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房間陷入寂靜,蓋子“啪”一聲合上。
“謝姑娘可有大礙?”
“回王爺,不清楚。”
肖培風手指摁住盒子,沉吟片刻。
“只不過,王爺……”
“什麽?”
門外侍衛遲疑片刻,咬牙道:“小的停馬車時,分明看見了謝二小姐的馬車,而且、而且……”
“直言便是。”
“而且,店小二說謝二小姐和蘇家小姐不久前就到了望月樓。可是她們既然已經到了,為何讓小厮來傳信,說感染了風寒呢?”
肖培風斂眸,抿唇,神情淡淡。
“你是想說謝姑娘有意失約,避着我?”肖培風語氣不可名狀。
“小的不敢!”
侍衛戰戰兢兢道:“或是謝府小厮獨自前來,店小二看走了眼!小的這就教訓他去。”
“不必。”肖培風出聲制止,垂眸瞧着手中盒子,“請鐘太醫随我上謝府走一趟。”
“是!”
謝可陽魂不守舍回到府中,娘親聽見動靜驚訝前來尋她。
“陽陽,怎麽回事?怎麽又回來了?你不是上望月樓和王爺用膳嗎?”謝夫人着急走進房中。
謝可陽将自己捂在被子裏,蘇嬌嬌和小星子守在榻前。
“娘……咳咳……”謝可陽半句話沒說完,就撕心裂肺地咳起來。
蘇嬌嬌解釋道:“謝伯母,陽陽身體不舒服,今日恐怕赴不了約。不過您放心,我們已經讓人跟懷陽王說過了。”
小星子附和:“是啊,小姐身體要緊,日後有的是機會。”
聽聞此言,謝夫人不疑有他,擔憂道:“身體如何?可要找大夫過來?”
“不用!她就是有點頭暈,休息兩天就好了。”蘇嬌嬌忙道。
“這怎麽行?我去找大夫來……”
“夫人!!!”院中一名小厮風風火火跑進來。
“大驚小怪作甚?吓到可陽如何是好?”謝夫人蹙眉道。
小厮喊道:“夫人,懷陽王來了!”
“聽說二小姐感染了風寒,把宮裏的鐘太醫都帶來了!”
被窩裏的謝可陽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坐起身來,一副大禍臨頭的表情。
蘇嬌嬌和她四目相對,暗罵:“糟了!”
謝夫人聽後大喜過望,本以為可陽失約會引得懷陽王不快,誰曾想他竟然親自帶鐘太醫前來探望?簡直讓人受寵若驚。
“快!請王爺進來!”
小厮得令拔腿就往外跑,謝可陽想喊住他都來不及。
“陽陽!不舒服就趕緊躺着,王爺來瞧你了。”
謝可陽眼睛幹澀,“娘,我沒什麽大事,你讓王爺回去吧!我、我稍微休息半個時辰就到望月樓赴約,不麻煩懷陽王和鐘太醫了。”
謝夫人橫她一眼,“這叫什麽話?王爺和鐘太醫都來了,哪能直接讓人家回去呢?而且,娘看你臉色不大對勁,正好讓鐘太醫好好瞧上一瞧。”
謝可陽欲哭無淚,早知道就不回來了!誰想到懷陽王這麽較真,竟然連鐘太醫都請來了!若是被他診斷出來自己無病呻吟,豈不是把她刻意不願赴約暴露得徹徹底底?還不知懷陽王會如何想她呢!
“怎麽辦?”蘇嬌嬌朝她使了個眼色,小聲問道。
謝可陽搖頭,“我不知道。”
“懷陽王到——”
謝夫人沒時間和她叽裏呱啦,連忙起身去迎接。
“見過懷陽王。”
肖培風來到院中,并未走進謝可陽的房間,駐足停在門口,問道:“伯母,謝姑娘可有大礙?”
“有勞王爺費心,想來可陽昨夜受了涼,有些頭暈,大概不礙事。”
肖培風道:“讓鐘太醫看看吧,莫要越拖越嚴重。”
“是、是,王爺請進。”
肖培風與謝可陽有婚約在身,進出閨房沒那麽多規矩。
幾人走進房間,小星子事先将屏風搬到榻前,隔絕了肖培風的視線。
謝可陽隔着屏風,語氣虛弱,“可陽見過王爺,請王爺恕罪,實在頭暈得厲害,不能向王爺行禮了。”
“無礙,讓鐘太醫為你瞧瞧吧。”
“多謝王爺。”
鐘太醫提着醫箱朝兩人點頭,随後走到了屏風後。
“謝小姐……”
謝可陽手裏捏着幾張宣紙,上面寫着幾行字:
“鐘太醫求您幫幫忙”
“就說我感染了風寒,過幾日便能痊愈”
“我以後再也不帶你家小孫女一起玩兒了”
“我保證”
……
鐘太醫的小孫女就是謝可陽狐朋狗友中的一位,不過鐘家人怕她被謝可陽帶壞,不允許他們來往太過密切。
只見鐘太醫眸子微眯,捋着長長胡須,置若罔聞,“勞煩謝二小姐把手伸出來。”
謝可陽央求看着鐘太醫,她可不願意謊言被當場拆穿,萬一懷陽王又記她一筆秋後算賬怎麽辦?
屏風外,肖培風和謝夫人輕聲交談,謝可陽緊張不已。
鐘太醫将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高深莫測捋着胡須,說道:“謝小姐面色紅潤,脈搏正常,并無……嘶!”
沒等他把話說完,謝可陽黑着臉揪住他的胡須,咬牙切齒道:“鐘太醫,您、确、定、嗎?”
謝可陽揪着他的胡須不撒手,一臉威脅。
鐘太醫疼得龇牙咧嘴,橫她一眼,“謝二小姐生龍活虎,想來身體沒什麽大礙。”
沒想到這老頭子死倔,謝可陽氣得牙癢癢。
正在與謝夫人交談的肖培風忽然之間沒了聲音。
謝可陽心髒一沉,忙不疊松開手,雙手合十朝鐘太醫做了個“乞求”姿勢。
鐘太醫如何不知她在無病呻吟,斜睨她一眼,揉了揉下巴,說道:“謝二小姐身體無病,心病倒是不輕。”
沒想到鐘太醫這麽會拆臺,謝可陽惡狠狠瞪着他,低聲罵道:“死老頭子!”
鐘太醫嗤之以鼻,轉身提着醫箱走出了屏風。
“王爺,在臣看來,謝二小姐身體并無大礙。”
“怎麽會呢?”謝夫人驚訝道,沒有懷疑過謝可陽。
懷陽王聽後半天沒有聲響,謝可陽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
就在謝可陽萬分緊張時,肖培風緩緩開口:“興許謝姑娘昨夜沒睡好,不如就在府中好生休息。有勞鐘太醫跑一趟,我讓人送您回去。”
謝可陽不着痕跡松了口氣,也聽不出來懷陽王究竟如此認為,還是單純為謝可陽解圍,總之沒有當面對她發難。
謝夫人前去為鐘太醫送行,房中只剩謝可陽、肖培風和蘇嬌嬌幾人。
謝可陽心虛得不知該說什麽,求救般看向蘇嬌嬌。
蘇嬌嬌前不久才因為懷陽王被關進天機閣,盡管并非有他授意,還是有些怵着他。
“謝姑娘,培風做錯了什麽嗎?”
良久,房中響起肖培風低落的聲音。
謝可陽呼吸一緊,懷陽王到底不是笨蛋,怎麽會完全看不出她的目的?
她做賊心虛,不敢繼續和他見面,若是說起懷陽王做錯什麽,那就是無稽之談。先不說張栩大庭廣衆之下谑稱他已是過錯,自己也是先言語招惹了他,無論被他怎麽報複都是罪有應得。
如今聽着他失落的語氣,謝可陽不免心生愧疚,嗡聲道:“王爺沒錯,我只是突然……”
謝可陽沒再說下去,突然什麽?突然就不想和他見面了?
“謝姑娘讨厭培風?”
“不是……”謝可陽搖頭,對于懷陽王她絕對說不上讨厭,只是害怕和心虛罷了。
“又或者,謝姑娘心有所屬,責怪培風棒打鴛鴦?”
“沒有,我就是突然心情不好。”謝可陽聽不得他落寞的語氣,硬着頭皮道。
蘇嬌嬌福至心靈,附和道:“王爺,您不知曉,女子總有幾日身子不舒服……”
肖培風怔了怔,立刻起身隔着屏風朝謝可陽拱手,“實在對不住,是培風僭越。”
謝可陽讪笑,“沒事,只是今日恐怕不能赴約,還請懷陽王見諒。”
“請謝姑娘安心休息,不必放在心上。”
遲疑片刻,肖培風又道:“不知姑娘身體好些,可願再與培風一同用膳?”
謝可陽失約一次,懷陽王又親自尋來,做出關心之狀,此番她還有什麽理由和臉面拒絕。
“王爺不介意就好。”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