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茂茂本來不想走, 就像留在原地逼問清楚到底有什麽陰謀詭計。
但她轉念一想, 算了。
做人呢,姿态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打交道的時候絕對不能顯得她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想顯得自己高級一點那就要擺出鼻孔朝天我不care你的裝逼樣子。
于是,夏茂茂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 皮笑肉不笑地說:“正好我也累了, 那就下次再說吧。”
等下次, 你個糟老頭子, 非得被我問個底朝天。
說完,夏茂茂一轉身, 一個眼光都沒給他們,直接走了出去。
殺馬特保安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一句話也沒說,夏茂茂也沒管他,拿出江姐氣勢,雄赳赳氣昂昂地朝前走。
直到碰見了一個十字岔路口。
她回頭看保安孫亮,孫亮的一只手插在口袋裏,眼睛透過厚厚的頭簾, 毫無波動地看着她。
夏茂茂:“……”
她環顧四周, 行走的人不少, 但這會兒都在看着她,沒有一個人上來和她說話,給她指路。
夏茂茂站在命運的路口, 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四面八方來來往往的人,看她像是一個小醜。
而她身後那個保安,沉默的像只狗。
夏茂茂:“…………”
現實讓她成為了一名rapper?
夏茂茂被自己苦中作樂的精神逗到了,她回頭問孫亮:“你知道我要被關在哪裏嗎?”
孫亮點頭。
夏茂茂龇牙咧嘴地笑:“那你在等着幹什麽?等我反過來把你關起來?”
孫亮終于“哦”了一聲,緩步上前,走在夏茂茂的前方,給她帶路了。
夏茂茂看他那個背影就哼了一聲。
這年頭,坐牢都坐不安生。
她跟在孫亮的身後走了許久,穿過許多走廊門橋,還乘坐了許多截電梯,有直上直下的,還有前後平移的。這個建築物看起來挺宏偉,面積不小,內部網絡複雜。
總之,雖然總路途只有十五分鐘,但夏茂茂已經被這複雜的行程搞淩亂了。
同時,她也确定了一點,這個地方如果沒人指導,就算大門敞開着讓她跑,她都不一定能跑出去。
唉,求生希望還真挺渺茫的。
夏茂茂走進牢房,默默地想。
這間牢房看起來擺設還挺好,就是一間卧室的模樣,看起來幹淨整潔,只有金屬欄杆焊死的窗戶能揭示它的本質。
夏茂茂打量了一圈屋內的擺設,扭頭對孫亮說:“你可以走了。”
孫亮看着她,卻問:“你想吃什麽?”
夏茂茂一擺手:“沒什麽胃口,不吃了。”
誰知道這邊會不會在食物裏下什麽星際毒品,一旦攝入終身無法擺脫,還是小心為上。
還好她在參加宴會之前吃了不少東西墊肚子,不然這會兒還真沒底氣這麽說話。
孫亮看她,眼神奇奇怪怪的:“還是吃點什麽吧?”
夏茂茂納悶了:“你管我吃飯幹什麽,我不想吃。”
孫亮還是很固執地說:“我去把飯給你送過來。”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牢房,夏茂茂有些疑惑,這個保安在幹什麽,她吃不吃飯關他什麽事情?
夏茂茂想了一下就不想了,沒必要深究地方保安的內心世界,沒準人家只是因為任務。
因為下午在飛船上已經休息過了,這會兒夏茂茂也不困,趴在桌子上,她只覺得心累。
昨天這個時候她還是牛逼轟轟的太子妃,今天就變成階下囚了,此時此景,真讓人想高歌一曲鐵窗淚。
正出神,門從外面被打開了,孫亮保安端着一個餐盒走了進來,他把餐盒裏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到桌面上:“吃吧。”
夏茂茂:“你先出去我再吃。”
孫亮:“你先吃我再出去。”
夏茂茂:“……”
她才不跟人搞這種沒意思的無限循環。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根菜葉,皺着眉觀察了它一下。
“沒毒,放心吃。”見夏茂茂還不動嘴,他居然拿起餐盒裏的備用筷子,自己夾起菜,撥開厚重的頭簾,吃了一口。
不知道為什麽,夏茂茂被他撥開頭簾的動作逗到了,他每天吃飯的時候都需要把自己的頭簾掀起來嗎?
有點好笑。
既然對方都這樣試吃了,夏茂茂也沒什麽理由再拒絕,其實雖然她說不吃,但還是有點餓的。
夏茂茂拿起筷子吃起飯來。
她本來以為在她吃飯的時候,殺馬特會離開,但她失算了,整個過程裏,他都坐在夏茂茂正對面的椅子上,他別的事情也沒幹,就只是看着夏茂茂,一直看她。
夏茂茂起初還能忽略他的視線,但後來,她實在忽略不了了,放下筷子,擡頭問他:“飯已經送到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殺馬特“嗯”了一聲,但是屁股紋絲未動,還是看着她。
夏茂茂被他看得渾身發毛起來。
這殺馬特,怎麽老看她?還有股若有所思的感覺?
夏茂茂忍着這股別扭感,低下頭,堅強地繼續吃東西。
只要她不擡頭,殺馬特就不存在。
但內心的慌張是壓不下去的,夏茂茂無意間偏頭,看見了金屬窗沿上的自己。
雖然她的身體已經變形了,看起來都有點詭異,但是,她仍然是個盤靓條順的美女。
有道是,愛美之人人皆有之。別以為殺馬特不愛美,相反,殺馬特其實比一般人愛美多了,畢竟為了堅持自己心中的美願意與整個世界所有人的審美做對抗,這也是一種無上的英雄主義。
只是在這個時刻,夏茂茂突然有點害怕。
從正統文學到R18本子都告訴大家,監獄這個地方能發生的事情簡直太多了,雖然理智告訴她,現在的她還是老頭的可能合作夥伴,他應該不會允許下屬對她有所冒犯。
但這玩意兒,誰敢打包票?
殺馬特之所以能成為殺馬特,不就是因為他們不走尋常路嗎?
夏茂茂緊緊地握着筷子,對着他說:“你現在就走,我想一個人靜靜。”
殺馬特的回答是,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很近的距離加上高大的身軀帶給夏茂茂很大的壓迫感,夏茂茂有點窒息了。
夏茂茂慌了,戰術後仰,擡着頭說:“你不要過來,離我遠點!告訴你,我,夏茂茂,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
殺馬特隔着假發片一樣的頭簾看她。
夏茂茂虛張聲勢地看了回去。
對視三秒後,殺馬特轉身,走向門邊,夏茂茂剛剛松下一口氣,措不及防地聽到了咔噠一聲。
門被鎖上了。
現在,這個房間是一個封閉空間了。
夏茂茂忍不住地叫道:“不管你要幹什麽,都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你老大正在收買我,雖然我也不一定被他收買成功,但是你今天在這裏要是做出什麽不軌之事,明天我就要他們獻上你的項上人頭以示誠意!”
殺馬特回頭,一步步走向夏茂茂,夏茂茂筷子一摔,掂起板凳要砸他。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殺馬特的眼神忽然有些無奈:“我是你丈夫。”
夏茂茂想也不想:“我是你媽!”
殺馬特:“。”
接下來,夏茂茂就看到了一副神奇的畫面,殺馬特伸手,把自己的頭發整體往後一甩。
沒錯,是甩。
他的所有頭發都像假發一樣的被甩到了地方,然後,變成了水,沒了。
夏茂茂:“?”
她愣愣地看着殺馬特的臉。
看起來還挺帥。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五官緩緩地發生了一些變化,由于是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地調整的,看起來還是挺有恐怖片效果,也就是夏茂茂對這幅場景看得多了,整個人都脫敏了。
這殺馬特,看起來,越來越像嚴辭了吧。
夏茂茂舉着板凳看他,舉着舉着,累了,她把板凳面兒抵在肚子上,四條腿對準了漸漸嚴辭化的殺馬特。
夏茂茂此時的心情異常複雜,也不能說不喜悅,但更多的是一種讓人頭腦發脹的情緒。
在大概兩分鐘的調整後,嚴辭的臉露了出來,他用夏茂茂熟悉的飄忽目光看着她,熟練地呼喚她:
“茂茂。”
“茂你媽的茂!”夏茂茂被他這一叫,激活了,抱着板凳就好像抱着大炮,直直地朝着嚴辭沖了過去,嚴辭往後躲,夏茂茂往前抵。
最後,嚴辭被困在板凳腿和牆壁之間,他的身體确實是水做的,腰部被卡在板凳腿裏也能完好地适應那狹窄的空間,無措地看她:“茂茂。”
夏茂茂用肚子壓着板凳面,一只手壓住了嚴辭的耳朵:“你為什麽不進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你是誰?”
嚴辭解釋:“那個時候,房間外面有人。”
夏茂茂:“人什麽時候走的?”
嚴辭:“十分鐘之前。”
夏茂茂氣不打一處來:“那你為什麽沒在人離開的第一秒鐘就告訴我你的身份,你有毒?你就那麽看着我,我尼瑪覺得自己差點要被——”
嚴辭:“要被什麽?”
夏茂茂:“……要被屈打成招了。”
夏茂茂有一瞬間的不好意思,她剛才可是真的牛逼,自己吓自己可還行。但下一秒,她又覺得,這不還是怪嚴辭,無端給她那麽大的心理壓力。
夏茂茂擡頭就往他的胳膊上敲了一下,嚴辭的眼睛都沒眨,胳膊像是橡皮糖一樣的彈了一下,夏茂茂氣不過,又捶了他好幾下,依舊是橡皮泥一般地彈手。
夏茂茂:“……你疼嗎?”
嚴辭晃晃手臂:“不疼~~~”
不疼是他說的話,~~~是他的手臂動作。
夏茂茂覺得揍他簡直就是在自讨苦吃,她沒勁地說:“自己把板凳抓着。”
說完,她松開了,轉身回到了桌邊,想要繼續吃點什麽
嚴辭在她身後,不知道哪根筋沒接上,居然就保持着卡板凳的模樣過來了,夏茂茂看他那個樣子,今天第二次被逗笑了:“你把我板凳還給我,我要坐下吃飯。”
嚴辭這才把身上的刑具取了下來,還非常自覺地主動放到了夏茂茂的身後,夏茂茂坐下了。
她本來想撿起地上的筷子吃飯,但又嫌它們太髒了,沒怎麽猶豫,她直接把嚴辭的筷子拿了過來,扒了好幾口飯壓驚。
之後,她才問:“你在我的牢房裏呆這麽久,別人會不會懷疑?”
嚴辭:“不會,他們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跟你拉近關系,私下裏說點什麽沒有關系。”
夏茂茂啧啧啧了一聲。
讓太子妃和看守她的人拉近關系,還專門派了一個掀開頭簾就會變身的帥哥的男性過來,這司馬昭之心簡直路人皆知。
不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換成別人的話還真的可能會有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殺馬特很溫柔,那就會被□□的太子妃一個溫暖的小角落,難保太子妃不會愛上他。如果殺馬特很變.态,那也有可能,斯德哥爾摩什麽的,為了吃的喝的而舍肉喂鷹什麽的,這種本子她也不是沒看過。
夏茂茂把她的猜測和嚴辭說了,當然,使用的是不那麽露骨的說法。
嚴辭聽完之後,點頭:“我倒沒有想到這個,你怎麽想出來的?”
夏茂茂喝了口湯:“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看多了思路就活了,不要太敬佩我。”
嚴辭:“哦。”
夏茂茂這會兒吃飽喝足了,她把筷子放在了碗上,把它們往前一推,兩只手握在一起,對着嚴辭一擡下巴:“現在,有個問題你需要跟我解釋一下。”
“嗯?”
“你為什麽在這裏?你不是在關口?”
嚴辭:“。”
夏茂茂:“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理論上來說你今天早上應該還是803港口的轉運部,但這裏,應該不是港口,也不是轉運部。雖然我現在變成了一個囚犯,但好歹,這其實是一個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你,為什麽從太子,變成了叛軍的保安?”
夏茂茂一臉難言地看着他:“你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嗎?”
嚴辭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秒,但很快,他就嘆了口氣,學着夏茂茂的樣子,也把兩只手都合在了一起:“這件事,是這樣的。”
嚴辭沒有隐瞞夏茂茂自己的經歷,畢竟都被抓住了,還隐瞞個什麽鬼。
夏茂茂算是知道了他這幾天都在幹什麽了。
說起來,他的日子過得還挺精彩,先裝成一個廚子,沒一天就變成了廚師長,在送飯的時候接觸了一個小隊長,很快,他就升級成小隊長了,成功擺脫了後勤的位置。
後來,他的升職就好像是做了火箭一樣,一路地變成了副軍長。
到了這裏,嚴辭着重地講述了一下那個身份的經歷,表示自己只不是現在的身份是保安,在半天之前,他其實差點混成了叛軍的軍長。
夏茂茂的回應是,她狠狠地敲了敲嚴辭的胳膊:“你還挺得意?”
嚴辭謙虛地說:“還行吧。去之前我也沒想到能升得那麽快。”
夏茂茂看他:“我要不要誇你一句金子放在哪裏都會發光,得虧你在地球的時候還願意當個大學生,是不是差點就去阿妹當總統了?”
嚴辭擺手:“我對那個沒興趣。”
夏茂茂又敲了他一下。
嚴辭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自己的經歷。
他逃跑之後,就想要立刻趕回去,畢竟看到了一個“明”字,怎麽想他都不放心。
逃跑的時候,為了隐藏自己,他沒有帶上通訊工具,直到混上了一艘飛船,在新聞裏看到帝都星那邊出事了。皇帝皇後都安全,但太子妃意外失蹤。
也是巧了,嚴辭在飛船上聽人讨論,這艘飛船的目的地是叛軍的老窩。
其實,雖然打了這麽多年,但叛軍的老窩一直都沒有被找到,當然,也可能有人查到了,但是隐瞞了而已。
嚴辭在飛船了思考了一下,決定直接跟着這些人混進老窩。
一來,他想摸清位置和內部情況。二來,夏茂茂消失,其中絕對有叛軍的手筆,潛入內部,可以打探夏茂茂的下落。
降落之後,他才發現,原來叛軍的老窩居然就建在離帝都星不遠的一顆商業星上,從外表看上去,它只是一艘商業大樓,但進去才知道,地下早就形成了一座防守嚴密的小城市。
而嚴辭的身份,就是地上商業大樓的保安。
他本來以後要混一段時間才能得知夏茂茂在哪裏。
“沒想到,我直接被分配了看守你的任務。”嚴辭如是說。
夏茂茂糾正了他:“是勾引我的任務。”
嚴辭:“?”
嚴辭有點想反駁,但想了想,他嘆了口氣:“你說得對。不過這樣的話,有個問題需要解決一下。”
“什麽?”
嚴辭看着夏茂茂,眼神正直:“我在這裏待了這麽久都沒出去,別人會懷疑的,如果被問起來的話,我應該怎麽說,說我成功了?”
夏茂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