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煦下意識想拒絕, 可他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身旁的人腳步一動。
“我們上去？”司卿這句是對着晏明煦說的。
顯然，她對上臺似乎有些興趣。
晏明煦的手越發用力，攥緊她的指尖, 他想告訴對方自己不想上臺, 因為這裏太多陌生人了, 他不願意去臺上讓那些人看着。
可向來由着他的司卿這次卻好像完全沒理解他的意思一樣, 見他沒說話, 只當他默認, 于是轉過頭, 看向那下來請他們的工作人員。
“好的。”
那工作人員見了也就連忙轉身往臺上走去, 司卿跟在後面。
盡管晏明煦內心拒絕, 但他始終是不願意和司卿分開的, 所以只好更加緊緊抓住司卿，然後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往臺上走去。
那工作人員也只是走到了舞臺邊, 接着跟他們說了句“請上臺”就自己往另一邊走去了。
倒是臺上的主持人看着司卿二人，面帶笑容地請他們兩個趕緊上去。
司卿往臺階上走去, 剛走了一步, 就感覺到身後的人輕輕叫了她一聲。
“司卿。”
聲音不大，但剛好能讓司卿聽清楚。
“我們不去好不好，我害怕。”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害怕，晏明煦的聲音中帶着些微顫。
司卿腳下步子卻沒停下，只是微微側頭，低聲安撫他。
“別怕，我陪着你。”
她說着，反握住對方的手。
晏明煦見狀，就知道今天她是鐵了心要上臺, 攔不住了，于是只能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跟個正常人一樣，不這麽害怕。
因為晏母告訴過他，如果他在外人跟前表現得過孤僻，對司卿的影響也會不好。
當初司卿的母親就是個例子。
這樣的事情一次兩次也就算了，如果次數多了，別人又會怎麽看司卿？
晏明煦并不在乎外人對他的看法，也不在乎別人的态度，可他不想因為自己而影響了司卿。
所以即使現在他真的已經全身緊繃得不行，也只能強逼自己鎮定下來。
因此當兩人站在舞臺上後，晏明煦根本沒聽到主持人說了什麽，他只是全身心地在心裏告訴自己，要放松，要平靜下來。
底下的人都不存在，都不是真的。
這是他給自己的自我催眠。
好在一上來後司卿就直接往他跟前一站，替他擋住了下面大部分人的視線。
這樣的角度，只要晏明煦不主動往下看，他完全可以只看着司卿的肩膀，而選擇忽視下面烏壓壓的一群人的。
事實上他也确實是這麽做的。
所以當主持人問他時，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還是司卿稍稍側過頭，輕輕叫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然而他沒出聲，因為太緊張。
他甚至沒敢看向主持人，只是擡眼看向司卿，眼中帶着怯意和一點兒詢問。
司卿知道他現在心裏的緊張。
“沒事，主持人剛問你問題。”
什麽問題？
晏明煦的眼中流露出這樣的想法。
司卿唇角微勾。
“他問……我們是什麽時候開始談戀愛的。”
一句話，讓晏明煦不由地睜大了雙目。
看着眼前的人，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司、司卿。”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麽，但又怕剛才的話只是自己的錯覺，因此剛一出口就頓住。
司卿見他這樣，唇邊的笑意更深，接着回過頭看向一旁的主持人。
“我男朋友有點放不開，我來回答吧。”
主持人自然沒看出來他們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氛圍，聽到司卿這麽說就笑道：“看得出二位感情很好，俊男美女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
接着就是司卿一一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問題。
原來這是一件婚紗店在做新店推廣，今天有一個節目主題就是從現場的觀衆選出當天的幸運星。
因為是婚紗店，所以自然是不能選單身的人，因此主持人在開始這個環節前也已經留心觀察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這地方這麽多人，卻一對情侶也沒看上，偏偏等司卿和晏明煦剛到，人都還沒站穩，就直接把視線轉向了他們兩個。
不過他雖然沒明說，但其他的工作人員也清楚是為什麽。
畢竟是推廣活動，雖然不像別的店那樣會請明星之類的撐牌面，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在相貌平常和賞心悅目之間，基本人人都會選擇後者。
這也就是主持人為什麽會這麽做的原因。
畢竟剛才後來的那對情侶樣貌實在過于紮眼，兩人光是站在那裏就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目光，更不用說把他們請上臺來了。
事實上和主持人料想的一樣，當司卿和晏明煦上來後，底下原本很多只是看個熱鬧就打算離開的行人都不由地低呼了聲。
原因無他，實在是這對小情侶看上去太過惹眼。
如果只是其中一個人的樣貌出色也就算了，但兩個人都長得這麽好看的真的少見。
娛樂圈那些明星情侶就不說，那些人的生活離普通人太遠，平常生活中，一般人能見到這樣長相的也不多，更不用說一回見到兩個，且這兩個還是情侶了。
因此許多本來打算走的人也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美人難得，看多了自己心情也好一些。
這也恰好就是主持人這麽做的原因。
畢竟是為店裏做推廣才舉辦的這次活動，如果不能讓更多人留在這裏看，那整再多花裏胡哨的也沒用。
好在自己剛才的決定是沒錯的，自從這對情侶上臺後，臺下的行人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
因此主持人也就趁着機會問了不少問題，想着讓兩人在臺上多待一會兒再進行下一個環節。
原本照着他的經驗，情侶之間一般都是女生會比較害羞一些，多數問題也應該是男生回答。
但今天卻偏偏反過來，全程男生基本沒說話，都是女孩子在答。
而且從兩人之間的互動能看出來，男生才是依賴女生的那一方。
主持人本身就是這個行業的，因此也參加過不少活動甚至婚禮，但像這個男生這樣的很少。
別的情侶雖然男方也時常有那種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女朋友或老婆的，但眼中都只會帶着愛意，而不是像這個男生一樣，除了愛意，還有濃烈的依賴和缱绻，和一般人不會有的偏執。
主持人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有什麽故事，但隐約也能看出來，這個男生的眼神不簡單。
漆黑深邃的雙眼中是炙熱而濃烈的情感，落在女生身上就逐漸纏繞縮緊，仿佛細細密密的蛛網，一點點将人吞噬。
這樣濃烈的情感，如果換了一般人應該早就承受不住了。
但眼前這個女生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一點不适應。
反而有些樂在其中的樣子。
尤其是她在替男生回答問題時，唇邊的笑和眼中的眼神都流露出縱容和喜愛。
顯然是真的很喜歡男生。
主持人看着看着，忽然覺得。
也許也只有這樣的兩個人才能走到一起，成為一對。
兩人之間但凡誰換了一個只怕都不會是今天的景象。
畢竟一個執拗，一個冷豔。
也許因為心中想法過多，導致主持人在詢問這一環節耗費了過多時間，導致婚紗店的人不得不上臺提醒他要趕緊進行下個環節。
而在工作人員下臺後，他才忙把話題拉了回來。
“兩位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那麽下面我就要揭曉今天幸運星的獎勵了。”
他說着接過工作人員手中遞過來的獎品。
先是打開放在一旁的卡片。
“幸運星将得到**贊助的婚紗照一套，和一對情侶對戒。”
這個獎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剛好能讓臺下的行人發出一些驚呼。
而對比下面的人，臺上的司卿則顯得淡定得多。
她并沒有因為這個獎品而顯得驚喜，反而笑看着主持人。
“我猜這獎品不會這麽簡單就送給我們。”
主持人也笑了。
“果然是我們的幸運星，聰明極了。”
接着才說出拿這個獎品的條件。
“雖然不是白送，但條件也不難，司卿小姐和自己的男朋友看上去這麽般配，今天我們現場又剛好有對戒，不如現場來個求婚儀式，也算讓這個對戒發揮自己的價值。”
臺下的人聽到于是開始起哄。
人都是愛熱鬧的。
原本這對情侶看上去就已經很賞心悅目了，現在還能看到現場的求婚儀式，跟看電視劇一樣，怎麽能叫人不興奮。
然而比起臺下的人，晏明煦卻更加緊張起來。
“求、求婚？”
這是他上臺後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臉上沒有主持人想的喜悅，反而帶着些無措和慌亂，似乎很害怕求婚。
“不……不求婚。”
好半天後，他才再次憋出這麽句話，看着司卿的眼神中帶着急切，似乎急于解釋什麽。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讓主持人和臺下的人都是一愣。
這是怎麽回事？
明明這對情侶看上去就感情好，尤其是男生，自從上臺後手一直緊緊拉着自己女朋友，完全舍不得松開，顯然很喜歡對方。
可怎麽一提到求婚，他反而不願意了？
“別害怕。”就在衆人都不理解時，司卿低頭輕輕跟晏明煦說了句，接着才看向主持人，“只要求婚就行了嗎？”
主持人被問得一懵，回過神來後忙點頭。
“那我來。”司卿說得幹脆，說完就直接伸手，從工作人員手中拿過那對戒指。
她先給自己戴上了女款，接着才拿着男款的轉過身看着已經有些懵的晏明煦。
“你願意娶我嗎？”
“如果不願意，我就等會再問一次。”
別的人原本都因為她有些彪悍的行為而驚住了，然而當聽到她說出“再問一次”之後，也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實在是因為誰也沒想到她會在求婚這種場合開玩笑。
而作為被求婚的對象，晏明煦卻表現的讓人着急。
他不僅沒有想主持人想的那樣，第一時間拿過戒指向司卿求婚，反而選擇了退縮。
而現在在司卿主動的情況下，他反而整個人怔住了。
整個人呆呆地看着對方，甚至忘了這裏還有多少人在看。
他的腦中一直回蕩着剛才司卿問的那句話。
她說。
“你願意娶我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他看着司卿，想把這句話說出來，可他試着張口，想要出聲，喉間卻仿佛被什麽東西卡住，始終沒辦法發出聲音。
“我……司……我……”
試了好幾次，卻始終連不成句，他的心中越來越緊張。
而這種情況下，也就越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在焦急和窘迫之下，他整個人甚至連身體都開始發抖，雙手也止不住地發麻。
他看着眼前拿着戒指的人。
司卿，我願意娶你，我想娶你，我想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他想告訴對方，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心聲，可他說不出來。
因為今天的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他沒有絲毫準備，在極度的驚喜之下，他反而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盡管他的內心喊了千百遍，可口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偏偏他這會兒越是急，臉上就越面無表情，以至于在外人看來，他完全就是不想和司卿結婚所以才做出這樣的神情。
“這也太尴尬了，這男生一看就是不想結婚，女孩子還主動求婚。”
“就是，難怪這男的上臺後一句話都不說，估計一開始就不想上來。”
“真可惜，小姐姐這麽漂亮他都不珍惜，這要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臺下有竊竊私語傳入了晏明煦的耳中，他不由地攥緊雙手。
司卿是我的！
他想告訴那個人。
我沒有不想結婚！
他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聲。
可他說不出，他覺得自己手已經發麻的沒知覺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的。
他看着眼前的司卿，看着對方的唇角。
從微微勾起，到逐漸消失，再到最後徹底拉平。
她失望了，她是不是失望了？
晏明煦的心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一攥，整個人揪痛起來。
他覺得司卿肯定是對他失望了，然後後悔了，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後悔跟他求婚。
可他不是故意的，他、他真的很想答應，可他說不出來，甚至連擡手拿過對方指尖上的戒指都做不到。
司卿，司卿！
他看着對方的雙眸，眼中溢滿祈求。
求求你看着我，你看看我的眼睛，不要生氣，不要失望，不要……丢下我。
晏明煦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疼，尤其是心口。
這一天他等了不知道多久，可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反而是這樣的表現。
他覺得，一切都要被他搞砸了。
臺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似乎一點也不怕被他聽見。
那些原本都在起哄說要求婚的人，現在都在罵晏明煦。
說他沒擔當，沒膽量。
就連主持人都覺得極度尴尬，開口打圓場說要不就算了。
不是的不是的——！
晏明煦在心裏反駁着，可沒人聽得見，除了他，沒人知道。
“他答應了。”
就在場面要徹底失控的時候，沉默許久的司卿忽然開口。
她看着晏明煦面無表情的臉，半晌後伸手，擡起對方因為發麻而有些微顫的手。
“他說他願意。”司卿把那枚和她手上同款的男戒慢慢戴進對方指尖，接着在對方沒反應過來時，忽然抱住了對方。
“沒事的。”她的聲音輕緩，帶着莫名的力量，“不要害怕，我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她的指尖在對方緊繃的背脊上輕輕撫摸着，帶着安撫意味。
“今天是你的生日，這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以後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你還有我。”
她的聲音就像是最好的鎮定劑，每說一句話，就讓晏明煦放松一些，直到最後，原本急得雙眼通紅的的晏明煦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剛才司卿說的那些話，他全都聽見了，一句不落。
他微微低頭，看着自己指尖上對方剛剛替他帶上的戒指，半晌後，他忽地落下淚來。
“司卿……”他擡手，慢慢回抱住對方，“謝謝你。”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哽咽。
“你就是我的希望，是我唯一的光。”
是你救贖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