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看着薛明軒,歪着頭想了半天。
什麽時候他答應過叔父要送這麽多東西給她的?而且還這麽貴重。
想了半天,林木終于想起來,那天她帶着薛明軒回寨子裏的時候,得知薛明軒是善繡坊薛家的四公子時,丁甲叔父好像是噼裏啪啦的替林木要求過那麽一堆的聘禮。
不過,林木記得當時丁甲叔父還沒有說完,就被丁乙叔父一腳給踢飛了。所以當時丁甲叔父所說的要求,僅僅只代表了他個人的想法,而不是代表着盤龍寨的大家亦或者是林木本人的要求和想法。
那為什麽薛明軒還想要送出這麽貴重的禮物呢。
而且,他們本來就不是真的結婚,聘禮什麽的根本就沒這個必要吧。
丁甲叔父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可是林木和薛明軒兩個人的心裏都應該很明白的呀。
而且,這麽貴的禮物,林木不敢要。
她記得丁甲叔父說過,光是那件芙蓉嫁衣就已經是一萬兩了。那些其他的,似乎也并不會便宜到哪裏去。
林木想,她雖然為了完成對薛明軒的承諾,确實很悲催的受過兩次比較嚴重的傷,還被一碗薛夫人親手下廚的十全大補湯“毒害”過,身心都受到了非常嚴重的摧殘,但怎麽說她也算是一個實誠的孩子,收不下手就是收不下手。
薛明軒淡淡說:“你還是收下吧。這些,別人應該也穿不了。”
這些都是按着林木的身材尺寸做的,是早在一個半月前,他們剛剛回到京都的時候薛明軒就吩咐下去的。
那個時候青書一直很不理解,為什麽他家少爺要堅持兌現這幾個算不得承諾的承諾。
他親眼看見林木的丁乙叔父一腳踢走了丁甲叔父,而且那丁乙叔父當時似乎還對丁甲提出的要求非常鄙視,表示這些要求就跟要把林木賣了一樣。
少爺明明可以什麽也不做的,為什麽一定要兌現呢。
他本來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後來他明白了。
在薛明軒要他燒掉那幾封要林木折返的信之後。
騙來的四少夫人始終是騙來的,而且不論秉性、性情,統統不是在一個水平面上,也不知道少爺是怎麽回事情,似乎是想要這麽過下去了。
只是,那個叫蘇行遠的出現了之後,一切變得更複雜了。
青書默默站在門外,聽着房裏兩人幾句對話,林木堅持不願意收,薛明軒堅持要送,兩個人都是犟脾氣,僵持半天,最後屋裏沒聲響了。
聽着都覺得氣氛太尴尬,青書想着就這麽退散算了,等下再把藥給少爺端來,一退之下撞上了後面正走上來的人。
湯圓丫頭倪衫被撞了個正着,往後退了半步,一盤花生撒了小半盤,順嘴叫了聲:“哎呀。”
青書想捂她嘴巴,沒來得及,那句“哎呀”正轉移了屋裏兩個僵持着幹瞪眼一言不發的人。
門咔地一聲打開了,林木探了個腦袋出來一看,“又到他喝藥的時間了嗎?”
青書點點頭,走了進來。湯圓丫頭跟在他屁股後面,将那盤花生放到桌上。
林木對薛明軒說:“你醒來得正好,正好不用麻煩別人喂藥給你喝了。”
薛明軒看看她,表示自己勉強起不來身,說了句:“還是要麻煩的。”
林木拍拍青書的肩膀,“快去啊。你家少爺都說了還是要麻煩你喂藥的,愣着幹什麽?”
青書很猶豫。因為他懂薛明軒的意思,薛明軒那眼神明明就是,怎麽會是你?!
咳了咳,青書說:“之前少夫人有主動要喂你藥的,……”
林木哈哈笑着搶話,“是啊,是啊,我之前是有試着要喂你藥的,因為我之前受傷的時候,都是你照顧我嘛。……可是呢,我好像比較笨手笨腳,……”
青書聽到這裏,額頭挂上了一排整齊地小黑線。
薛明軒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那次林木喂藥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麽慘不忍睹的事情,所以林木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熱心照顧自己了。
林木抓抓頭發,傻呵呵笑着繼續說:“……誰知道我碗沒拿穩,藥全潑你臉上去了。”
薛明軒臉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但內心裏極度澎湃。
想象着當時的情況,覺得昏迷不醒的自己實在是太凄涼了。
林木說完,很不好意思地補了一句,“所以吧,我後來就沒好意思搶着說要幫你喂藥了。青書照顧得不錯,青書不錯。”
青書端着藥碗向前走了幾步,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薛明軒的神情,定了定,轉過頭來對林木說:“少夫人,我想起來少爺的藥沒有了,要急着去國醫堂那拿五濟回來,要不,今天還是少夫人你……”
林木連忙擺手,“不要吧。”
青書點頭,“可以的,可以的。”将藥碗放入林木的手中。
“我……可是我……”林木尴尬望向薛明軒,“要是又潑了,你現在神志清醒,會不會打死我?”
薛明軒瞄了她一眼,“那你要小心一點。”
林木聽着腳底寒意陣陣,想着自己舉止一向粗魯難控制,這種照顧人的細致活真是無奈無奈加無奈,另外,再想起那天把藥潑了薛明軒一臉的時候,泰安公主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着坐到地上說:“幸好是昏迷不醒啊,如果是醒來的話,這麽嚴重的錯誤應該被吊起來打一頓啊。”
端着藥碗,林木果斷往後退了一大步。
薛明軒看她不往前,反倒還向後退,知道她對自己沒信心到了極點,于是建議道:“可以像我那次一樣喂。”
那次?
哪次?
林木一愣,想了想。
哪次喂得很有技術,很準确無誤的往嘴巴裏面送,不會灑出來不會潑臉上,而且不會手抖手抽筋的将湯匙跌在枕頭上,……
= =|||
想起來了。
那次……
是指他薛明軒用嘴喂藥的那次……
林木噌地一下面色緋紅。
将藥碗砸到桌上,灑了大半碗藥出來,林木結結巴巴說了一句,“那個……藥……還是我去拿算了。”說完,匆匆忙忙就跑出門去了。
“什麽情況?”青書看看一煙溜消失的林木背影,再看看床上躺着的一如既往淡定的少爺,奇怪道。
林木覺得,一個人蹦跶出來為薛明軒拿藥是個嚴重的錯誤。
她除了熟悉去清潭酒樓、阡陌酒樓、以及末客棧的路,好像京都的方位她搞不太明白。
一路問人,終于爬到國醫館,勾手拿着藥大步走在街道上,沒轉幾個彎,她又暈了。
搞不清楚自己從哪條路爬過來的,于是,她理所當然的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轉悠了好半天,林木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爬到了清潭酒樓門口,于是被京都複雜路況弄得十分糾結的腸子總算不打結了。
吐了一口氣,林木甩着手上勾着的幾包藥,邁開步子往薛家走。
啪。
突然一個東西拍在林木的後腦勺上。
聲音很響,但拍得不痛。響聲,似乎像是折扇猛力收起的聲音。
林木回頭,看見蘇行遠的狐貍眼揚了揚,舉着折扇的手輕輕敲了敲林木的額頭,“眼睛瞪這麽大幹什麽?是想裝不認識嗎?”
臉頰倏地通紅,林木噗地一聲,不争氣的鼻子又噴血了。
太憂傷了。
過了這麽多天,以為已經調整好心态足以正視蘇狐貍了,卻沒想到他冷不丁的一出現,竟然又噴血了。
蘇行遠遞了條手帕給她,好笑道:“木木你這是最近上火得厲害呢,還是那天晚上看到的東西,仍然消化不了?”
……仍然……消化不了……
= =+
林木想,她應該是根本就沒有辦法消化吧。
頂着巨大的壓力,林木邊仰頭擦鼻血,邊說:“我覺得,我應該是上火厲害吧。”
蘇行遠的胳膊輕輕撐在林木的肩膀上,一雙狐貍眼擋住了林木視線範圍內的碧藍天空,“是嗎,那就是那天晚上看到的東西已經消化了?”
林木覺得他的笑容很奸詐,于是不敢出聲,将眼神迅速轉開。
蘇行遠锲而不舍,歪過頭湊上來繼續好笑道:“那既然已經消化了,是不是要跟當事人的我讨論一下,怎麽辦好?”
鼻血總算是止住了,林木推開蘇行遠抵在她肩膀上的手肘,“讨論什麽?”
蘇行遠的狐貍眼眯了眯,笑容燦爛道:“讨論你既然已經把我看光了,要怎麽負責比較好啊,林木木。”
噗。
林木的鼻子又噴血了。
林木憂傷的想,這樣下去,她早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直奔閻王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