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二丫的事怎麽樣了？”婦人眉宇間盡是擔憂，這些孩子當中，二丫費心最少，吃得苦最多，同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不是不想對她好，只是那孩子，總是保持距離，近不了遠不了，根本看不透，夫妻兩都是殷實人家，只不知那孩子怎麽會楊成這般模樣，沒有哪怕一點孩子心性。
男子皺眉，“俺也不知這事算是成了不成，俺去鎮上先将四丫頭帶到她婆家，順便打聽了番。這一下不得了，鎮上大戶雲家居然要招丫頭小厮，還盡要五歲以上十二歲以下。婆娘也知道雲家是怎樣的人家，這麽些年就沒聽說過要招什麽幫工，這一下鬧得風風火火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麽鬧得，十個孩子倒有九個不要，人群還是嘩啦啦上，臨邊小鎮都來了好些人，我打算帶着二丫去試試，要是二丫争氣的話，這一輩子當真是人上人，吃穿不愁了。”
“雲家，就是那個雲家麽？”婦人看起來有些激動。
“你這婆娘，可不是那個雲家麽，還有哪個雲家。周邊這些地方，誰不知雲家。嘿，随便一個小丫頭，都，額，都”男子抓耳饒腮想了想，“比一般的少爺小姐還強些。要是二丫頭能抓住這番機會，以後可不是人上人麽，以後兒子生下來，那還愁找不到好媳婦兒。”男子想着想着笑得愈發開心。
“可是，這樣二丫頭多久才會回來。”
“你這傻婆娘，說你目光短還不信，還回來幹嘛，在雲家多好，進了雲家，就和我們不一般了，以後嫁個好人家，做人上人，二丫怎麽會有意見。你這婆娘還真是，多傻，以後咱的兒子可不能像你一般。不行，這事早去早好，要是她要沒抓住這機會，看老子不打死這賠錢貨。”
“你說什麽話呢！”婦人聽這話心裏可不舒服了，二丫陪她時間最長，将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她心疼這孩子，要不是因為找不着好婆家，她怎麽舍得讓二丫去做丫頭服侍別人，雲家這般大戶人家，二丫頭怎麽着也不會像如今這般苦楚；憂的是大戶人家規矩多多，二丫聰明是聰明，但是那麽複雜的境地，吃虧不要緊，保住小命才好，大戶人家的故事他們聽得可不少，一般的粗使丫鬟小厮，那些少爺小姐何曾将他們的命當命過，夫君這般，對二丫未免太過不公平些。越想，婦人的擔憂愈甚，孕婦的脾氣本就不穩定，想着想着，婦人竟是忍不住嘤嘤哭泣了起來，那樣大的家族，二丫沒人幫襯着，可怎麽是好。
“你這婆娘，怎生還哭起來了，二丫有這好的機會，高興還來不及，婦道人家就是這樣。不準哭了。”
婦人看自己丈夫不滿神色，将頭埋于被中，不讓其聽到自己抽泣之聲，男子倒是不久就睡着，可憐婦人滿心擔憂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吵醒丈夫，一時心緒難平，輾轉來回，直到淩晨才紅着眼睑微微睡了會。
“二丫，東西收拾好沒？就走了。”
“差不多。”少女無所謂道，背後松松垮垮寄了個小包，裏面不過幾件粗布換洗衣衫，對這，說毫無感情怎麽可能，只是也說不上有多少的離情別緒，要說還有什麽遺憾的話，便是沒辦法看到弟弟出生，還以為至少能夠等到這個孩子的出生，才能完全放下心來。婦人眼睛紅紅的，不斷幫着少女整理衣衫，“二丫啊，雲家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人多事多，我們家沒本事，沒辦法照看着你，二丫凡事忍耐，不要與人争勇鬥狠，好好顧着自己。”
少女看着自己這一世的母親，想到上一世的母親，同樣是不懂得表達，不是不愛，自己也是當過母親的，血緣親情深入骨髓，哪裏是想斷就斷的，這樣的人也不配為人。心裏一陣苦楚，只覺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或許此生都沒辦法見，少女心中嘆息，輕輕抱住婦女，“娘不用擔心，二丫會照顧好自己，娘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弟弟，有機會，二丫定會回來看娘親。”
“二姐。”四丫也感染了別離情緒，哭哭啼啼，婦人放開少女，四丫頓時就撲入少女懷中，力氣或許太大，少女些微搖晃了下，這才穩住身子，“四丫？”
“娘娘哭了，姐姐也紅眼睛了，姐姐是不是要走了，然後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疼四丫了。四丫不要姐姐離開，不要姐姐走。”
少女輕輕拍着妹妹的背“四丫這是怎麽，姐姐走了，不是又少一個和四丫争寵的人，四丫傷心什麽，何況姐姐又不是不回了。四丫哭成這般小花臉，不是難看麽，小心四丫的小小夫君見了可不要四丫了。”
“姐姐！”四丫擡起自己哭花的小臉，看到少女眼中的寵溺以及憐惜，輕聲說道，“要說家中唯有姐姐最為聰明，可是每次見着姐姐發呆，就像要随風遠去般。其實四丫想要跟着姐姐走，不想就這樣定下來，亦步亦趨跟着父母制定的腳步走，偏偏每每即此，卻是姐姐這般随遇而安的性子，四丫好疑惑。”
少女自嘲，她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四妹聰明，但是沒想到這般早熟，這番話如何能出自這樣一個家庭成長的**歲的幼童之口。但是她自己如今就是疑惑重重，随遇而安，又将如何幫她。少女憂慮，卻見四丫帶着淚水的燦爛笑顏，“未來之事不可知，但是我決不允許自己這般被安排着走向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你······”
“姐姐，要回來看四丫喲，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若，拉鈎。”四丫突然恢複正常聲音，少女笑笑，“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兩孩子。”不遠處父母也笑，只當是孩童間玩笑般的誓言，做不得準，只有當事人知道，這是兩個人之間不變的誓言。
“好了，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鎮上。”一家之主開口，縱使依依不舍，依舊離別，少女回眸，這片生活十二年的土地，此去再回，不知是否便是物是人非，微勾嘴角自嘲，原來縱使已過一生，依舊想不通，看不透。再不回首，義無返顧向前，自嘆今後的人生依舊一片迷離，得過且過罷了。
四丫站在自己母親身旁，看着二姐離去的背影，緊握拳頭，二姐選擇接受，得過且過罷了，可是她不願，她要更廣闊的天空，而不是到年齡之後嫁人生子了此一生，之所以在爹娘同意這門親事的時候沒有任何表示，或者說是樂見其成，只因那個自己所為未來的丈夫家裏有着可以幫她的東西，這些年，她跟着那個小屁孩上了不少課，也看了不少書本，從大人間的言語中留意了不少訊息，但是還不夠，完全不夠，那裏再幫助不了她多少，她需要一個機遇，這次本來若能夠去雲家是不錯的，可惜時機不對，現在她不能鬧翻，爹娘不會同意，而她太小，再等幾年，等幾年就好了。“姐姐，下次見，會是怎樣呢？姐姐若還是這般游離，妹妹我可絕不會答應。”四丫在心中默言，笑得燦爛，如陽光般，溫暖而刺目，婦人只當是孩子哭過笑過，二丫一走，有些魔障了。
“四丫，我們也回家吧。”
“好。”四丫仰臉，如這些年一直一般，婦人偷偷拍拍胸脯，放心下來，四丫還是四丫，活波可愛讨人疼的四丫，二丫依舊是二丫，懂事讓她完全放心的同時也完全看不透的二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