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久後的一日,陸軒剛走出縣學大門,便被一女子攔下。
衆目睽睽之下,她撲通跪倒在地,哭喊道:“陸少爺,奴婢是朱家偏房陸姨娘的貼身丫鬟小翠。”
縣學的學子也不着急回去了,紛紛停下腳步關注着後續。
“有冤屈找官府,這裏是縣學,幫不了你。”陸軒默默移開一些。
看此女子這架勢肯定是來碰瓷的,動作熟練。
小翠一副看負心漢的表情,控訴道:“陸少爺您怎麽能不認自己的姑姑呢,姨娘如今被朱家大夫人磋磨,又被老爺厭棄,日子過得苦。”
朱家當年搶了陸家的單子,後被馬牧兩家聯合打壓,損失慘重。
因此朱家老爺責怪到提供資源的小妾身上。
被厭棄的陸小妾在後院舉步維艱,前有夫人刁難,後有小妾打壓。
陸軒依舊臉色平靜:“你找錯人了,本童生并不認識什麽陸姨娘。”
确實沒見過,家裏不主動提及,他就當從沒這個人。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次搶衣櫃草圖,似乎有她參與其中。
不過想到曾經那個想騙他去殺豬的‘假’叔叔。
估計這位‘假’姑姑的為人也堪憂。
話說他爹獨生子一個,從哪蹦出那麽多亂認親戚的長輩。
小翠聲聲泣血:“您不幫她,她會死的。”
陸軒暗道可惜,挺忠心的丫鬟,居然沒遇上好主子。
冷漠說道:“她自已做的選擇,跪着也要嘗完。”
再者,就那個能為了過得好,抛棄家人,甘願去做小妾的人,肯定惜命得很。
如今冒出來,不過是因為朱家失了財勢,無法給她想要的生活而已。
陸軒也不想為難一個小女子,便道:“讓她找她的親娘親哥去,陸家廟小,裝不下她的野心。”
他明白了,之前撞到的人就是曾經想騙他過繼的陸大河。
肯定是查到他考中童生,還與馬牧兩家有交情,便迫不及待跳出來。
至于想從他這得到的,無非是讓他和馬家說放朱家一馬,也放她一條生路。
“陸少爺……”小翠不肯罷休,還待說話,就被一道諷刺的聲音打斷。
“呦,這不是陸妾室身旁伺候的人麽?怎麽和陸大才子有舊?”
陸軒随着聲望去,原來是黃初班的朱智。
時常跟在張大胖身邊踩高捧低,因此雖不是同科也算熟悉。
據說此人以前嚣張跋扈得很,領着黃初級有財勢的圈子,到處惹事生非。
直到一年前朱家破財,保不住地位才跟了張大胖混。
“大少爺!”婢女抖着腿,一臉害怕。
“陸少爺快救救奴婢。”小翠膝蓋拖着地裏快速接近陸軒。
以前還好,朱家有銀子,大少爺從不拿正眼看待她們這些下等人。
而如今,不能随意花費,便把氣全撒奴仆身上,好多姐妹都遭了殃。
她在陸姨娘那伺候,離得遠,才逃過一劫。
陸軒卻再次退開一步,強硬道:“朱智,既然這是你家的人,麻煩帶回去。并且不要再來煩我。”
奴婢都有賣身契,生死皆在主人家一念之間。
別說他沒有立場出頭,就算他真管了,按朱智的性情估計會更關注到不起眼的婢女。
只有冷漠以對,才有可能讓她多一線生機。
朱智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另三人不在,一個陸軒能翻出什麽浪花來。
在他的逼問下,小翠不得已說了來此的目的。
朱智嗤笑:“哦,原來那位不要臉的陸妾室,是陸大才子的姑姑呀。”
他內心打起算盤,想看看這個把柄能從陸軒這得到什麽好處。
他已經太久沒有過腰纏萬貫的滋味。
朱智開始試探他的底線:“哎,可憐陸妾室在我爹後院裏過得跟條狗似的,怎麽?你家想接回去?可以啊,五千兩銀子,本少爺親自送。”
見他沒應聲,朱智以為自己開得太高,不過想想也是,一個寒門學子能有幾兩銀子。
從沒接觸過行商的他壓根不知自家與陸家曾有過糾紛。
當初搶的是最簡易版的衣櫃,其實更适合普通人家。
後來陸家衆人集思廣益,創造出一款工藝複雜,外觀大氣高端,帶有多用性,暗隔,箱鎖,一體化。
馬家大力推出後廣受歡迎,而朱家才剛起點水花就被壓下去。
朱智還好心幫忙出主意:“馬家和牧家都是大賈商,你與他們的少東家玩得好,只要開口,五千兩對他們來說小意思。”
陸軒并不接話,反而說道:“縣學規定十八周歲還未過縣試的會被退學。朱智,你在縣學的時光只剩下最後半個月了,好好享受吧。”
也就能在縣學裏橫,出到外面什麽也不是。
朱智惱羞成怒:“你,你就不怕我報複在陸妾室身上。”
然而他認為能拿捏的東西,實則一文不值。
“請随意,她早已被除族,更不是親姑姑,與我毫無關系。”陸軒眼皮都不帶動一下。
“陸軒,出了何事?”江辰海急急忙忙跑過來。
咋的,返回去拿本書的功夫,好友便被欺負了?
另兩位知己也出現在縣學門口。
牧明宇最看重兄弟義氣,見陸軒孤憐憐被逼到牆角,頓時火冒三丈。
“哎喲喂,你們可真行,一群人欺負一個,有本事單挑啊。”
只想看熱鬧的學子:……默默遠離戰火中心。
空出來的地方就鮮明了,只剩一個跪在地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婢女,還有目标明顯的朱大公子。
馬永輝挂上嘲諷的微笑:“朱智?怎麽,是嫌留給你家的資産太多是吧。”
都有閑功夫在他面前找存在感,還敢欺壓他的好友,不可饒恕。
他将折扇放在手中輕敲,似乎在思考哪種方法最能一擊必中,再無翻身可能。
朱智看到馬永輝後咬緊牙關,之前也是這般風輕雲淡的就把他家搞垮了。
害得他再也過不了揮金如土,左擁右抱的日子。
教訓有過一次就足夠永生難忘,他再蠢也知自己沒那個資格叫嚣。
否則他的下場不比同胞嫡姐好多少,就他爹那個利益為上的性子,絕對将他除族賠罪。
想當初他嫡姐就因為對眼前這個笑面虎下手。
結果事沒辦成,反而惹毛了馬家,接下來就是惡夢的開始。
不過短短三個月,龐大的朱氏就只剩下一間祖宅,兩家店鋪過活。
朱智越想越怕,趕緊認慫:“是這個婢女自作主張來找陸大才子麻煩,我只是問清情況而已,她任憑處置,與我朱家無關。”
說完他撒腿就跑,頭都不敢回。
“…切…”無熱鬧可看的衆人一哄而散。
婢女小翠期期艾艾的望着離開的方向:“大少爺……”
此刻她不知該慶幸沒被帶回去,還是傷心被留下頂罪。
江辰海和牧明宇傻眼了:他們剛出場,還未發揮威力對手先跑了,太沒勁。
馬永輝無奈:怪他過分優秀給某些人留下可怕的陰影。
陸軒不打算為難一個傳話的下人,讓她從哪來回哪去,并轉告她主子好自為之。
懷着不爽的心情走到小院後,陸軒一眼看出門前停着熟悉的驢車。
還未走進,就聽到院內傳出陸二标志性的笑聲。
陸軒一掃郁悶,歡快的推開大門:“二哥,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咳,送貨順道過來看看你們呗。”陸二抓抓頭,眼珠子亂轉。
那是他心虛的表現,事實上根本不順路。
送去的那戶人家正好養了好些土雞,他買了不少,專門送給弟弟們補補。
“哥,好久不見甚是想念!”江辰海做出誇張的動作,把所有人都逗樂了。
“不過五日,成海臉皮又厚了不少。”陸二笑得牙不見眼:“等你成婚了,想你媳婦去。”
接着陸二就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他們傳授經驗。
江辰海癟嘴,有媳婦了不起啊,每回來都要秀一場。
飯後,陸軒問道:“哎,二哥,問你個事。”
“啥事,說!”難得有弟弟不懂的東西。
陸軒覺得麻煩已經找上門,估計後面也不會罷休,他有必要了解情楚。
“你見過那位被祖父移出族譜的‘姑姑’嗎?”
陸二愣了一下道:“沒印象,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咋的,她去找你晦氣?你可別心軟,那兄妹倆心思壞着呢。”
遇見就沒好事,不是搶人就是搶單子,但凡顧及點恩情,他們也不會厭惡至此。
“嗯,我沒搭理。”陸軒又問道:“那她近期有回過咱家嗎?”
他有些擔心有人狗急跳牆打家裏主意。
陸二想了想道:“沒,不過一年前有派過人來,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讓祖父給打出去了。”
真是無利不起早,出事想起曾經的家,享福時不見蹤跡。
陸軒提醒道:“二哥,你回去讓家裏注意點,特別是經常在外玩鬧的婉靈和子恒。若村子有發現陌生人,讓族裏探查一下底細。”
希望是他多慮吧,但防患于未然還是有必要的。
“好。”陸二憂心忡忡的駕車離開。
陸軒這邊的一切如常進行,直到休沐的前一日。
一則駭人聽聞的大事轟動全縣城。
有些女人狠起來是真毒,為了能從朱家脫離出來,她竟然将私下收集的證據交給縣衙。
朱家輝煌時欺男霸女、強取豪奪的事不少。
一朝爆出來,樹倒猢狲散,徹底玩完。
家産充公,罪魁禍首砍頭,同流合污者,發配苦寒之地。
一人幹趴整個家族的女人,成了唯一沒被治罪的。
不但由衙役客客氣氣送出縣衙,還被通告檢舉有功。
然而機關算盡終于自由後,本以為能再找個大富之家。
可惜她的毒妾威名實在太大,在南江縣裏是別想有人接收。
身無分文的她只好先跟着親哥去抛棄過她的親娘家住。
哪成想親娘和後爹計劃着要将她發賣到邊關。
親哥給她物色好的目标,年過半百不說,各有毛病。
幾個骨血裏都是自私自立的人,鬥得不可開交。
最終以毒妾的勝利告終,不過這回她沒那麽幸運。
不但三敗俱傷,還賠上了自己的後半生。
在外頭晃了一圈又回到牢房裏,也不知道圖什麽?
陸家衆人得知這個結果後,倒是松了一口氣。
潛在的危機解除,他們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縣學這邊的牧明宇卻在瑟瑟發抖:“好可怕,我不要成親了。”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家中早已物色好對象。
只等對方年滿十五及笄後,就下聘定親。
“只娶一妻不就得了,相濡以沫過一生。”陸軒沒覺得有何需要害怕的地方。
既知妾室是亂家之源,那便守住自己的底線,不碰,不理,不看。
江辰海點頭認同:“對啊,像我家這樣就很好,和和美美的。”
他就從來沒想過要收什麽妾室,夫妻之間兩人正好,再多就不真誠了。
牧明宇羨慕不已,嘆息道:“關鍵是根本沒得選,長輩使命往院裏塞人。等一成親,有了正妻,那些沒名分的也會被提上妾室。”
長輩鬥法,遭殃的都是子孫。況且大戶人家耳濡目染學的都是後宅生存之道。
估計他的不接受會被屈解成另一種意思,而使情況更惡劣。
馬永輝風輕雲淡的說道:“首先你得有話語權,掌控自己的命運,不受人擺布。”
先實現錢財自由,就算威脅也有底氣叫板。
再添加自我價值,在家族占有一席之地。
最後手段要快準狠,達到有效震懾力,不敢輕易招惹。
“我又沒你那麽多心眼,玩得過誰?”牧明宇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說得輕巧,要真好辦,他也不至于連家都不想回。
看他爹多能耐,給正妻敬重,給妾室溫情,給新歡寵愛。
表面上雨露均沾,似乎誰都顧及到了。
然而,後宅依舊鬥得烏煙瘴氣。
妻妾間就沒有和平共處的可能,不論是為了自己,或是為了孩子,都會去争。
馬永輝嘲諷道:“你能拿出怼我的能耐,就成功一半了。”
扣個月例都解決不了,還指望能幹大事?
“反抗不了,只能躺平。”牧明宇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放棄掙紮。
陸軒見他倆又有吵起來的跡象,趕緊敲了兩下書案打斷。
“好啦!咱們還是溫習吧,月考在即,能不能保住名次才是重中之重。”
江辰海捂着嘴偷樂,突然感覺到一道強烈恨意的目光,直射而來。
他知曉是誰,自從那次酒後吐真言,他們就成了陌路人。
而惡狠狠的眼神總會如影随形的盯着他們這邊。
不過比起挂着僞善的面具,衆人更願意看到他真實的內心。
聽聞他最終選了讓寡母偷偷借銀子來贖人。
曾經的‘溫柔鄉’,經此一次也變成了恐怖的存在。
轉眼間來到八月,院試科考在即。
整個甲班只剩下他們四人未去。
也因此得以享受夫子的一對一輪番上陣講學福利,時間長達一個月之久。
牧明宇和馬永輝以往都是想着多适應的心思,也不介意多花點錢財和時間去浪費。
而今時他們有了明确的目标,力求一擊必中。
陸軒倒是欣然接受,恨不得夫子們的關愛再猛烈點。
抱着十萬個為什麽的心思,使勁薅羊毛。
由于他過于天馬行空,連院長都怕了他。
還時不時去蹭牧明宇的先生,甚至連馬永輝這個隐藏的學神也不放過。
死記硬背,一遍不行再來一遍,各種題型反複刷。
隔三差五的,幾位夫子一人出一道教過的內容。
院長和副院則出難度高的,或者比較偏門的,以及時下朝庭比較關心的方面。
對詩詞過于空洞,他就熟成生巧,不論對事對物或對人,都得攪盡腦汁作首詩出來。
時常被禍害的知己好友們,簡直想死的心都有。
瘋狂的狀态一度讓人見到他就躲。
然而事實證明這種學習方式,進步非常明顯。
連夫子們都紛紛改變固有的教學形式。
而今科院試整個縣學只有兩人通過,取得秀才功名。
其餘千辛萬苦終于返回縣學的學子們,未得到夫子的鼓勵和安慰,就陷入強力壓迫中。
誰讓院長和夫子們覺得刷題方法很有作用。
因此由原先的每月一次月考,變成一旬一次,每日布置不同的題型讓學子們回去完成。
并将此作為縣學的教學方案,傳承下去。
一部分無心科舉的學子們對罪魁禍首那是深恨痛覺。
又是一輪考試中,麻木的學子們正絞盡腦汁的作答。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夫子,陸軒腳下有紙團。”
“嚯!”看熱鬧的,幸災樂禍的,擔憂的,平靜的,各種表現都有。
陸軒絲豪不慌,認真寫完後才将目光放在腳下。
确實有團紙,他撿起來交給走過來查證的夫子。
夫子打開一看,了然:“字跡是陳平易學子的。”
被點名的陳平易臉上一陣慌亂,臨時改了說詞:“夫子,是陸軒威脅要學生抄答案給他,學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出于抱複的快感,他竟然疏忽了字跡的事。
本以為改變聲音,會找不出告發之人。
陸軒嗤笑道:“我是傻嗎?抄一個比我差的人。”
沒錯,本來陳平易一直名列前矛,不知是不是關注力放太多在他們身上。
導致直線下滑到未尾,随時可能掉出甲班。
而陸軒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名次已經爬到前八。
陸軒不等他想出對策,便說道:“你若寫個正确答案也就認了,偏偏紙上的根本就不是考題內容。”
紙上的字句不多,抄時應該沒用心,很潦草不說,居然寫的是夫子布置的功課。
陳平易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被夫子取消此次考試。
待禀明院長,确認屬實後,再逐出縣學。
偷雞不成蝕把米,想陷害陸軒,倒沒成想先把自己搭進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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