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君白切黑 - 第 11 章 季夏

季夏

“培風見過侍郎大人。”

肖培風一襲水綠繡葉紋錦緞,肩上立着一只紅嘴鹦鹉。

頭戴星冠,面若桃李,擡眸間裹挾春風笑意,倒是一副翩翩好兒郎姿态。

大齊民風相對開放,無甚規矩,男女來往不受拘束,即使昨日向皇上請求賜婚,今日就可直接登門拜訪。

謝老爺道是對懷陽王喜愛得緊,笑得見牙不見眼,趕忙上前拱手作揖,“王爺折煞下官了!”

肖培風攙住謝老爺的手臂,眸光在堂中環視一圈,問道:“侍郎大人,不知謝二小姐可在府中?”

謝老爺道:“王爺是來找小女的?”

肖培風笑道:“培風尚在南方時就十分崇敬侍郎大人,為大齊營繕利國利民,進京半月有餘,無甚機會拜訪侍郎大人,今日聽說侍郎大人回府特意前來拜訪,順便将愛寵交還于謝二小姐。”

他說得情真意切,登時讨得謝老爺歡心,“王爺,昨日賜婚聖旨一事……”

肖培風垂眸,“侍郎大人,謝二小姐尚在考慮之中,今日我們不談此事可否?”

謝老爺只覺面前年輕人彬彬有禮進退得當,撫掌道:“王爺請入座,下官差人将小女喚來。”

“多謝。”

謝可陽走進大堂時,自家父親正與懷陽王相談甚歡,不過幾乎是父親在說,懷陽王不時應兩聲,大約因為他認真的表情,所以并不顯得怠慢。

他修長手指拂着鹦鹉的羽毛,輕盈眸光掠過院中幹淨石板落在謝可陽身上。

不知是否錯覺,謝可陽覺得他眸光跳躍了一下。

謝可陽錯開視線,走到堂前委身,“見過王爺。”

“無需多禮。”肖培風彎着眼眸,似是含笑。

“謝姑娘,聽聞你昨日突然暈厥,如今可還有大礙?”

謝可陽站在父親身側,面無表情,“多謝王爺關心,小女子并無大礙。”

雖然謝可陽至今沒有婚約,但是哪位女子不想和情投意合的兒郎成婚琴瑟和鳴呢?盡管懷陽王地位崇高,相貌堂堂,談吐溫雅,可是謝可陽知道這只是他的表象,他向皇上求娶自己必定不安好心,謝可陽心中對他頗有怨氣,十分不願意與他言談。

肖培風垂下眼簾,“那日雲河賞花就惹得謝姑娘受驚,昨日又自作主張向皇上求娶,在謝姑娘心中培風想必沒什麽好印象。”

謝可陽聽得一愣,側頭朝他看了一眼,心裏嘟囔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嗐!”謝老爺撫掌,“王爺不必妄自菲薄。可陽在京城出了名的飛揚跋扈,您不也沒嫌棄了她。”

“侍郎大人說笑了,謝姑娘只是天真活潑了些,培風只怕自慚形穢,哪有嫌棄一說。”

謝可陽抿唇,耳根發燙,覺得此人說得比唱得好聽,心裏指不定想着如何報複她呢。

“謝姑娘,伶牙近日溫順許多,培風來将它還給你。”

肖培風撫了撫鹦鹉的下巴,“去吧。”

鹦鹉展翅而飛,落在謝可陽肩頭。

謝可陽驚異,僵着身子不敢動彈,生怕驚擾了它。

“謝姑娘不用擔心,它會聽你的話。”

“是嗎?”謝可陽來了些興致,攤出潔白掌心,“到這裏來。”

鹦鹉果真飛到她的掌中!

“謝姑娘!謝姑娘!”

謝可陽情不自禁露出笑來,指腹蹭了蹭它的下巴,鹦鹉低頭将喙抵在她手指上,輕輕啄了一下。

“多謝王爺。”謝可陽臉上漫出幾絲笑意。

“無礙。”

翌日,謝可陽乘坐馬車前往青樓食肆。

沿途聽見街邊傳來不少談論聲,來來去去與她和懷陽王脫不了幹系。

來到青樓食肆,蘇嬌嬌徑直帶她走進後院。

推開一間雅室,室內人滿為患。

謝可陽掃了一眼,除去張栩,那日的少年小姐全都在房間裏。

“陽陽,你當真要和懷陽王成親?”戶部二小姐面露擔憂。

“皇上雖然下旨賜婚,但是給了你時間考慮,不再想一想嗎?”

“聽我爹說,宮裏處置了不少谑稱懷陽王的人,皇上還下了禁言令,京城任何人不得對懷陽王不敬,抓到了就要嚴懲。”

“我擔心懷陽王主動求娶心懷不軌。”

“陽陽,現在如何是好?”

謝可陽知道他們在擔心自己,心中不由感動,“我……”

“話雖如此,懷陽王長相着實俊逸,若換作是我就同意了,畢竟機會難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這倒沒錯,懷陽王若是求娶我就好了。”

肖培風入京不過短短半月,昔日說他德不配位的看客全部改了口,無數未婚女眷朝他抛出橄榄枝,他雖然回絕卻給彼此留足顏面,更是惹得朝臣女眷喜愛。

再加上經常與太子殿下同進同出,來往密切,皇上此舉怕是在為太子殿下培養左膀右臂,日後輔佐太子登基,若是和懷陽王攀上關系,地位只高不低。

謝可陽冷哼一聲,“我和哥哥商量好了,不回絕他。”

蘇嬌嬌驚訝道:“為何?你難道不怕他報複你,先奸後殺?”

謝可陽白眼道:“你有沒有腦子?且不說這門親事皇上親自下旨,我若回絕不僅得罪懷陽王,還拂了皇上的面子,屆時我豈不是成了衆矢之的?萬一他就想讓我回絕然後借刀殺人呢?”

蘇嬌嬌沉思片刻,“有道理。你名聲本就不好,再回絕懷陽王求娶,他們就該說你眼高于頂不知天高地厚了。”

“再者說,皇上親自賜婚,懷陽王對我動手就是不滿皇上,我料想他不敢如此。”

“有道理啊!”蘇嬌嬌被她說服,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而且,以後你成了王妃,京城妄論你的人都得被降罪,好事啊!”

“輕點兒!”謝可陽瞪她一眼,“我打算日後跟他緩和關系,反正他動不了我,等他消氣我們還能和離。”

“對了,你們知道嗎?”戶部二小姐神秘兮兮地說。

“前不久,孫家想和懷陽王結親拉攏。”

一位公子道:“刑部尚書想拉攏懷陽王?他可是新後派!難不成想給四皇子鋪路?”

“可是懷陽王回絕了!”

提及這位四皇子,謝可陽面色微冷。

當初替孫思曉向皇上讨要賜婚聖旨的就是這位四皇子。

前皇後在太子殿下幼時病逝,三年後将四皇子生母立為新後,因此朝堂之上分了兩派,太子派和新後派。

太子派堅持入主東宮的人應該是前皇後之子,新後派則希望廢黜太子立四皇子為儲。

皇上坐山觀虎鬥,并未廢黜太子,同時扶持四皇子,讓他着手政務,前些日子朝中人人自危,猜測聖意偏向四皇子,尋得理由自會廢黜太子。可是時至今日,皇上與太子依舊父子情深,從未有過意見不合時候,實在令人摸不透他的意思。

所以太子派和新後派暗中争鬥,孫思曉想和謝倦締結婚約,不僅僅有私心,其中還有一層意思:新後派想拉攏謝家。

謝老爺專心營繕之事,府中大小事宜幾乎都由謝倦做主,年紀輕輕就在幾次戰役中屢出奇招,立下汗馬功勞,同齡人難以望其項背。日後必定會成為扶持朝政的重要人物,新後派想拉攏他并不奇怪。

然而謝倦回絕了孫思曉的求親,便是拒絕了新後派的拉攏,在朝中屢次遭到新後派打壓,手中兵權被卸去大半,如今只能在兵部當差。

雖然謝倦對此寵辱不驚,謝可陽卻為他抱不平。

如今懷陽王回絕了新後派的拉攏,大抵就是站在太子殿下這一邊。

想到這裏,謝可陽心裏稍微寬慰一些。

晚間,謝可陽頗有種塵埃落定之感,在青樓食肆和蘇嬌嬌小酌幾杯。

只可惜謝可陽不勝酒力,沒幾杯就喝得酩酊大醉,蘇嬌嬌比她好些,尚且能夠站穩腳跟。

當謝府小厮前來詢問時,得知謝可陽醉得不省人事,立刻回府禀告給謝倦。

可憐謝倦忙碌一天回到家中,沒來得及換身衣服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青樓食肆。

只不過等他到時,食肆外已經停着一輛金漆馬車。

這廂蘇嬌嬌扶着腳步虛浮的謝可陽走出大堂,兩位陌生丫鬟率先接住了謝可陽。

謝倦瞧見丫鬟穿着,心中已有眉目,走到金漆馬車前,拱手道:“多謝王爺照拂小妹。”

馬車簾子被夜風輕輕掀開,露出一角墨綠袖袍。

“無妨。夜間風涼,回去讓人給她熬一些生姜解酒湯,免得頭疼。”

謝倦垂首道謝,略微遲疑後,問道:“王爺,雖不知小妹與您有何嫌隙,不過大抵能猜到一些。小妹被嬌慣壞了,口無遮攔,幼時頑皮偷偷與太子殿下南下,險些死在南方,因此留下了陰影,并非真心對王爺不敬,還請王爺見諒。”

那人沉吟片刻,細白手指挑開窗幔,透過朦胧月光看着被丫鬟背上馬車的謝可陽。

“謝将軍放心,培風并未放在心上。”

謝倦蹙眉,“那您為何向皇上求娶可陽?”

短暫沉默後,肖培風擡手遣散下人,說道:“謝将軍,皇上已有廢儲之心。”

謝倦渾身一震,臉色蒼白至極。

“侍郎大人專于營繕頗得民心,再加上你這個難得的人才,四皇子不會對你們動手。但是為了牽制謝家,四皇子曾向皇上讨要賜婚聖旨納謝姑娘為良娣。”

所以,孫思曉才會趁機讓皇上賜婚于自己和謝倦。

謝倦靜默良久,問道:“為何朝中沒有消息?”

“我向皇上施壓,勉強牽制住了他。”

謝倦緘口不言,又問:“廢儲一事可有轉圜餘地?”

夜風徐徐,吹來一聲嘆息。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