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雲壓宮。
祁元六神無主,“我被騙了……哥,我、我真要害死你了?”
祁祜坐一旁一言不發。
看看窗外,祁盞連忙關好窗子。“他們有備而來的……怕是東宮裏也出了內鬼?天爺,我方才看見父王的步辇了,想是就要來抓咱們個正着。”
祁元道:“我是被騙的啊!解釋也不可?”
“當然不可,只要你在這兒,這串通謀反的罪名可就坐實了。”祁盞倒是淡定。她扶起祁元,“虛牙——”
“你跑吧!”
祜、盞兄妹異口同聲。
祁元震住……
祁盞抓起祁元的手,“哥哥,你去外面先拖住衆人,我帶虛牙從後面出去,咱們先去淩霜殿,求求闵娘娘……”
振衣,祁祜欲推門出去。“眼下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祁元道:“不要——哥,姐,你們不要趕我走……”
“不是趕你走!”祁盞抱了抱他,“你是我和哥哥最為重要的,最想保護的,你只要平安,我們什麽豺狼虎豹都不怕!”
“你姐姐說得對。”祁祜沉着道:“我這麽多年,就是為了保全你跟你姐姐,才會患得患失。虛牙,你走了,哥哥就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好做了……”
祁盞轉身去找東西。“把這披風拿上,趁着天黑,咱們定能出去……青山不改,流水長流,等哥哥繼承大統,定接你回來……”
祁元呆愣。一言不發。
祁祜道:“若兒,你去把母後的落雲劍拿來,給虛牙帶上。”
“對——還得有樣得心應手的東西防身……”看着兩人着急忙慌,祁元深吸口氣。
看燈火搖曳。
他似定了決心。
“虛牙,你去哪裏——”祁盞看祁元跑向書房,她連忙跟上。
祁元抽開抽屜後猛轉身。
“別過來——哥,姐,你們都是對我極好的人。如有來生,我定還跟你們做家人。”他一字一句道。
此時祁元似祜、盞不認識的弟弟,他眸中堅毅無比,婉如磐石不移。
“你……你要做什麽?虛牙——”祁祜慌得伸手。
“太子殿下——請您交出罪臣——”
外面姜隽喊道。
祁祯樾按捺不住了。
祁元釋然,莞爾道:“這世間,到此我沒什麽不可諒解的了。從小我都知道,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是孤孤單單的,你們都不會抛棄我。我什麽都敢做,什麽都敢說,反正我有哥哥撐腰……我才是宮裏最開心的。”
“虛牙——你要做什麽?過來!不然哥哥真的生氣了!”祁祜喝道。
祁盞捂嘴:“不要……”
祁元從背後抽出匕首。
“我堅信不疑地信,你們肯定愛着我。”祁元微笑。
他至此才發覺,自己年幼,不懂身處皇城,無知是要付出命的。
“太子殿下請交出罪臣——”
門外又喊……
祁祜伸手沖祁元走去,“不要,不要……虛牙,你聽哥哥說,哥哥有辦法的……你信我啊……”他全然慌了。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我死,保全你的清白。哥,你一定要贏。”燭火搖曳,光全映在他身。
祁元說完,一刀刺進了自己心口。
“啊——”祁盞抱頭,崩潰尖叫。
祁祜被人抽去力氣,看着祁元倒下。
“不要——”
“虛牙——”
兩人不顧一切奔向祁元,緊緊抱住他。
祁元用力咽血。“哥哥,姐姐……”
“別,別……”祁祜失語。他一字也說不出。
祁盞捂住他的手,卻捂不住汩汩紅蓮生。她身周又熱又冷,失去邵韻宅的恐懼複而襲來。
“我此生也愛……着你們……告訴母妃,不要傷心……兒子盡孝了……”祁元說着落淚。
祁盞慌道:“不要——不要,禦醫,我去叫禦醫——”
“別……”祁元攔住。
外面祁祯樾踏上臺階。
風離胥也到了。
祁元淚滑進祁盞手中。
“謝謝你們……對我這麽好……我真的……好幸福……”
“虛牙別說了——”祁盞伸手捂住他的口。“別說了——”這比殺她還令她害怕。她的悚懼,令她連一滴淚都哭不出。
祁祜雙眸失神,看着躺在他懷中的祁元。
“你們可不可以……抱緊我……”祁元無力道。
祜、盞照做。
祁元眸子越發渙散,“母後來了,玄劍哥哥……母後……”
懷中的人,再無聲音。
“砰——”
風離胥闖了進來。
“還請太子殿下諒臣奉命捉拿罪臣——”
定睛之後,他愣住了。
祁祯樾進門,瞬間雙眸悚然。
祁元自戕倒地。
祜、盞跪地不語。
兩人無淚……
祁祯樾道:“你們……虛牙這是畏罪自戕了?”
祁祜擡頭:“兒臣不知。”
風離胥上前,“曜靈,你無事吧?”
他這麽一問,後面姜隽一臉恨鐵不成鋼。
祁盞不理風離胥。
祁祯樾喝道:“你不知?難道虛牙不是為了保全你而自盡的?太子,朕問你,你到底有無策劃謀逆?”
“無。”祁祜答。
“那是虛牙策劃的?”
“兒臣不知。”祁祜答。
祁盞跪地:“父王,上思哥哥不見了,只有虛牙在此,還望父王查明,此事真是哥哥遭人陷害——”她喉間梗住,悲痛欲絕,說不出一句。
“上思在哪裏?”祁祯樾問。
姜隽上前拱手:“回皇上,死牢來報,懷王殿下昏倒在了獄中。想是不願太子殿下一錯再錯,不願跟其同流合污……”
“總而言之,淳王出現了東宮,死在了東宮。”祁祯樾瞪着祁祜。
他一句不解釋。
祁祜道:“是啊。兒臣百口莫辯。但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兒臣已是太子了,父王何不想想,還有何理由讓兒臣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姜隽道:“太子殿下,您,您是太子啊,皇上從未動過廢太子立程王的心吶!太子殿下您糊塗啊!”
此番話令在場衆人恍然大悟。
“來人——把太子關押進死牢。把他跟懷王分開。”祁祯樾透着不容忤逆的威嚴。
祁祜毫無反抗,他轉頭一直盯着祁元的屍身。
“你們,放開——”祁盞拼命喊出聲,卻卡在喉間,匍匐過去,欲去抓祁祜。
風離胥摁住她。“曜靈,不要過去——”
哥哥,哥哥——
祁盞咬牙眼淚奪眶而出。
她的命被人拿走了。
“曜靈……”風離胥看虛脫于懷的祁盞,抱着她跪下對祁祯樾道:“皇上,允臣帶曜靈回将軍府,今日她也是無辜受傷。是臣讓她來陪太子殿下的,不曾想碰上了此等禍事……”
“我不回去。”祁盞拼命出聲。
祁祯樾根本不曾理會她,直接帶人離去。
推開風離胥,祁盞死死抱住祁元的屍身。
還有餘溫……
“虛牙……虛牙……”她崩潰了。
風離胥半蹲在地:“曜靈,求你別這樣……”他何嘗不難過。只因祁盞。
公、璟此時趕到。
“虛牙……”璟讕腿軟。
公孫不冥直沖過去,看清祁盞懷中的确是祁元。“不——”他伸手摸祁元的額。
“不——若瓷,這到底是——風離胥!”公孫不冥抓住風離胥衣領,“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風離胥掰開他的手,“公孫不冥,說話要講證據。你說我糟踐過你我認,但這件事我可不認。”
“風離胥——咳咳咳——”公孫不冥一口氣未上來,跪地大嗽。
璟讕被釘在原地。
祁元死了……
他心中無數遍念着。如走火入魔一般念着。
風離胥道:“我是奉命而來,淳王謀逆,怎麽成了這樣,我也不知。你們把這頂帽子扣我頭上,我可不認。我還得跟曜靈過呢。既然曜靈你今日不跟我走,那我改日再來接你。”
他嘴上狠,眼中卻掩不住柔情看着祁盞。
經璟讕時,他瞟了一眼。他臉上的疤的确毀了他驚為天人之顏,這是風離胥做得最對的事。
祁盞抱着祁元。
她的弟弟,她再也聽不到他喚「姐姐」,再也沒人保護她了。
不知睡了多久,祁盞惕寐。
“虛牙——”她驚呼。
“已經拉走了。不冥命人先把他草草埋在郊外。”璟讕坐在她身邊道。
祁盞迫着自己清醒,“那,那,麗娘娘呢?其他哥哥呢?都知道麽?”她起身問。
璟讕面無表情道:“還未告知麗妃娘娘。貴妃娘娘正求皇上放過太子殿下和懷王殿下。”
“幹嘛要求!哥哥沒有做錯——”祁盞撐着身子起來,“我要見父王——”
“別鬧了行麽。”璟讕盯着自己的手道。
祁盞憤懑看他。璟讕道:“太子殿下,被關起來了。皇上大怒,不許任何人探視。大家都在忙着救他,你少些倔強,跟大家想想辦法……”
“我都是在鬧對麽?”祁盞大怒,猛推了璟讕。“你憑什麽這般說我?我比任何人都想救他們,我覺得,我快死了——真的,要能一了百了,我能去死——”
璟讕痛苦閉眼。不願看她。
都是他害的。
都是他;
他若能專心跟祁祜對抗風離胥,風離胥怎能鑽這麽多空子。
他早已悲不自勝,嘔心抽腸,從未如此恨自己無能無力,恨自己是個無用的質子。
“七妹妹……”
“別同我說話!我要去見父王,你該去哪裏去哪裏,反正你我早就決裂了,你不必管我的死活——”祁盞往外跑。
外面天色陰沉無光,欲要落白沙。
璟讕在後追着她。“七妹妹——你莫要這樣——”
“璟讕,你今後就回你的耀國去吧!就當跟我是一場大夢。夢醒了,一切都沒了吧——”祁盞快步走着。“你已不是那個我一個眼神就懂我的璟讕了……”
“我怎麽不懂?我懂你想死。因我也是。我早就生不如死了——”璟讕五髒六腑被灼燒到麻木,他望南天湖。
他無法面對了。
幼時的痛苦如一塊永作痛的疤,能讓他止住痛的是祁盞和他認識的好友。
但如今卻被上天發現,把他們一一收回。
“璟讕——”祁盞尖叫。
他仰進了南天湖。
她毫不猶豫跟着跳了下去——
十年前,你随我去死。
十年後,我也敢随你。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嗚嗚嗚——若瓷啊若瓷啊——”
“母親——母親——”
身邊一直哭,祁盞喘不上氣,她緩緩睜眼,動一下渾身如針紮。
“苒筠姐姐……梓粟……”
祁盞伸手,許苒筠連忙抓住。“你可算是醒了——”
“怎麽?”祁盞問。
許苒筠拭淚:“你都昏了三日了,将軍那日把你從湖裏撈出來帶回來,我們都吓壞了……”
祁盞驚,卻動彈不得。
“什麽?那璟讕呢?”她淚一下就出。許苒筠安撫:“他沒事,被不冥先生帶走了。早就醒了,還托人來問我你好不好……”
松了口氣,祁盞哭道:“他沒有遷怒于璟讕吧?”在跟璟讕投湖的那一剎,她就抱着名聲俱損的心了。
“沒有說夏侯公子的事……只是你們總被人說着。但外面都知道将軍對你不好,也都沒你說什麽不好的……還有不少人想要你和離呢。百姓都知道,他待你不好。”
許苒筠說道。
“若瓷,你還燒着,我給你喂藥……”
祁盞渾身不适,“梓粟……你先出去……”
“母親,舅舅是不是要死了……”梓粟大哭。
祁盞落淚道:“別胡說……”
她切身體會痛不欲生。“苒筠姐姐,送我進宮去吧,我得幫虛牙守着麗娘娘……”
“呃……”許苒筠目有躲閃。“麗妃她……”
心一灼,祁盞忙問:“麗娘娘怎麽了?”
許苒筠命人把梓粟抱出去,“麗妃娘娘……自缢在了彩鸾宮……哎!若瓷!來人啊!左先生!”
剛醒,人又立刻暈了過去。
淩霜殿中……
洛酒兒手拿一對兒玫瑰簪子,淚已盡。
麗妃自缢前,遺言只字未提旁人,只寫下了鹿姝也來過彩鸾宮,告訴了她祁元死訊,還言語相逼。
後鹿姝也苦苦解釋她沒有去過彩鸾宮,祁祯樾也不信,直接冷落了她。
麗妃用自己的死推了一把鹿姝也。她未曾留話給洛酒兒,只讓人把一對兒玫瑰簪子帶給她。
洛酒兒欲心痗,麗妃雖一句未留,她卻全然知道。麗妃定是不舍,但果敢無畏。
洛酒兒想着,又落了淚。得知麗妃自缢,她無處松懈,先把麗妃母家送出了宮,又幫麗妃收了屍,命人與祁元葬在一處。之後才在宮裏哭了個痛快。
這世間再無陪着她的人了。宮中花燭螢火皆變青燈苦蠟,肝腸寸斷哭不回相思人。
洛酒兒心碎欲裂,上氣不接下氣。
“貴妃娘娘,外面六宮來請安了。天亮了……”
宮女隔着屏風小心通報。
洛酒兒忽然擡頭,拭幹淨淚。一副何事都未發生模樣,“好,扶本宮出去吧。”她順手插上了簪子。
外面六宮之間抑着,透不上氣。
誰也不敢多言一句。如今宮中的孩子一個都沒了,投入大獄的,被處死的,遠嫁的,令人想起便忐忑不安。誰身後都是一大家子,命脈全在脖上系着,無法掙脫。
洛酒兒坐下,“眼看這外面欲要下雨雪。走時候還請各位姐妹留神腳下。”
“是……”六宮應和。
鴛妃開口道:“皇上應允了衆位姐妹齊去普陀寺上香祈福。這宮裏今年這般不太平……正好,孩子們都不在,也都空閑。”
洛酒兒道:“既然皇上應允了,那就安排個吉日一同前去……”
“回娘娘的話,本宮已然安排好了,就下月初八。”鴛妃道。
在場衆妃不語。位份低微的,皆低頭吃茶;位份高的,則面露不屑。
洛酒兒笑看她,“鴛妃姐姐還真是為本宮操心。”
“哪裏……皇上本就要臣妾與娘娘一同協理六宮,如今臣妾只是照着皇上的話辦事罷了。無論如何,也都是為六宮姐妹好吶。”鴛妃沒什麽可怕她的。
她兒子如今代理太子事物,自己又能堂而皇之分洛酒兒的權,她毫無忌憚可言了。
“那就有勞鴛妃姐姐了。”洛酒兒笑道。
這個女人,從皇後到南嫔到太後,只要有一分能讓她往上爬的她便能伏低做小,如今也算都順了她的勢了。
待人全散了後,洛酒兒冷下了臉。
自此之後,她再無善念可言。
城外,宗、左帶家眷給祁元,麗妃燒了紙。
“小允,你跟你姐姐先去車上等着。”左丘琅烨哭得喉間發幹。周允膳道:“我知道了……”她拭了把淚,與粵芙蕖先上車。
宗南初跪地灑酒,面如死灰落着淚。
“南初,如今該如何是好?”左丘琅烨問。
“咱們只知道了鹿姝也的事,但如今止安和上思都被關起來了,皇上也怒了,說什麽定是聽不進去啊。”
宗南初拭淚。“如今……唉。咱們定是被他們盯上的。只要敢有大動作,定會被圍追堵截的。這次可不能再走運逃脫了。”
左丘琅烨道:“難道咱們就不敢沖出去殺開了?什麽都不顧,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那止安和上思怎麽辦?若瓷怎麽辦?他們的命可都在風離胥這幫人手裏捏着呢。”宗南初緩緩起身,“唉……只要他們不盯着咱們。我們就有空隙來找證據了。風離胥手上不幹淨,只要用心去找,定能揪出證據。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證據面前,皇上不會饒過他的。只要他交出虎符,卸了六軍之首的位子,整治他還不易。”
左丘琅烨挫敗。“咱們到底是從什麽地方疏忽了?”
“定是有咱們沒看到的地方。就如當年好幾次陰風離胥一樣,他也不知道咱們很多動作。琅烨,莫要心急,先匍匐着吧。卧薪嘗膽尚需三年,何況咱們吶。”宗南初深知此時他們被人束縛,無可奈何。
左丘琅烨哭道:“我只是……心疼虛牙……他也才二十五歲,成婚才不到兩年,連帶着他家的知筱和明郡王一家都被流放了。”
“知筱我暗着照顧了。虛牙早就給她留了和離書,今後等止安繼承大統,好為她洗清冤屈。”宗南初嘆,“你也莫要再哭了,這還不是哭的時候。我再求求皇上,能見止安一面最好。”
“我同你一起。”左丘琅烨腳腕因天冷抽痛,他咬咬牙,跟着宗南初上了馬。
入夜,下起了冰碴。
碴碰屋檐如下沙。
風離胥長嘆口氣,伸手撫上祁盞的額。
還是燙的……
“哥哥……”祁盞呓語。
“曜靈?”風離胥伸手抱住她安撫:“無事的,都過去了……”
“轟隆——”
窗外一聲炸雷。
“嗚——”祁盞痛苦嗚咽,死死抱捂着耳朵。“不要,不要……”
“曜靈——”風離胥去緊抱住她。
祁盞拼命掙紮,“放手……”她燒得迷糊不清,不在水中卻快要被溺死了。
風離胥緊緊摟住她,“曜靈,求你了……你起來打我吧……”他看祁盞哭,自己也跟着生不如死。
祁盞意識不清,“哥哥……嗚——”
外面又一聲炸雷。
“風離胥……你放過我吧……”祁盞說着胡話。
“呃……”放下祁盞,風離胥冒雨推開了門。
“一棠,拿上我的名牌。去一趟死牢。”風離胥面色堅毅冷峻。
“是。”一棠并無多問。
雲裏霧裏之中,祁盞不知是死是活。
她蜷縮成團,毫無心緒。
“哥哥……哥哥……”一聲聲喚着,只有這樣才不痛。
“嘩啦——”
門從外開了。
祁盞聽到鐵鎖聲。
“唔——”她猛從半睡半醒中惕寐。
“誰——”強忍着天旋地轉,定睛一看。
祁盞詫異無比,險些喊不住聲。“哥哥?”
祁祜手腳都帶鐵鏈。他渾身濕透,心疼欲裂地看着祁盞,“若兒——”
“哥——”
不管是夢是醒的,祁盞不顧一切抱住了祁祜。“這是夢——不要,你不要離開我——”
“這不是夢。”祁祜把臉埋進她肩。“若兒……你怎麽病了……”
祁盞痛哭……
她不要了,她什麽都不要了,她就要哥哥在她身邊,讓自己守着他。
以為此生她都是渾渾噩噩,祁祜做什麽她便去做,毫無頭緒;
而如今在看清,她本就是因祁祜而活着的。她也信祁祜也同樣。
風離胥立在卧房外,靠門望頂。
冒着東窗事發就被殺頭的風險,他從死牢中打點,壓上自己名牌,冒死帶出了祁祜。
只要祁盞能高興。
只要她不痛,他能做任何。
那個質子說過,他比自己更愛祁盞。他是不信的。什麽愛不愛,都是看能做到什麽地步罷了。
他從未想過,看祁盞痛能讓他如此之痛。若說祁盞是他從花園中連根拔起的芙蓉,他明知無根無土把她養在瓶中會枯萎,卻無法放手讓她回去。
他寧願寸步不離,小心呵護,被弄得患得患失,但只要看到這朵花,他能忘卻所有。
忘卻苦痛,憤恨,哀愁。滿腹只剩柔情蜜意,與無處安放的寵溺。
十惡不赦之人,也奢求得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