓他許下諾言,他終究還是毀了承若。轉身離去,他毀了兩人之間的承若,可是自己不會毀了曾許下的諾言,不管最初是抱有着怎樣的目的,如今,唯一能夠确定的是,定要親自參與這場亂世之局。少年擡頭望天,當年父皇的言語,行動,還有選擇,他不理解,現在的自己好像越來越懂得,雖然依舊不喜父皇為人處世的方式,不喜父皇讓自己的母親吃了如此多的苦頭。

夢璃一時恍惚,忽而眉頭緊皺,瞬間退開,很是戒備的看向不遠處,本來空無一人之地波紋乍現,玄衣金眸男子現身而出,看向少年,似有不解。

“我當是誰,你來這緣何。”夢璃雖然性情桀骜不馴,對于尋緣手腕上基本處于‘冬眠’狀态的墨玉還是相當戒備的,倒是輕易不敢太歲頭上動土,但是亦沒有多少的尊崇,基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對于此次墨玉的突然現身保留疑慮。

“帶你去個地方。”

“你倒是,呵。”夢璃嗤笑,“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