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晏一吻下來,魏莺莺一張秀麗的小臉兒頓時如滴血般的紅。
一旁的淮王環胸靠在府門口的大石獅子上,一雙桃花眼微微挑着,稀稀疏疏地落在魏莺莺的身上,懶洋洋道:“魏姑娘實在眼拙,本王尚未娶正妃,你委實該撲過來親本王的~~”
聽到“撲過來親”這四個字,魏莺莺白膩的臉兒更是羞赫的快要漲出血來,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她為了擺脫被王氏擺布的命運,走了一步險棋,也得到了跟前這個冷峻男人的回應,只是……淮王這句看似嬉鬧的話,卻是對她的當頭棒喝。
淮王素來輕狂不羁,目中無人,可是對抱着自己的這位卻是敬重有加,且鼻梁和唇又生的極為相似……照這般來看……
她魏莺莺竟……竟親了九五之尊……大梁天子——簫晏!
這般一想,魏莺莺立刻就慫了,小手兒從簫晏腰上松開,讪讪地低下頭,一雙點漆的眸微微斂着,顯得格外的玉承明珠、毓秀妩媚。
簫晏見她忽然又變得這般軟慫,不由淡淡勾唇一笑。
而這一笑,倒是讓淮王徹底打翻了醋壇子。
從一開始,他簫牧就是奔着魏莺莺來了,雖然一開始只是因為昌邑王炫耀,才過來瞧瞧。可是見美人落難,被迫嫁給年近七十的老翁這等下場,他淮王簫牧定是要拔刀相助的。
要不是那個喜婆子一喊,這魏姑娘親上的就是他,而不是他的天子二哥。
而如今這幅場景,這般一見鐘情,敢情他淮王簫牧就是個幫襯的冤大頭!在整個大梁,在風月女人場上,他還沒做過這種落寞的配角兒! 喜婆子那個缺德玩意兒!!
淮王一面意難平,一面想着旁的,忽然一擡頭,見到王容嫣惡狠狠地盯着魏莺莺,那眼神裏的惡毒,吓得人不由要抖上一抖。
王容嫣昨日裏認錯人了,被王氏狠狠呵斥了一頓,惱恨的要命。她今日本想借着魏莺莺出嫁,尋一個契機跌在簫晏懷裏,好搏一個前程……不想竟被她魏莺莺奪了風頭。
王容嫣緊緊攥着拳,細長的指甲半嵌入肉兒裏,一張小臉兒嫉妒的發白。
淮王靠在大石獅子上,笑吟吟看王容嫣接下來的舉動。
果不其然,不到眨眼的光景,伺候王容嫣的婆子便鐵着面皮,高聲道:“來人啊!小姐昏倒了!”
一時之間,婆子丫鬟婆婆,聲聲呼喚,亂作一團,驚吓出聲,亂作一團。王氏心底裏不情願發生遮擋事兒,畢竟昌邑王也不是好得罪的。
可她又是個有主意的,魏莺莺得了簫晏的青眼相加,假以時日便可封個寵妃,比嫁給年近膏肓的昌邑王好太多了。當初她是想讓侄女王容嫣得了這好差事,既然無心插柳,索性就成全個柳成蔭。
所以見到王容嫣這般故意,王氏還是見縫插針,說今日有病氣沖撞,這一年都不宜嫁娶。
這番周折下來,整個納妾之事算是告吹了,王氏見衆人散去,才舒了一口氣,朝着簫晏看了一眼,恭敬卻又頗有意味地跪在地上道:“臣婦治理府宅不嚴,出了這等荒唐事,望皇上重罰。”
簫晏垂眼看着跪在自己腳下的心機婦人,“荒唐?”
王氏聽到簫晏冷冰冰的話,當場就怔住了,君威,這就是君威,她想借着年歲倚老賣老,可是不想跟前的簫晏雖是年輕卻是君威滿滿。
王氏腦中千萬個想法飛奔而過,最後卻口不擇言一句,“臣婦說的是容嫣,昨日怕皇上換了地方住不習慣,特意煮了一夜的安神茶,這才昏了……”
簫晏聽了,眼光微微掃過刻意顯露自己細腰和小鳥依人嬌軟的王容嫣,冷聲道:“朕素來不喜安神茶。”
說完,又低頭看看了已經避開自己一大步的魏莺莺,雪白的小臉兒,眼睛望向別處,一副乖乖巧巧又陌生疏離的模樣。
簫晏收回目光,看向王氏,“她!”
王氏聽了立刻心領神會,忙磕頭謝恩道:“臣婦必定好好待外甥女!謝皇上隆恩!”
“明日午時,朕要見到她。”說完,簫晏目不斜視,徑直朝着朱雀大街方向去了。
王氏聽了這句,一下跪伏在地上,心裏的歡喜瞬間爆了棚。
待下一刻,卻見淮王筆直站在她跟前,環胸朝她啧啧兩聲,“王夫人好大的算計,只是皇叔那邊怕是要難辦了。”
王氏驚恐地看着淮王,卻見他蹲下身子,微涼的手挑起她尖細的下巴,“明日是皇叔的生辰,你順水推舟的把魏莺莺送給皇兄,皇叔怕不是要拆了你這國公府!你怎麽也該把她送給本王的,這樣本王還能有別的法子寬慰寬慰老皇叔。”
王氏此番做派,的确是會惹惱昌邑王,只是王氏卻是個見風使舵的女人,她早就想好了後路。
她等的就是淮王過來說這話。
王氏靜靜擡頭,朝着淮王道:“其實容嫣煮茶并非單單為皇上,耗時間最多還是王爺那盞雪梅茶。”
淮王聽了,一張明俊不羁的臉頓時一怔,随後卻拍拍手冷笑,“你當本王是收破爛的?”
王氏聽了,臉上一陣青黑,剛要解釋,卻聽淮王冷笑道:“王容嫣是明年的秀女,好好安分等入宮的牌子。”
王氏見淮王面色不虞,便也不敢多說什麽,忙低頭答應。
淮王眯了眯眼,随後轉到魏莺莺跟前,深深看着魏莺莺,随後高擡手重重壓在她肩上,懶洋洋道:“你這丫頭,眼光委實不好,該親親本王的。”說完也不顧魏莺莺的表情,徑直伸着懶腰晃晃悠悠的走了。
魏莺莺看着淮王離開的方向,遠遠的巷口,昏沉沉的天,雪花無端一片片落下來,落在鼻尖上,微微的涼。
待回到梧桐院,房間裏已經燒上了地爐暖炕,靠近她梳妝臺的地方又擺了三個黃銅火盆,暖烘烘的。
可是王氏一進門,就呵斥婆子将那三只黃銅火盆熄滅了撤下去。
随後的梧桐院又是一片騷亂,誰也吃不準王氏這是做什麽,但是大抵是為了表小姐魏莺莺今日的做派生氣。
原本今日該擡去昌邑王府的,但不想竟出了這樁事,昌邑王自是不敢去跟皇上叫板,但是收拾一個日益頹沒的國公府卻是容易的。
雖說魏莺莺是暫時逃脫了王氏的算計,但是王氏日後卻是難得,尤其是昌邑王鬧到國公府大門上時,那是怎樣一種熬法,用腳指頭想想都能想得出。
所以看着火盆一只只被端走時,魏莺莺便知道王氏這是在刻意刁難自己。
她魏家盡管中道破敗,但是從小卻是被當做眼珠子一般的呵護疼愛,心性溫婉而善意,所以盡管王氏這幅做派,她也沒有半分的抵抗和不悅。
但是下一刻,王氏卻一把奪下魏莺莺手中緊緊攥着的香囊,随後滿臉寒霜地将那香囊扔到了窗外的寒雪上。
地上濕乎乎的,香囊一落在地上,就被髒兮兮的雪水打濕了……
魏莺莺皺眉,一雙秀雅的眉目委屈地望着那只香囊。
“你今日闖下這般大禍,整個國公府都要跟着受牽連,那只香囊你覺得是皇上碰觸過的,所以格外珍惜,可是這國公府的哪一樣都是我所珍惜的,你丢了香囊覺得委屈,我國公府搖搖欲墜,我就不委屈!?”王氏說的眼圈發紅,又抓了魏莺莺的手兒道:“我是你的舅母,自然盼着你好,你能得皇上青眼,我這做舅母的如何不開心?”
王氏就是這般,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明明是蠻橫無理,可是卻又讓人說不出道不得,總歸是個極為厲害的女人。
見魏莺莺一聲沒吭,王氏便又将她的手兒袖在暖絨的大袖裏,道:“舅母知道你心裏百般不是滋味,甚至覺得我做事蠻不講理。”
魏莺莺讪讪擡眼看向王氏,“舅母……”
王氏嗔了魏莺莺一眼,像哄小孩子一樣的道:“你當真以為,舅母方才是刻意刁難為難你?“
魏莺莺深吸一口氣,低頭看着跟前的清茶。
“舅母是在教給你生存法則。”王氏第一次認真看着魏莺莺,“你選的男人是皇上,日後生存的地方是後宮,你方才覺得舅母扔你的香囊,就委屈的不行。那舅母告訴你,後宮比這要兇惡萬倍。”
“為了博上位,耍心眼鬥心思,防不勝防。”王氏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
她說的都是真的,後宅的幾個女人争鬥,比起詭谲的宮廷差的太遠了……現在後宮只有皇後、溫僖貴妃和瑾貴人,日後呢?
就魏莺莺這般心性,便是進了宮也活不過三天,所以她故意用香囊來教她。
為了前程也好,為了利益也罷,王氏都希望魏莺莺能在後宮紮下根,好好的生存下來。
“莺莺不想争,也不願争。”魏莺莺想了半晌,還是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後宮這潭渾水,争,都未必能活下來;不争,就更走不長遠。”王氏看着魏莺莺那張妩媚清秀的臉兒,“你既是不認同我的想法,我也不為難你,只是男人最珍惜的女人不是美豔絕倫,更不是天下無雙,而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魏莺莺迷茫的看着王氏,細細的眉頭微微一皺,“得不到和已失去……”
王氏瞥了一眼魏莺莺,蛇打三寸道:“蘇隆成了永安公主的驸馬。”
這一句話算是戳準了魏莺莺的命門,眼裏的淚珠兒繞了一圈,順着眼中猛地滑落。
“為了挽回蘇家和京兆尹府,永安公主是最好的選擇。”王氏冷靜地朝着魏莺莺一句。
魏莺莺的目光漸漸清明,冷冰冰地望着窗外益發下大的雪。
說的是呢,這世間,誰又能不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