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盜來偷心 - 第 58 章

俞一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又緩緩地吐了出來。可是,她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情緒有所緩解, 只能帶着濃重的鼻音尋求身旁的陸練, “怎麽辦?我還是好緊張。”

“不要緊張, 我就在外面等你。實在不行的話,我陪你一起進去吧。”陸練的眉頭也皺着。

“不用, 你就在這裏等我。”俞一言鼓足勇氣, 這到底是需要她自己面對的事情,她只能自己來。

“好,那你記得:我在樓下等你。”

俞一言緩緩放開陸練的手, 依依不舍地朝着眼前的大樓走去, 一步三回頭。若有不知情的人經過,恐怕以為小兩口在演什麽苦情的分離戲碼。

**

天華大學, 醫學院的研究大樓。

俞一言不自覺地咽了口水,帶着些躊躇走進方淇恺發給她的房間號。

房間內不像她想象中的慘白一片,反而都是高飽和度的偏暖色調,她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

“來了?”方淇恺也沒有穿着他的白大褂,反而是一身休閑服, 俞一言都快生出一種只是來玩玩的錯覺了。

“嗯。”俞一言有些局促地坐上方淇恺為她拉開的椅子上。

“你不用緊張,我們倆就是純粹的聊聊天, 也不算治療的。”

“嗯。”答應歸答應,俞一言仍然很局促,連怎麽說話都不知道。

方淇恺試着引導她打開話匣子,“我記得你以前很抗拒心理醫生的, 怎麽會突然願意接受了呢?”

“我,我……遇上了一個讓我想要改變自己的人。”俞一言還有些微緊張,但最終還是克服着将完整的句子說了出來。

終于有了一個好的開端,就連方淇恺也略微松了一口氣。只要能找到她轉變的地方,他就有把握把她小時候的缺陷逐步重建起來。

“他是你的什麽人?”方淇恺的聲音裏全是溫柔。

饒是臉皮厚如俞一言,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可記得母親周素珍是想撮合她和方淇恺來着。猶豫兩秒,俞一言還是坦誠地說道:“是我的男朋友。”

方淇恺的眼睛裏全是坦蕩,仿佛從來不曾察覺來自長輩們的撮合。他的話語裏全是為俞一言高興,“怪不得,我在你身上聞到了濃濃的幸福味道。這樣很好,祝賀你,以後我們不再是同類了。”

聽方淇恺說起“同類”兩個字,俞一言這才隐隐約約記起之前見面時方淇恺說過的話:“其實,我們是一類人,都缺乏安全感,只是我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你是選擇做壞事引人注意,而我是想變得更好更優秀些,但終究是殊途同歸。”

俞一言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她有什麽立場和理由安慰別人。

方淇恺笑,“不必在意。和我不是同類,是好事。”

俞一言的心越發愧疚起來,仿佛是曾經同處泥沼的人被自己抛下,無處尋得救援。醫者不自醫,何況是心理醫生呢。

方淇恺感覺到俞一言的緊張情緒已經去掉大半,他索性繼續說自己的事情轉移着俞一言的注意力。“我們的研究項目進展得還不錯,目前第一個階段已經結束,我給實驗室裏的學生們放了一個假。”

俞一言突然記起方淇恺的目标來,他是想拿諾貝爾獎來證明自己的優秀嗎?那,這條路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她沉默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那麽,缺乏安全感的小孩走自己這條路就是對的嗎?做盡壞事,千方百計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俞一言敢肯定,如果不是自己的家境還不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身懷異能,如果不是因為遇到陸練,那她十有八|九已經因為偷竊癖被抓到監獄裏了。

剛有一些進展的心理咨詢因為俞一言的沉默再次停滞了下來。

方淇恺有些無奈,只能選擇另外一條稍微困難些的道路了,“是不是有些事情你不好傾訴?要不要試試看催眠?”

“催眠?”俞一言有些詫異。

方淇恺笑,輕松地說道:“別用這麽視死如歸的眼神。雖然你是我的第一個病人,但我在A國就拿到了相關的資格證書的。試試看?”

俞一言稍微一想,點頭答應下來。她和方淇恺不僅是醫生和病人,也是朋友,這樣的關系讓她在接受心理咨詢時難免有些別扭。如果可以使用催眠的話,那她就不會有主觀因素上的顧忌了。

“放心,即便是催眠,也能夠幫助你逐步搭建起你的安全感建構。作為心理醫生,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利用催眠消除你童年時期的不安全感,真正的安全感建立還是需要依靠你的戀人。”

“嗯。”俞一言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方淇恺拿出催眠的工具,很快,俞一言就進入了一個極其微妙的狀況。

“你看到了什麽?”

“爸爸媽媽在吵架。”俞一言有些驚懼的聲音傳到方淇恺的耳朵裏。

“別害怕,就算他們吵架,也還是愛着小言的,小言不要怕。”方淇恺溫柔的聲音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着俞一言。

俞一言雖然緊閉着雙眼,但她的聲音裏已經帶着一些顫抖,“爸爸媽媽都聽不見我說話,他們都不要小言了,都不要小言了。”

“乖,他們聽得見你說話的。”這一次,方淇恺的柔聲安撫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俞一言開始小幅度地顫抖起來。

方淇恺繼續叫着俞一言的名字,“小言?小言,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我……我偷了一條項鏈。”俞一言逐漸平靜下來,但聲音裏聽不到一絲歉意。

“不對哦,小言,項鏈都所在保險櫃裏,你是拿不到的。我們手裏的是石頭,不是項鏈,對不對?”方淇恺有意地在俞一言的夢境中設置更多的門檻,抑制住她的偷竊癖。

“不對!就是項鏈!”俞一言的聲音非常堅定。

“不對哦,小言,你仔細看看,保險櫃上都有鎖,我們沒有鑰匙,怎麽可能打開保險櫃拿到項鏈呢?對不對?”

“不對,就算是在保險櫃裏,我也能拿到啊。”俞一言的聲音仍然十分堅定,容不得絲毫質疑。

方淇恺循循善誘,努力把俞一言夢中的情形建得更完善,但俞一言始終咬死一個答案,不管方淇恺設置了什麽樣的困難模式,她總是能偷到其中的項鏈。

起初,方淇恺不以為意,可是無意中多詢問的一句話,卻讓方淇恺整個後背都汗毛立起,忍不住朝着那個方向問得更多。

不知不覺,五個小時過去了,俞一言終于在方淇恺的暗示下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的時候,方淇恺正背對着她,一時看不到對方的臉,俞一言的心裏還有些微的不安,“怎麽樣?我沒有表現地很糟糕吧。”

“沒有,你表現很好。只是,這樣的催眠治療并不是一次性就能解決的,你後續可能還要來幾次。”方淇恺終于轉過身來,面對着俞一言。

“這沒問題,後面我再和你約時間,到時候就麻煩你啦~”俞一言始終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她醒來以後,方淇恺就沒有直視過她的眼睛。

“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認真說起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麻煩你來着。”方淇恺終于擡起頭,直視俞一言的眼睛。

他的眼睛裏仿佛還是一如既往的坦誠。

“當然可以啊,什麽事情?”俞一言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連是什麽事情都沒有問。畢竟,在她的心裏,方淇恺一直是非常有分寸的人,肯定不會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方淇恺詫異地看着俞一言,眼睛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愧疚,“你知道我是研究DNA的,我們實驗室最近正在收集各種DNA樣本,但樣本庫始終還是太小。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采集你的DNA放到樣本庫裏去。”

“可以,我要做什麽?你需要我的頭發還是血液什麽的嗎?”俞一言仍然爽快地答應下來。

“我這裏正好有器具,讓我采集10mm的血液樣本吧。”

“好。”俞一言把左手的袖子挽起來,伸到方淇恺的面前。

方淇恺用酒精在俞一言的大小臂間擦拭着,俞一言突然想起先前他提起過的實驗進程,帶着些好奇問道:“采集到的DNA樣本是打算用在第二階段的實驗嗎?”

方淇恺手上的動作一頓,整個人仍然強自鎮定地說着:“是啊,第二階段的實驗需要大量的DNA樣本。”

“果然是這樣。”俞一言點點頭,任由方淇恺抽走她體內的血液。不知道怎麽的,她總覺得催眠前後的方淇恺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如果說催眠前的方淇恺是一個合格又溫柔的心理醫生,那催眠後看到的方淇恺活像一個正在逃避什麽的偏執病人。

等到一切都結束,俞一言站在門外禮貌地同方淇恺道別。

“你要加油哦,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拿到諾貝爾獎的。”

“嗯,我會加油的。”

下樓去見到陸練,俞一言開開心心地擁住他,“你等很久了吧?我看了看時間,竟然用了五個小時。”

陸練笑着把她的劉海撥開,“不久,想着事情,很快就過去了。”

俞一言笑嘻嘻地靠過去,“你在想什麽?有沒有想我?”

“有,一直在想你。”陸練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俞一言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痊愈了,什麽偷竊癖都離她遠遠的。

**

方淇恺的辦公室裏,他靜坐在辦公桌前,從天亮到天黑,他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他把一件事情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遍,也還是想不清楚。

他打開電腦,桌面背景是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DNA分子。他打開郵箱,準确地找到一個收件人:Cecelia(塞西莉亞)。

“Cecelia:

好久不見。我最近在做一個假設:如果人類有異能,那應該是哪一段DNA分子片段掌管這樣的事情呢?雖然這樣的假設太過離譜,但我還是想與你在此領域做做探究。盼複。”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對心理學方面的知識一點也不懂,文裏涉及的所有都是瞎編。如果有需求,到正規醫院看心理醫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