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亡母共用一張臉 - 第 20 章 掃除藥裹病良已

掃除藥裹病良已

“快快快,我要去看看。”沈聿風忙不疊起身。

“國公爺且慢。”沈連氏見他并不停腳,又追着喊了幾句,“國公爺,哎呀,老爺,你站住!”

沈聿風只得頓住腳步,面有愠色,“怎麽啦?有話快說。”

沈連氏習慣了他的急性子,并不把他不耐煩的語氣放在心上,慢條斯理道:“要我說啊,先把緣起叫來問問情況,或者派個女使進去看看再說,免得貿貿然進去,再惹塵哥兒不痛快。”

沈聿風揣着手,想了想,随後撇撇嘴道:“要等,我也上那逐鹿軒門口等去!”

一路疾步,走路帶風,沈聿風很快來到逐鹿軒門口,抻着脖子看了老半天——大門正對着是影壁,側面是屏門,從外院再轉過彎去才是二門。

可這視線也不會轉彎,總不能透過牆壁穿過內院,看到正房屋內的狀況,他不禁急得團團轉。

左等右等又不見緣起,正巧一個二等女使出來,他忙上去攔住,問道:“緣起呢?”

“回國公爺的話,适才小公爺讓緣起拿了他的帖子,去宮裏請太醫了。”女使颔首。

“太醫?”沈聿風心急如焚,“可是塵哥兒受了傷?”

女使答道:“國公爺放心,小公爺安然無恙,只是他帶回的小娘子患有頭疾,疼痛難忍,故而…”

“哦,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沈聿風點頭,轉念又問道,“那小娘子現在狀況如何呀?”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沈聿風撫着胡子沉吟,“那看來病得不輕啊,傳我的話,庫房裏那些上好的藥材啊山參啊,如有需要,盡管拿去用,無需提前知會我和夫人。”

“這…”女使支支吾吾道,“小公爺剛才,也是這麽說的。”

沈聿風啞然失笑,罵道:“這個臭小子,口口聲聲不再是我沈家人,用我的東西倒是不客氣!”

又擺擺手道:“行了,你去忙吧。”

逐鹿軒的正房極為寬敞,朝着內院的東南兩個方向,窗上的卷簾都垂着,看不見屋裏的狀況。

雞翅木雕花屏風後面,內裏靠牆是一張四方大卧榻,鋪着青綠色錦緞,還有各色宋錦雲錦被褥堆疊在一旁。

允棠此時正沉睡在上面,一名已近不惑之年的太醫,剛替她把完脈。

靜靜看着太醫寫完藥方,蕭卿塵這才開口問道:“章直院,她怎麽樣,要不要緊?”

“這位小娘子,近些日子是否摔倒過,導致頭部受到撞擊?”

“這…”蕭卿塵答不上來。

救下她之前,發生了什麽事,不得而知。

而救下她之後,她的狀态就一直不是很好,根本沒有機會詳細詢問。

小滿聞言繞過屏風,答道:“我聽我家姑娘說過,磨坊爆炸時,她離得很近,被氣浪掀倒了。”

“是了,這位小娘子脈象弦滑,又有頭暈目眩,嘔惡跌撲的症狀。想治好她,只需一味藥即可。”

說着,章直院拿起藥方給二人看,只見上面寫着:煅赭石25錢,添兩碗水,煎至一碗,放溫後,每半盞茶喂一口。

“就…就這樣?”小滿不敢相信。

章直院點頭,“沒錯,就這一味藥足夠,按我寫的做,快則一個時辰,慢則兩劑藥服完,小娘子必見好轉。”

蕭卿塵聞言,驚喜拱手道:“聽您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如此,多謝章直院了。”

章直院惶恐,急忙還禮,“小公爺折煞章某了。”

“緣起!幫我好生送章直院出去,順便把藥抓回來!”蕭卿塵吩咐完,急忙轉身進屋去看允棠。

“章直院這邊請。”

緣起在前面引着,剛領出了逐鹿軒,便神秘兮兮地回過頭來,往章直院手裏塞了些碎銀,低聲道:“辛苦您跑這一趟了。”

章直院見狀,急忙擺手道:“這都是應該的,小公爺不必如此客氣的。”

“您還是拿着吧,好讓我回去交差。”緣起又将銀子塞過去,話裏有話說道,“至于剛才這位小娘子嘛…”

章直院立即心領神會,再不推脫,把銀子塞進袖子,“請小公爺放心,這件事情,章某拿前途保證,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

緣起滿意地點點頭,又煞有其事道:“國公爺對這位小娘子的病情也極為重視,不知您是否有空,移步正廳啊?”

章直院吓得汗都下來了,後悔剛才不應該把話說得那麽滿。

在汴京行醫多年,所知道的有名有姓的高門淑女中,絕沒有這麽一位,不然單憑這位的姿色,早就名冠汴京了。

本以為不過是以色侍人的樂妓或是相好的,秘密養在府裏,所以即便緣起囑咐,又給了封口費,也沒太當回事。

可現在國公爺都開始過問了,不緊張才怪。

緣起也看出些許端倪,笑道:“章直院不必過于擔心,國公爺不過是想了解情況,實話實話就好。”

“欸,欸。”

“請吧。”

章直院嘴上應着,趁緣起轉身,偷偷抹了一把汗。

*

章直院再惴惴不安,畢竟也只是怕得罪權勢,手上還是有真功夫的。

小滿按着方子,用煅赭石煮了一碗水,隔一會兒喂一口,隔一會兒喂一口,等這碗水喝下大半,已經是深夜了。

連着熬了幾宿,小滿眼圈都黑了,見翟媽媽也身子不支,說什麽也不用她來換,一直自己強撐着。

又喂了一口,小滿困得實在睜不開眼,便捧着碗,倚在床邊睡着了。

夜裏蕭卿塵實在睡不着,轉來轉去,不自覺又轉回到正房,索性進門去看看。

眼看小滿手中的碗要傾斜摔落,蕭卿塵急忙上前,輕輕将碗取下。

細看允棠,面色已經紅潤了許多,眉頭也不再那樣皺了,似乎睡得安穩,他端着碗,正猶豫着要不要叫醒她服藥,卻盯着她那張臉出了神。

她的雙眼本是透着機敏和靈氣的,可如今閉着眼,單看這輪廓和嘴唇,倒平添了幾分嬌媚。

她朱唇微啓,許是喝足了水的緣故,燭火下竟顯得嬌豔欲滴。

想起初見那一日,便是這一張小嘴,把旁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那雪白的耳垂,沒了耳铛拉扯,現出原本圓潤的模樣,細嫩的脖頸上,有一處皮膚,在有節奏地顫動着,蕭卿塵癡癡地望着,竟有想上去咬一口的沖動。

她忽然輕嘤了一聲,一個翻身轉向他,蕭卿塵一驚,腳下一退,不小心踢到床邊的矮凳。

只這一下,她便被驚醒了。

四目相對下,蕭卿塵心虛,急忙将視線移開。

“咳,我,我是來給你喂藥的,見你沒醒…”他舉着碗,語無倫次解釋道。

允棠支起身體,瞥見床榻邊的小滿,本想伸手去叫,可猶豫片刻,又将手放下。

蕭卿塵見狀,上前兩步來到床邊,“讓她睡一會兒吧,我來喂你。”

允棠見他走近了,不禁垂眸道:“夜深了,小公爺也該去休息了,我自己可以的。”

蕭卿塵這才發現,她的狀态比起白天,已是好了不少,關切問道:“頭可還疼麽?還惡心麽?”

允棠如實答道:“還有一點,不過已經很輕了,可以忍受。”

“這章直院醫術果然高明!”蕭卿塵喜上眉梢,端起碗舀了一勺湯藥送到她嘴邊,“來。”

允棠只覺得這舉動過于暧昧,伸手去接湯匙,誰知他卻沒有松手的意思。

兩人的手指碰在一起,如觸電般,她急忙将手收回。

低着頭也能感覺到他目光熾熱,允棠急忙湊過去把藥喝掉,随後急急說道:“藥也喝了,小公爺可以去休息了。”

既然已經下了逐客令,蕭卿塵只得放下碗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明兒一早我再來看你。”

等他出了門,允棠才長籲一口氣。

她又不傻,怎會感覺不出蕭卿塵目光灼熱?

只是如今自身都難保,哪裏有心思想這些兒女情長呢?

腦子清楚了,她開始細細打量起這間房來。

她不知蕭卿塵幾乎不在國公府裏住,只覺得這屋子裏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并不是說家具,而是軟裝,可以說毫無生活氣息。

也不知道是小公爺自己喜歡清冷,還是負責收拾的丫鬟女使們,得了要“空無一物”的令,總之這麽大的房子若是給她住,她定是要用些個小玩意和鮮花把這裏塞滿。

剛想了些輕松愉快的事,心緒不由得又低落起來,說起插花,她們幾個人當中,能把花插得最好看的,非白露莫屬。

想到這,允棠剛剛揚起的嘴角慢慢凝固在臉上。

*

兩天後,是國公夫人沈連氏的壽宴。

沈連氏本不想過于張揚,奈何沈聿風不同意,說這知非之年的生日,還是操辦一下的好。

免為其難應下,沈連氏又提出一個條件,要求壽宴只邀請女眷。

一來,不會變成朝臣們說官話、論政事的無聊酒席;二來,也免了有些官員趁這機會,備上重禮,意圖讨好的念想。

沈聿風樂得清閑,自然點頭答應,只等到這天從府中躲出去,等官眷們都散了,再回來為夫人送上精心挑選的禮物,必能哄得她合不攏嘴。

這天一早,送人的馬車便絡繹不絕,各位官眷怎麽會放過這個比美的好機會,一時間衣香鬓影,珠翠環繞,群芳争豔。

見賓客雲集,四司六局更是拿出看家本領,将餐前擺在園子裏的果子、蜜餞做得美輪美奂,茶酒更是飄向百裏。

“國公夫人,您這院子,是新修繕的吧?”一位夫人嬌聲道。

沈連氏粲然一笑,“陳夫人說笑了,這都是十幾年的老園子了。”

“國公夫人的品味真是不同凡響,這十幾年過去了,如今看來,仍是绮麗淡雅,美不勝收啊。”

沈連氏又怎會不知這甜言蜜語不過是獻媚,索性借口抽身,笑道:“你們先逛,我忙得出了汗,先去換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