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塵尋緣 - 第 84 章 死戰

天機者,天地間冥冥之中存在的暗示,修真者修到高處,或多或少能夠窺得那一絲絲天機,卻必定以着自身的氣運為代價,窺見越多,越重要則越傷身,且不一定準确。所以一般修者輕易不去偷窺天機,便是不得已必要窺見,也得有寶物抵抗大多的反噬,更是不得輕易洩露。大多數時候還是依靠本身的直覺,用現代的話來說便是第六感來趨吉避兇。

天機秘境雖喚‘天機’,但明顯還未到達能夠窺探未來的境地,可是能夠窺見心底的陰暗,大門派世家的修者大多從小便是耳濡目染之下一心向道,少沾紅塵俗世,便是心有龌蹉也大多沒有十分陰暗之事,而且主攻修為的提升,對于天機一道向來嗤之以鼻,所以很少對天機有反應。所以天機反而成為蜀錦七大秘境中最為雞肋的東西。不過事實到底如何,那也不一定,這地方對于元嬰期或以上的修士應該很有用。

但是斬塵,尋緣不然,先不說斬塵在這個世間的前十二年所生活的環境,便是尋緣從小耳濡目染的修真世界,上一世記憶未消,她們便不可能毫無雜念。說是說既來之則安之,那裏已經沒什麽好牽挂,便在這個世界好生瘋狂一次,可是有些東西早已深深埋藏于心底,她們如今的性格或多或少受到那一段的影響,很深,很深。

墨玉只落後她們一步離開陰靈漠,眼前卻是一片虛無,男子金色的眸子隐隐寒光,“天機?”眉頭微皺,他倒是沒什麽,那兩人打鬥什麽的都不怕,冷眼旁觀要狠也夠狠。偏生就這個,很是麻煩。一個兩個都是裝作毫不在意,尋緣還好,即便痛苦,想通看透,無愛亦無恨,便就這樣;斬塵那個不定期抽風的,從來知道自己有問題,卻永遠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怎樣才能夠解決。墨玉指尖輕輕敲擊。或許他該找夢璃來趟。

“弟兄們,”夢璃對着身後跟随自己征戰沙場好幾年,一步步由原先被人踐踏毫無尊嚴的奴隸。死囚,逐漸成長為如今骁勇的戰将,心中湧起無限的自豪之感,“這是決定我們生死存亡的一戰,也是向世人證明你們能力的一戰。雖然本将一直将你們當做真正的兵士,可是他們不承認。而現在你們是被皇帝親口承認的将士,不再是拼湊而來的流民,為國家而戰,為親人而戰,為自己而戰。”

“為國家而戰。為親人而戰,為自己而戰。”

“殺光敵人,才能活下去。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殺,殺,殺”衆人整齊站姿,響聲震天,一個個瘋了般。即将被放出牢籠的猛虎,一往無前。

“好。很好!”夢璃舉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與着張越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放酒!”

“是。”有人領命,有人取壇倒酒,有人分碗,很快,三千将士每一人手中都拿上了斟滿酒的大碗,“軍師。”

“将軍。”

“好。”夢璃環視一眼将士,接過張越遞過的酒,張越自己也再拿一碗。

“衆将士聽我說。”夢璃高舉大碗,“站場從來便是提着腦袋的活,誰都不知下一次還能不能夠活着回來,這次更是。就讓我們幹了這碗,其他都別想,上陣殺敵。”說完率先喝過,然後“嘭”的一聲将空碗大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衆人見此也是一口幹,然後将手中大碗摔落于地,一時間噼噼啪啪不斷,衆志成城,“将軍,将軍”

夢璃只是含笑看着,視線掃過每一張臉,無端覺着悲壯凄絕,這些人當中又有幾人可以活着回來過。

劉影攜着旨意到達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個場景,高臺上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白衫少年,周遭千雙瘋狂而崇敬的眼神,他在那,便是真正的王者。

震撼之後只是笑笑,劉影沒有宣讀旨意的意思,一步步走向高臺,卻在臺階底部停下了腳步。

“劉将軍何不上來?倒不知你還有閑情來這?”夢璃不卑不亢,完全沒有因為劉影而有什麽特殊的表示。

“只是替陛下親自送将軍和各位将士一程。”劉影聲音不大,卻偏生入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

夢璃沒有回答,只是見着衆将士神色越加瘋狂,微微嘆息了番,“張越,時候也不早了吧。”

“回将軍,該是時辰出發了。”張越後夢璃一步,絲毫不越矩。兩人一前一後慢步走下高臺,自有人牽馬而來,夢璃只在越過劉影的時候沒有多餘情緒的看了男子一眼,然後一躍而上馬,張越跟劉影行個禮也上馬,幾個看起來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也随之而上。

“衆将士聽令,”夢璃一手握缰繩,一手高舉,“出發。”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張越幾人緊跟而上,接下來便是兵士,一個個齊整随後。劉影沒有離開,只是看着所有人漸漸消失于自己的視野當中,心緒震動,卻也不知出于何種緣故。

“将軍,我們也該準備了。”

“倒是。”劉影點點頭,“回去。”如今楚帝的身體越見越差,太醫也是束手無策,只是不斷好藥将養,也不乏請了所謂的江湖名醫,可是依舊沒有多大的效果,反倒是偶爾用着修真之士的丹藥略見好些,也不是長久之計。楚帝本人倒是不怎麽在意自己的身體,确切的說,他是沒怎麽在意自己的性命,朝堂的權力基本已掌握在小意手中,而這位楚帝似乎樂見其成,不但不阻止,反而一手促進。

奇異的是,楚帝對于皇權沒有了争奪的意圖,對于這場戰事卻相當在意,其中沒少出力,禦駕親征多久,他就忙了多久,而且是真的做到實事上,用人用兵,穩定軍心民心絲毫不含糊,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自認為鬥了這般久,他們對他已經是相當了解了,盛世的君王卻不是亂世的枭雄,似乎有些許偏頗。他不是不能,他有那個能力,只是被生生的折了雙翼,他們的設計,禦駕親征,反而讓他一展抱負。劉影想,或許他是真的心懷天下,想要結束這個亂世的,而不管是自己還是劉意都只是被迫不得已,但是即便這樣,走到這地步,只能說對不起這位帝王。

“怕嘛?”夢璃一馬當先,讓身後的将士看到對方的兵力,比自己不管是裝備上還是人數上都強上不知凡幾,“怕,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只有怕死,才會想盡辦法活下去,我們不會是對方的對手,只能夠拖延足夠的時間,你們才能活下去。殺掉眼前所有的敵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這便是戰場,我們一路走過的戰場。”

夢璃沒有特意掩藏自己的存在,對方很快就注意到他們的隊伍,兩方對峙,明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輕蔑,而他們将要為這輕蔑付出代價,感受到己方的憤怒,他從來沒教他們什麽破敵之計,破曉上戰場大多數時候便是野獸出籠,不要命的殘殺,便是那份血氣就是最好的陣勢,只要再等一會兒。

“查到什麽沒有,對方什麽來歷?”

“哎,這有什麽好查探的,不過一個還未斷奶的娃娃和一群沒受過正規操練的烏合之衆,大哥要是擔憂其中有詐,不如讓小弟陪他們玩玩,這點小事就不要去叨擾主子了。”

“報将軍,對方應當是前一陣子在這一代比較活躍的‘破曉’,有不少零散的軍隊經過,都因輕敵在他們手上栽了跟鬥。現在好像被楚國的劉影推薦給楚帝,封了個将軍。”

“看,大哥,不過是被送來做炮灰的,這等事也答應,果然是小孩子過家家,擺不了大臺面。我們先開路,免得主子看着煩,耽擱正事。”

“你先下去。”那個被叫做大哥的男子揮揮手讓查探的人先下去,兩方對峙,對方表面看起來完全不是對手,可是無一絲的懼怕之色,尤其是那個領頭的小孩,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将之風,絕對不像是沒腦子的人。

“大哥!?”身旁的人見男子一直沒回答,心中郁結,限于自己終究低人一等,只好憋氣。

“殺。”夢璃一副老神在在模樣,突然出聲,一馬當先,身後衆人也是完全不懼死一沖而上,毫無章法的打法,卻又絲毫不亂,反倒是己方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做準備對手已經殺到眼前。

“準備,不要自亂陣腳,禦敵。”到底身經百戰,也不是吃素的,一開始措手不及之後這邊也是很快就在領頭之人的布置下進入狀态,兩方進入艱難的持久戰。

夢璃這邊勝在不要命的骁勇,一個個橫沖直撞,毫無章法的打鬥,一個個殺紅了眼,對于眼前的任何人都是照殺不誤,手起刀落,根本不管自己會否受傷,不管自己血流不止。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夢璃只感覺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好多人都是死無全屍,這是他們經歷過的最為艱難的一場戰役。救兵遲遲不到,不知道已經堅持了多久,不知還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