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說話的,真是狠毒”
“說起這件事,我也想起了一個人”師爺接着開口“就是傳說中的那位英雄”
“…。”筷子停了停,林黎沒有擡眼,他們的讨論依舊熱烈。
“據說,前些日子,河堤出事沒幾天,關竟修河提的監工全被殺了,都說是英雄做的,關竟他們也吓得不輕,所以,咱們這邊的人都在傳,英雄就在咱們這兒沒走,本縣的意思是,咱們找找他,這樣,咱們更有勝算不是”
“我們也聽說了”一個衙役神秘的開口“據說,殺了34口人”
“這算什麽?”另一個人接着開口“英雄在關外殺了上萬的山賊,這34個人算什麽!”
“真的真的”
“對啊”
在他們熱烈的讨論聲中,林黎狀似若有所思的開口“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就算是,就說在天高海闊的,找個明處的人都這麽難,更何況,這位英雄本來在暗中,而且我聽說那位英雄已經歸隐了,不是嗎?是不是還不一定了!”最後一句,她是試探着問的,确實端親王跟她說過,以王爺的個性,必定是說到做到的。
“是聽說過啊”一個衙役開口,另一個衙役接着開口“好像是聽到過歸隐這樣的說法”
“那我們不是沒有指望了嗎?”其中一個衙役接着開口。
“我們找他做什麽?”停下手中的筷子,林黎滿滿的不解“他能為我們做什麽?”
“壯膽啊”師爺接着開口“這普天之下,誰不知道英雄的威名,不光是番外那些人,經過上次,街上菜攤的口頭禪都是,你這麽沒良心不怕英雄來找你嗎?”
“哈哈哈”跟着他們笑出聲,林黎繼續吃着飯。
“不過”宋大人再次開口,充滿謹慎“我覺得,我們還是出去躲躲的好,因為關竟手下打手衆多,我們還是不要硬碰硬的好,他的手段我領教過,現在重要的是把手裏的文書遞上去,其他的一切都好說”
“我覺得躲也是沒用的”林黎開口,看着大家“這地界就這麽大,按你們所言,關竟既然敢肆無忌彈的來,就是根本就沒用再怕,那我們要躲,就得一直躲,我覺得,關竟的意思就是要我們一直躲,這樣剛好更方便他們行事,是不是這樣”
“我覺得他不怕跟不跟罷休其實是對我們有利的”林黎再次開口,看着衆人“我們就趁着這個檔口,把動靜鬧的更大,讓朝裏那些跟他官官相護的人,不能再裝聾作啞”
“怕是沒有那麽容易”唉聲嘆氣,宋大人有點絕望的開口“我曾經去找過吏部尚書XXX跟吏部尚書XXX,他們都不理我,還有一個孫大人,跟關竟是一夥兒的,過分的是,他把我打出了京城,從那以後,就堵着我不讓我進京”
“孫大人”林黎皺眉,腦海裏是有這麽一個人“可是住在東街的孫大人”
“是”宋大人點頭開口“東街西市,刑部尚書孫建修孫大人,一個酷吏,關竟的走狗,跟玉羅剎也是有勾結的”
“…。”低頭,林黎沒有再說話,孫大人,有過一面之緣。想必此人在扳倒父親的事件上沒少立功勞。
“這位孫大人雖不算奸臣,卻也不是個善類”宋大人接着開口“此人見財眼開,見利忘義,在河堤這件事上,我想跟這個孫大人也脫不了關系”
“我們還是盡快去告狀才是良策”師爺急急地開口,神色凝重“以免節外生枝,夜長夢多”
“我倒不覺得”林黎開口,同樣的認真“就像宋大人說的,我們現在根本就進步了京,而且關竟在朝裏那麽多的耳目,又官官相互,我們就是把狀子遞上去,把狀告了,有多大勝算誰知道,他們照樣有辦法壓住,一旦被他們壓住,我們再想就難了,不如我們暫且往退一步,看他們想怎麽行動,我們大不了見招拆招,反正已經這樣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能京親,我的意思是,最好讓他們請我們進去,既然我們奔的是大動靜,那就找機會往大了鬧,宋大人,覺得我的建議怎麽樣?”
“就怕沒那麽容易,他們怎麽可能請我們進京呢”袁大妹擔心的開口“他們巴不得我們永遠進步了京呢,上次宋哥被他們打斷了腿,爬回來差點死在了路上”
人群中一陣沉默,林黎再次開口“今天的事兒鬧的也不小,關竟再猖狂,也不敢在這個檔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茲事,我們就索性抓住這個檔口,跟他們周旋周旋”
“可是,怎麽周旋”師爺再次開口,衆衙役跟着點頭。
“經過今天這個陣勢,他們摸不清咱們的底細,武不成,他們一定會用文的”抿着唇,林黎再次開口“他們肯定會招攬宋大人,到時候,我們再商議,說不定,我們就有機會進京了”林黎謹慎的開口,看着大家。
“我願意跟大家拼這一場,希望大家也用力一試,成敗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國”
“對”宋大人激動的站起身,神情激憤“為家為國理當舍其顱,棄其項,要不然何來的家國天下,我宋大仁,願用一腔熱血,為國盡忠,為民取利,家國天下,在我心中藏”
秋風佛過,微弱的燈光下,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紛紛站起身,收拾着自己手邊的盤子飯碗。
“林娘子,您跟大妹去歇着吧,我們來”
“那謝過了”
“不客氣不客氣”
“我們走吧”大妹拉着林黎往後走,走到拐彎處,林黎還是很不忍心的轉頭看着桌子前還在舉着手宣誓狀的宋大人,被袁大妹拉着走了過去。
“其實宋大人是個不錯的人”被大妹拉着,林黎轉頭看大妹“心有家國天下,這也是萬民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啊”
“哼”拉着林黎往後院的屋裏走,袁大妹翻着白眼看後面“他就是個傻子,沒腦子的貨,上次為了河堤貪污的事兒,一股腦的去京城,去刑部吏部工部告狀,都躲着不見,他就坐在人家門口等着,幾個大人吓得都不敢走正門去辦公,後來,吏部的大人就告訴他,沒有證人就不能提案,被趕回來以後,跟瘋魔了一樣,四處去找證人,開始的時候還好,有人願意,可是只要剛要進京,就都遇害了,可是誰還願意來啊,這不,就喬裝打扮成游醫找了好幾個月才找到你,也是難得啊,您不怕”
“我再鋪個床”袁大妹出去扛了床進來,放在左邊的牆根處,從櫃子裏拿出被子“今天首富家裏不定多熱鬧呢”
心思動了一下,林黎看着袁大妹在鋪床,林黎往前走了一步,站在袁大妹身側,側臉看她“大妹,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看看,知己知彼,對不對”
“…。”正在鋪床的袁大妹聞言,停住手上的動作,轉頭看林黎,展開笑臉“我真的也是這麽想的”
“嗯”林黎重重的點頭,袁大妹伸出手跟林黎擊掌,林黎朝着她額了額頭“我需要一套夜行衣”
“有”笑着開口,袁大妹拿出包裹。
兩人穿上夜行衣從後門跑了出去,袁大妹在前面走,林黎在後面快速跟着,穿街過巷,在一個大戶人家的牆角停住腳步,袁大妹快速上牆,林黎也跟着爬上去,翻牆而入,兩人貓着腰前行,袁大妹小心的在前面走着,不時地示意林黎隐藏好,跟好,一處茂密的花樹叢裏,他們趴了下來,前方是一個涼亭,涼亭裏有隐隐約約的說話聲,探頭往裏看。
六角涼亭裏,一張圓桌,四個圓凳,坐着四個人,關勝用紗布包着頭在一旁坐着,另外一個圓凳上坐的是關保,一個身着員外衫的白胖老者,正位上的女子擡起了頭,林黎愣在當場。
“那個就是玉羅剎”袁大妹低聲開口“他們經常在這裏議事”
沒錯,是菱兒,一身粉色衣裙,圓圓的嬌俏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此刻紅紅的小臉上滿是怒意,把手裏的茶杯砸在地上,怒斥“一幫廢物,做事不過腦子的嗎?”
沒錯,那女子不是別人,是菱兒,一雙眼睛帶着嗜血的紅,哪裏還是當初那個含羞帶怯小菱兒。
“哎”就聽關保唉聲嘆氣“要不是菱兒急中生智在我肩膀上紮了一刀,我跟我爹那天在皇宮裏,不定怎麽樣呢?叔叔,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我爹說了,讓咱們不要在輕舉妄動,菱兒現在在宮外,探聽不到裏面的消息,我們不知道太皇太後的意思,可不能這樣了啊”
“哼”菱兒顯得十分的急躁“我才不管你們想怎麽樣?最好離我家小姐遠遠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些別有用心的人,非要拉着我家小家趟這個漩渦,這個我絕不能忍,你們誰死誰活跟我都沒有關系,但是你們最好避遠點,誰敢拉上我小姐,誰就得死”
“…。”花叢中,林黎無住胸口背過身靠着樹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胸口。
“這個女人非常狠”大妹在一邊小聲的開口“殺人不眨眼,視財如命,都叫她玉羅剎”
“…。”捂着胸口閉上了眼,林黎只覺得眼睛疼。
“聽說皇後出宮了是嗎”關保小心的開口問菱兒“這個檔口,怎麽讓皇後出宮了,皇後在宮裏對他們不是更有利一點嗎?當然對我們也是有利的,現在多少雙眼睛盯着皇後的舉動啊”
“皇上當然不會讓皇後留在宮裏”菱兒陡聲開口,震住了這裏的所有人“皇後留在宮裏不定什麽時候就成了你們兩派鬥争的活靶子了,皇上決不可能讓皇後做這樣的事兒的”
“嘿”關保展開一張笑臉帶着猥瑣“說起來皇後那美人兒,也真他媽的漂亮,就不知——”
‘啪’的一聲響,響徹夜空,這裏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關保更是捂住臉,睜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菱兒,滿臉的不置信。
“我不怕告訴你”菱兒站起身,往前一步揪住了關保的領子,手上加勁惡狠狠的開口“我這輩子沒什麽怕的,你再膽敢說一句,我管你是什麽大臣之子還是皇親貴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不介意跟你魚死網破,不信,你可以試試——”
“菱兒姑娘,菱兒姑娘”一旁的老者站起身,和事佬的過來拉架“好說好說”
“這是本縣的首富XXX”袁大妹細小的聲音對林黎說“跟他們一夥兒的”
“真沒想到林慎卿那老匹夫有這等的骨氣”XXX開口轉移氣氛“真有勇氣自殺啊”
“我家老爺青松柏骨,豈能是你們這麽人能夠理解的”恨恨地開口,菱兒轉身坐回凳子上,神色憤怒。
“咳咳咳”幹咳着,關保尴尬的看眼前的人“本來這件事是不大的,這林慎卿一自殺,這件事反而大了,哎,我爹也頭疼的很哪,要是當初不殺那些河工就好了,也沒有這些事了”
“當人不行”菱兒開口,聲音帶着狠厲決絕“那些人必須死的,老祖宗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早在皇後回宮就開始關注這件事了,老早的就讓管琳私下查了,虧我們動手早,否則就讓太皇太後先了一步了”
“什麽?”關勝吓得瞪大了眼睛“菱兒你是說,太皇太後其實是有意管這件事的嗎?”
“哼”菱兒翻着白眼看關勝“你以為老祖宗真不關心,老祖宗其實就是不想落一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口實才沒有動手,如果真的證據确鑿,老祖宗絕不會手軟的”
“啊——”關勝吓得一頭汗,着急的開口“真的多虧了您了,菱兒姑娘,若不是您,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啊”
“還能怎麽辦?”菱兒的聲音甚是狠毒“殺啊,人死了最幹淨了,人死了,不會說話了,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對對對”關勝奉承的開口“菱兒姑娘說的極是”
“聽說還有個縣令吧,叫什麽?”菱兒不屑的開口“留着他做什麽,殺了一了百了”
“可是”關保有些擔心的開口“怕就怕這件事情鬧大了了”
“有什麽鬧大的”菱兒冷哼着開口“我才不管你們這個,在我小姐回宮之前,必須把這個事兒解決了,絕不能讓我小姐牽扯在其中,否則,你們也別挂我不客氣”
“是是是”XXX躬身态度謙遜“菱兒姑娘就放心吧”
“皇上為什麽突然讓你出宮”關保擔心的開口“皇上是不是懷疑你了,我總覺得不對勁,你看,上次去行宮,本來說是帶着你們去的,結果皇上老早的就帶着皇後走了,也沒有帶你們,這次去見林慎卿,更加沒有理你們的事兒,是不是,皇上已經開始懷疑你了啊”
“不會”菱兒冷着臉,說的很自信“皇上不願意我跟杏兒跟着小姐,以前就是這樣”
“那麽,菱兒小姐”一旁坐着一直沒說話的那個人終于開口“我們下面要怎麽做呢?”“我都說了,殺了”不耐煩的開口,菱兒瞥着眼“你們不長耳朵的嗎,我們有的是人,這次去了殺不了,就再多去幾個,以前不都這樣做的話,殺了,一了百了,也不是殺第一次了,一直在問為什麽,為什麽煩死人了”
☆、進退兩難
“不可”花叢的小路上,有個老者背着手走了過來,林黎小心的擡頭看,是關竟,一臉的陰沉,愁緒不散。
“大人”
“父親”
“兄長”
亭子裏的人都站了起來,都過來見禮,關竟愁緒不展的看着他們“朝裏現在的風聲越來越緊,皇上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老夫總覺得惴惴不安,聽說皇後回宮了,菱兒你為什麽沒有跟回去?”
“皇後回宮了”菱兒臉色大驚“不會啊,皇上只是說皇後去散散心,沒說皇後要回宮啊,皇後回宮不會不帶我跟杏兒啊”
“是啊怎麽回事兒呢?”關竟很是擔心“皇上親口說的,皇後不舒服,今天的朝堂提前結束,要不,菱兒你就先回去看看,看看太皇太後的意思,從皇後那裏探探皇上的口風,我們也好造作準備啊”
“哦”輕皺眉,菱兒攪着手帕“怕是沒有那麽容易,皇上沒有說讓我們回宮,我們是不能擅自回宮的,要不,我回去探探杏兒的口信,看看這其中是怎麽回事”
“也好”關竟唉聲嘆氣,轉頭埋怨關勝“你今天也過于莽撞,幸虧今天是大敗而歸,若真的宋大仁那個草包有個閃失,不正好給了口實嗎?”
“可是兄長”關勝着急的開口“那孫子手裏有河堤款項的證據”
“殺人非要自己動手嗎?”不滿的重哼,關竟轉頭看着站在亭子裏的那個首富,還有關勝“明天,帶着禮物給個草包賠罪,他要什麽給他什麽,金銀財寶,嬌妻美妾,有什麽給什麽,什麽都試試,不怕他不貪,就怕他不要”
“世上沒有不要這些的人”關保猥瑣的開口“不要這些來這世上一遭做什麽?”
“哈哈哈”
“哈哈哈”
幾個人哈哈大笑裏,菱兒不屑地轉身離去,關竟無奈的轉身看着外面的夜色。
“都回去吧”關竟煩躁的開口,幾個人散去。
星星點點下,林黎靠着樹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袁大妹拉着她出來,大街上,迎着冷風,林黎只覺得全身在抖。
“那個就是大家口中的羅剎女”袁大妹狠狠地開口“你聽聽她說的話,多狠哪,聽說是皇後身後的陪嫁侍女,太皇太後身後的首席女官,為人可狠了”
“…”在寒風裏走着,林黎看着前方的星星點點的燈火,心在一點點的變涼。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她懷疑過,為什麽那一天在鳳栖宮冷靜謹慎如菱兒,會在那麽人面前紮關保一刀,為什麽那一刀會紮在肩膀上?
可是她确實沒有多想,因為菱兒确實對她忠心耿耿,舍死忘生。
皇甫晔,這個名字出現的時候,她站住了腳步,眼睛裏一層淚花湧現。
也許他早就懷疑了菱兒,不對,也許他早就發現了菱兒跟關家父子的這層關系,所以在糾察這件事之初,他才會一直說,讓她回避,一再的不讓她參與。
皇甫晔。
扶着一旁的牆,她撫着胸口站住。
他那一天會不會跟自己今天一樣的心疼,被自己深信的人重重的傷害,那種無奈,那種心痛,那種不知所措。
可是也許就是他太知道這裏面的痛苦和糾結,才不願讓她也承受一次,所以,他忍着冷血無情,被她誤會的風險也不願意跟她說,這件事走漏風聲,讓殺人的其實是她的菱兒。
她的菱兒。
單手捂住了眼睛,林黎幾乎哽咽的站着。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的錯。
菱兒只說一直在打聽自己的消息,可是這消息怎麽來,肯定要依附前朝的勢力,那跟太皇太後的第一親信,關竟就是最好的,也是最能接近的人選。
所以,關竟為了拉攏菱兒,菱兒想要得到消息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就是代價吧。玉羅剎!多美麗,多可怕的,名字。
淚水濕透眼眶,順着手指往下滴,林黎單手捂住眼靠着牆站住,菱兒,多好的孩子,多純真的孩子,深宮內院,替她擋了所有的苦難。
她說:誰對小姐不好,我就對誰不好。
她說:我能殺了所有對小姐不好的人。
她說:只要能守住小姐的笑容,我就是死也甘願。
她說:小姐,我終于把你盼回來了了。
為什麽她就沒有想到,杏兒能哭瞎了眼,那菱兒到底做了什麽犧牲,菱兒做了什麽樣的努力——
“林娘子”袁大妹看林黎哭的痛,怯生生的走過去,遞上手帕“你父親的仇一定能報的,大夥的仇一定能報的,我們努力把這些人扳倒,殺了他們,給大家報仇,林娘子,您別難受了”
“…”沒有接袁大妹的手帕,林黎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往前走,深秋清冷的月色下,腳步沉重,挺着身子往前走着。
回到縣衙的後院,林黎獨自坐在床上,看着那盞微弱的油燈,袁大妹正在鋪着她自己的小床,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床上“看這多舒服”
“呵…”眼裏仍有淚花,林黎看着袁大妹的動作“我們一個床也是可以的”
“不了”袁大妹擺手“你看你文靜的,我不行,我粗魯,怕睡覺的時候擾了你,想想,還是算了吧”
“不妨事的”林黎看着她笑,心裏的疙瘩難解“大妹家中有兄弟姐妹嗎?”
“有啊”大妹躺在床上,翹起二郎腿,掰着指頭數着“我家裏三個姐妹,兩個弟弟,加上我,正好六個孩子”
“那一定很熱鬧”抱着膝蓋坐着,林黎看着袁大妹神态自若的神色,不由得輕嘆。
“林娘子呢?”大妹微側頭看她“家裏幾個兄弟姐妹,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我家裏只有一個兄長”想起兄長,林黎還是露出了笑容“現在在邊關做将軍,家裏還有一個侄兒,3歲多的年紀,其他的就沒有了”
“哦”袁大妹看上去很是同情林黎“你家裏人好少哦”
“也不少”低頭,林黎看着白色的背面,聲音傷感“大妹,我問你”
“哦”大妹轉頭看她“什麽事兒”
“你家的兄弟姐妹犯了法,你會怎樣?”
“那得看他們做的什麽事兒”翻身而起,大妹顯得義憤填膺“若是真的傷天害理,天地不容,我肯定親手殺了他們”
“他們對你特別好呢?都是為了你呢”仔細的開口,林黎緊盯着袁大妹的眼睛“你會怎麽做”
“世間自有公道,我又不是公道之本,難道對我好,就能磨滅他們的罪惡嗎?這是不可能的,那世上那些對我不好的人,他們就該死嗎,該被他們害死嗎?這是不公平的,對吧”
“…。”微微的點頭,林黎低頭看着背面,神色凝重。
“不說別人了”袁大妹再次躺了下來,翹起了二郎腿“皇上不就是犯了這個事情嗎?你也看到了,整個鄰水縣,天怒人怨,人心惶惶,民不聊生,這也不是皇上願意看到的,也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啊,是不是”
“…。”繼續盯着背面,林黎坐着發呆。
直到袁大妹的呼嚕聲響起,躺在了床上,林黎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的睡去,袁大妹的呼嚕聲太響,她的心緒太亂。
天亮時分沉沉睡去,一睜眼已經是日上三竿,慌忙的起什麽,林黎穿戴起,拉開了門,日光刺眼,她用手擋住了日光。
剛轉身吓了一跳,宋大人領着一幫衙役在門邊,往後退了一步,林黎有些無措的看着眼前這一排人的笑容,好半晌拱手“衆位—這是?”
“您受苦了”師爺走過來拱手“您昨天睡得好嗎?”
“還,還好”由于他們的笑容太滲人,林黎再次往後退了一步,遠遠地看着他們“衆位,今天是有什麽事兒嗎?”
“都讓開——”身後一聲咆哮,衆人都吓得讓開,袁大妹端着水盆過來,林黎趕緊迎上去“不敢勞煩您”
“嗨,沒事”袁大妹大大咧咧的開口,瞪着眼前的男人們“這林娘子穿着男裝也是個女兒家啊,你們一大早在這兒幹嘛呢,耍流氓啊,再有下一次把你們眼珠子摳出來”
“是是是”大家賠笑着點頭,林黎接過水去屋裏梳洗,袁大妹在門外繼續訓斥他們“一幫窩囊廢,不就是關勝跟曹博遠要來嗎,瞧把你們一個個吓得,你們像個男人嗎?”
“你們,你們不是武功高嗎?”終于有人被訓的受不了,怯生生的開口“我們也是想近一步做準備嘛,是不是”
“真是沒出息”哼哧着,袁大妹翻眼看一個個縮在門邊的男人“一大幫老爺們兒指望着我們兩個女人,你們要臉嗎?”
“大妹”林黎梳洗完畢從屋裏出來,笑着阻止她再說下去,一旁的那幾個男人像是被說習慣了,都連連擺手“無所謂,無所謂,讓大梅姐出出氣,出出氣”
“呸,不要臉”大妹啐了一口,氣的轉身走向前院,林黎對着宋大人拱手“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哦”宋大人終于反應過來,對着林黎拱手“關保剛才捎來信,帶着本縣首富曹博遠要來縣衙,我就怕他們是來找事的,你看我們如何應對呢”
“大人”林黎搭了一躬“您真的過謙了,一切全聽大人吩咐,我保護好您就是了”其實,宋大人還是想要一個主心骨。
“好好好”宋大人顯得很高興,請着林黎往前院走,剛到前院,門口就來了一群人,擡着禮物,走在前面的關勝白布包着頭,身後插着荊條。
身邊是昨天坐在涼亭裏那位人,此縣首富曹博遠,五十幾歲,一身員外服,都帶員外帽,圓圓的臉,短胡須,憨厚的笑着拱手過來對着宋大人搭躬“宋大人宋大人”
“大膽”師爺明顯有意刁難“好你個曹博遠,敢直呼大人其名,你不要命了啊”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曹博遠明顯的被吓住了,再次對着宋大人躬身“大人見諒,大人見諒”
再看宋大人抱着胳膊,仰着頭斜着眼,好不威風“曹博遠,我不記得我請過你啊,你來幹什麽來了,投案啊”
“哎喲喲”曹博遠吓得一頭冷汗,還是連連躬身“大人說笑了,大人說笑了,小老兒秉公守法,身上哪來的案子”
“真把自己說的跟清白一樣”冷哼,宋大人斜着眼看着曹博遠“你去縣上問問,誰不知道你曹博遠勾結朝廷重臣,為富不仁,欺行霸市,幹盡壞事,還秉公守法,騙鬼呢”
“你——”一旁的關勝出聲,宋大人像是終于注意到了,轉頭看包着頭的關勝“來,都來看看,這個把頭包的跟鹵蛋一樣的是誰啊,是誰啊,來人啊,把紗布去了,讓老爺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
“是”身後的衙役明知故犯的上前不由分說,抓住關勝就開始拆紗布,關勝疼的嗷嗷大叫,掉了一只耳朵的傷口還在淌着血,碰又不敢碰,只好歪着頭疼的大喊。
“閉嘴”宋大人斜着眼瞄着關勝“喲,這不是關勝嗎?你幹嘛來了,又來殺我啊”
“不敢不敢”曹博遠再次開口,滿臉賠笑“關爺是來給您賠罪來了,您看您看,後面都是…”
“爺不缺這個”低頭看着自己的粗布衫,宋大人硬生生的擡起頭,叉着腰“老爺我是青天白日,不需要那些東西,拿走拿走”
“大人”曹博遠滿臉賠笑,靠近宋大人“小老兒都知道,都知道,但是您想想,您因為這個得罪關大人,是不是”
“老爺我不怕…”
“行了”在林黎有些着急的想阻攔之前,大妹終于看不過去了,上前伸手把宋大人拉到身後,仰着頭看曹博遠“什麽東西都擡進來吧”
“是是是”曹博遠滿臉賠笑的搭躬“還是大妹姐爽快,來人啊,把東西擡進去”
“是”後面的人響應,有人幫襯着關勝把頭上的紗布纏上,由于不專業,纏的極其難看,頭跟鼓一樣大,走路都搖搖晃晃。
“你們來幹什麽來了”走進去屋後,袁大妹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宋大人在一旁坐下,有點怯的看着袁大妹。
“是這樣大妹姐”曹博遠笑的很讨好“關爺昨天不是冒犯了大夥嘛,來賠個不是”
“那我們可不敢”大妹輕哼,翻着眼看站在廳中間的他們“昨天那是要我們命的架勢啊,要不是老娘心慈手軟,昨天你們都得死”
“是是是”曹博遠連連拱手“大妹姐高擡貴手,大妹姐高擡貴手”
“散了”大妹看似煩躁的揮了揮手“放下東西走吧,礙眼”
“是是是”曹博遠再次拱手,轉頭看到關勝正在對自己使眼色,也只好硬着頭皮開口“是這樣大妹姐,關竟關大人有意宴請諸位”
聞言林黎愣了一下,大妹也愣了一下,宋大人這次倒是沒有慫,立刻就站了起來“回去告訴關竟,老爺随時奉陪”
“好好好”曹博遠再次賠笑,轉頭看到關勝還在使眼色,也只要硬着頭皮再次開口“就在今天晚上,大人賞臉,等會兒有馬車來接您去”
“賞——”宋大人大手一揮,曹博遠跟關勝高興了,師爺跟衙役們差點沒有蹲在地上,再想上前勸阻已經晚了,因為曹博遠跟關勝,沒有告辭就跑了,看着兩人跑遠的背影,袁大妹氣的狠狠地掐着宋大人的胳膊“笨蛋笨蛋,看不來是鴻門宴嗎?”
“是不是關你什麽事”宋大人轉頭,憤怒的看着袁大妹“怎麽什麽事都有你啊,你真是讓人越來越讨厭了,我真是越來越煩你了,你滾吧,我不想看見你,煩死人了,你想去死,你去死吧,就是我說的,你去死吧”
“你——”袁大妹聞言,眼睛裏淚花湧動,再也忍不住轉身跑進後院,拿了個粗繩子跑出了衙門。
“大妹姐”幾個衙役吓得臉色蒼白,慌忙,去追,宋大人看着他們的背影半晌,轉身看林黎,未說話,先對着林黎搭了一躬“林娘子大仁大義,本縣也沒什麽報答您的,但是本縣說了三五天一定讓您回去,今天剛好三天,林娘子回去吧”
“…。”無聲的,林黎的對着宋大人打了一躬,轉身走出了衙門,空蕩蕩的院子裏,只剩下宋大人一個人,落寞的轉身,宋大人從屋裏找出一條白色的布條勒在頭上,從牆壁縫裏拿出了個牌位,抱在胸前,一步步的走向了門口,走上街道,搭上馬車走向去京城的路。城門口下了車,宋大人走進了城門。
盛京內,玲琅滿目,繁華異常,高樓林立,白磚漫地,樓閣亭臺,莺莺燕燕,高聲低吟,只有宋大人,一個人,一身白衫,白巾勒頭,手執黑色牌位,口中大聲念念有詞。
“本人鄰水知縣,距盛京大都只百裏之餘,較盛京天差地別,人人修堤,年年修堤,堤口修繕款不知去向,百姓民不聊生,賦稅加重,賣兒賣女填補不上堤口錢,全家大小男丁上工,活活被埋,77口,人間慘劇,無人過問,本縣前來索要說法,吏部不管,刑部不問,大理寺不見人,後阻攔本縣進京,不讓本縣進京城,本縣今日來,只尋一死,只願本縣死後,衆位見證,去鄰水縣看一看那裏的人間慘劇,河提崩塌,家園破碎,遍地盡是新墳,白紙鋪滿街道——”
一只冷箭迎面而來,在身後跟着的一群人的驚呼中,宋大人閉上了眼,唇邊挂滿微笑,只是箭并未射到身上,睜開眼,宋大人看着眼前接着箭的大妹,一時又驚又喜。
“你的戲一點都不好”嗔怪的瞪着宋大人,袁大妹把箭扔掉,守在宋大人身前,衙役們跟師爺都跑了過來,當人還有一路相随的林黎。
把宋大人團團圍住中間,袁大妹大聲對着四周喊“關竟,怎麽,這麽迫不及待的殺人滅口嗎?不怕告訴你,我們今天來就沒打算完整的回去,但是我們還真不信,盛京大都的鬧事,你敢跟在鄰水縣一樣,街口茶樓放上弓箭手公然行兇,出來吧,讓我們看看,你有多大的單子”
四周看熱鬧的群衆,吓得紛紛倒退,擡頭巡視着四周,紛紛倒退。
“怎麽?”袁大妹繼續嘲諷着開口“關竟,你成了縮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