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映着清澈見底的小河看不到盡頭,水從石板拱橋下緩緩流淌,熠熠的光輝時不時閃爍,偶爾有頑童在小河邊嬉戲打鬧。
小河兩岸邊多的是兩三層黑瓦小樓,水漬斑駁的牆面上爬滿了青藤蔓,看着有點像是江南水秀的鳳凰。
走過河道上的石板路,內城今日趕集,人數平白增加了一倍。
石板路上人來人往,就差人擠人了。
行道左右兩側開着各式店面,門面上挂着五花八門的招牌,吃食、茶樓、刀具店應有盡有。客人絡繹不絕。
白承軒跟着鳳長天沉默地走着,半晌,在鳳長天又一次被白承軒拉着躲開擁擠的人群沖撞後,鳳長天開口道:“王爺跟着我出來做什麽?”
“表妹,及笄禮之後還有主家的答謝宴,你為何離席?”
“?”鳳長天愣了一下,“這很重要麽。”
“……”白承軒沉默。
他能說鳳長天突如其來的離席,将他的安排全部打亂了麽。
“王爺?”
“不喊表哥了?”
“……”
白承軒絲毫沒有被鳳長天略顯嫌棄的眼神觸怒,認真道,“表妹,這馬路這麽寬,表哥我也不過是覺得對治理縣下的了解太少,如今微服私訪。”
“……表哥,你有沒有覺得,你話越來越多了,”鳳長天覺得面對白承軒越來越頭疼。
這貨要麽将冷酷裝逼到底,要麽就突然沒臉沒皮,整個人的性格簡直就和精分了一樣!這還是一個人嗎?
不……看他這緊迫盯人的黏糊勁,應該沒被穿越,換言之……
純粹是這人精神有問題。
白承軒似是完全沒聽見,說道:“表妹打算如何安置那些人。”
鳳長天一愣,沉吟片刻:“應該會安排他們去念書吧。只能說那些人販子眼光不錯,好幾個特別聰明伶俐,招攬來的到底不如自己培養的,我也不想讓她們浪費了。”
“念書?”白承軒眼底閃過一抹晦澀,“本以為表妹只打算收為小厮。若是念書,只怕要另做安排了。”
鳳長天心裏暗道一聲不妙,也是最近忙糊塗了,她剛剛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女裝在和白承軒說話。完全當自己是鳳歌的時候在和主公提建議!
尋常女子又哪裏會說出招攬這種話來。
真是自己捅自己一刀。
“唉,還不是因為我阿兄麽,”鳳長天做出一臉憂郁的表情,慢慢步入旁邊的一間茶樓雅間,“表哥也是知曉我兄長的性子,說得好聽點那是勇猛無雙,說得難聽點,簡直就是……還是不說了,所以我想呀,既然阿兄不願意讀書,那麽我就多給他安排一些讀書好的人幫襯着。表哥覺得我的想法怎麽樣?”
鳳長天回首微笑。
“……”白承軒看着鳳長天的微笑有點愣神,半晌沒開口。
鳳長天在心裏長籲一口氣,這段也算是過了,然後趕緊呼喚旁邊的店小二上兩壺好茶來。
她想給自己壓壓驚。
白承軒眼底閃過一抹了然,随後也跟了進去。還沒坐下,他們旁邊一桌的兩人已經起身,正準備對着白承軒行禮,“王……”即将說出身份的時候,白承軒擺擺手。
兩人頓了一下,閉嘴,對視一眼,向着白承軒這一桌走過來。
“雲仙君安,”秋月夜悄悄地臉色有些複雜地看了鳳長天一眼,然後不敢看白承軒只低調地拱拱手道,“白公子安。”
葉盛天注視了下白承軒和鳳長天,不知怎麽的心底閃過一抹失落,然後又打起精神說道:“剛才葉某隐約聽到讀書功名幾字。大軒朝雖然實行科舉不久,多數人還是習慣舉薦制度,但是在官場上若是能成為童生考試成秀才,正經地取得監生身份去國子監學習的話通常能走得更遠。”
葉盛天這話說得很實在,官場上也講究一個同窗情誼,國子監的博士與助教,無不是萬一挑一之輩。
那裏的學子也是全國精英中的精英。
若是平日鳳長天肯定很樂意聽一聽,奈何今日她抛出來這個話題,只是為了轉移視線罷了,葉盛天突然這麽深入聊一下,瞬間讓她有些無言以對。
恰在這時,不遠處的酒桌上一名書生打扮的二十歲青年嗤笑出聲,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哎呀,沒想到這年頭還有向往國子監那種充斥着纨绔子弟的蠢蛋啊,誰不知道那裏的人……呵,多的是混個捐官的,能出頭的沒幾個,啧啧,那兒可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簡直是沒法說了。”
葉盛天的手指僵了一下,他沒想到這麽快就會有人來拆臺,國子監雖然走後門的很多,導致裏面學生的質量确實層次不齊。很多世家也有自己的私塾,并不賣國子監這個名頭的賬。
但“國子監”在名義上确實是代表了盛京王室世家子弟的官學。
葉盛天有一種被連帶侮辱的感覺。
他神色不變,聲音微微低沉:“這位兄臺,國子監的博士與祭酒都是大軒朝最有聲望的大儒,都是德高望重之輩,也不知你剛剛的結論是如何得出來的。”
一下子就将矛盾上升到指責大儒的份上,這對于任何一位學子都是極其不利的名聲,鳳長天嘴角揚起一抹不經意的微笑,這個葉盛天還挺聰明的。
白承軒隐晦地瞥了葉盛天一眼,微蹙眉心,然後又恢複平靜。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要給我下什麽套,得了吧,你小子也不用激我,我也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看你那麽推崇國子監就知道你肯定是哪裏的官家子弟吧,”青年有些陰郁地灌了一口酒。
他輕蔑地看着葉盛天,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冷冷地看着下面說道:“不過看你只能待在這種流放之地,就知道你父親做官的能耐了,哈,想必你最多是剛剛達到能申請的捐監吧。我奉勸你一句,在那裏面你可以要小心了,有無數你惹不起的權貴子弟在裏面耀武揚威無法無天。你若不想連累你家,最好絕了去國子監的想法……”
“盧兄!”旁邊一名十幾歲的少年扯了扯青年的袖子,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沖葉盛天一行人拱拱手,“真是抱歉,盧兄今日喝得有些多,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