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殇傾城 - 第 5 章 (5)

被困于火中,心口窒息得喘不過氣來。

猛地睜開眼睛,雙手抓住絲被,渾身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浸透。

“你醒了?”

雲容的一顆心調到喉中,睜大了眼睛盯着簾幔外。

面前又有一個男人的身影移來。她下意識将絲被抱于胸前。看着那個身影越來越近,直到伸手挑開了輕紗。

呼呼,雲容的聲音變得急促。他将帳幔勾起,很快,整個人清晰的立于她的床頭。

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容貌

“是你?”來人正是白日裏在樹林中讓她離開的白衣人。

“快點,我送你走!”

雲容有點發暈,“什麽?你要放我走?”

☆、找你一夜

“你是誰,為什麽要幫我?”雲容手臂支起自己的身子,掙紮着就要下床來。但後背的傷太痛了,略一動身,還是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我不是幫你,我是為了太子殿下,你既然是白曦宸的女人,以後切忌不要出現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否則後果是你就算死也負擔不起的。”

這句話說得看似冷漠,但是雲容卻覺得這個男子似乎真的是想要幫她。

坦言道:“我….不是白曦宸的什麽人,但請你放心,我以後也不會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我不想給自己找任何麻煩…….”雲容略有些遲疑但還是忍不住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我是不是長得象太子認識得人?”

剛才太子口中的那一生雲兒,她聽得十分真切,雖然自己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雲字,但她決不會傻到以為那是在喚自己。

“是,所以無論太子對你作過什麽,你都不要有非分之想,你最多不過是個替身而已。”他說着,一把将雲容抱起,低聲道:“冒犯了。”

雲容雖不願,但自己這個樣子根本無法行走,只得借他的力離開這。

渾身僵硬,縮成一團,額頭的冷汗又冒了出來:“你叫什麽名字?你放了我,不會受到太子的責罰吧?”

男子已經幾步走出了房門,聽到她話,略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吐出三個字:“秋百翔。”

“秋大哥謝謝你。”

“不用謝我…..若是下一次,你再出現在太子的面前,也許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馬車一路疾馳,雲容蜷縮在一角,在漆黑中睜大了雙眼,一種深深的孤寂再次湧上了心頭。隐隐約約中,感到一種如網如麻的糾葛像夜色一樣正悄悄向她襲來,若是不盡快逃離,恐怕就要被網入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漸漸的停了下來。車簾被撩起,車夫上前一步,毫不憐惜的從車內撈起雲容,把她丢在了周府的大門外。

背後的傷口在馬車颠簸之際早就已經再次裂開。不用看,雲容也知道那裏的衣裳必定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除去傷口的疼痛。她渾身更像是置身于冰窖一般,冷得縮成一團,大概是發燒了。

周府的大門就在身後的幾步外,可是趴在地上的雲容,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站起來前去叩門。

突然之間,有匹馬兒向這裏奔馳而來。到了大門口,馬上的三個女子翻身下馬,好像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走得十分急切。

雲容下意識的向一邊蜷縮着,可還是有一個綠衣的女子被雲容的衣裙絆了一下。

那女子厲聲道:“什麽人在這礙事?耽誤了我家郡主的大事,就是你死上十次也不夠陪的。”

說着飛起一腳,踢在了雲容的身上。

雲容登時痛得小臉煞白,咬牙道:“我是周府的三小姐,受了傷……”

話沒說完,便被另外一個紫色衣裙的女子打斷:“你是何人,是死是活與我們何幹,快滾開,別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看她們一副勢力的嘴臉,雲容不免咬牙切齒道:“你們…..狗仗人勢,小心……下輩子還托生成惡奴……”

“呵呵…….襄王家的人你也敢罵,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三個人掄起粉拳劈頭蓋臉向雲容打來。

“住手!”一聲斷喝,讓這三個人怔了一下,一起向前方看去。

天際已經泛白,曉風殘月下,周瑾瑜孤身一人牽着缰繩疲憊的向這裏走來。

看着他風塵仆仆的樣子,雲容眼眶一熱,淚水随之滾落滿腮:“大哥!”

周瑾瑜聽到聲音,不敢置信的向雲容看去,跟着撒開了缰繩,跑了過來,激動得聲音幾乎都變了:“雲容,我找了你一夜了!”

☆、以身相許

天氣炎熱,傷口感染,雲容整個人昏昏沉沉躺了三天。每日除了能看到周瑾瑜與燕兒,就只有周夫人來過一次。

而與沁芳齋相鄰的雅園內,卻是煎藥奉茶日日人流不斷。更有襄王的郡主這幾日幹脆住在了雅園內親自服侍二皇子。

皇子郡主身份太過尊貴,周家所有的主子幾乎都聚在了雅園之內,随時等着侍奉。

周夫人那日來沁芳齋時一臉怒氣,伸手打翻了燕兒奉上的茶盞冷哼道:“二皇子身份何其尊貴,若是因為你一時貪玩,出了什麽大事,到時整個周府都要受你牽連。

今後做事情,時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如何癡心妄想,二皇子也是你永遠也高攀不起的。”

這幾句話說得有些咬牙切齒,之後她就匆匆忙忙趕回了雅園。

那時周瑾瑜趕來看雲容,正巧聽個滿耳。

在雲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從桌上的果盤中拿起一顆荔枝,他仔細的剝了皮,遞給雲容,原本張揚随意的目光,變得有些惆悵:“雲容,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雖然與他并非親兄妹,但性格上還真是有幾分相像,她與他都是坦誠直白的人。

雲容知道他話中指的是什麽,低下頭想了一會,擡眸回望着他的眼睛:“大哥,我們真的能離開這裏嗎?”

“只要你願意,我就會不惜一切去做。”他說得果斷堅決,讓她心底一暖,眼底很快浮上一層水汽。想起近日裏發生的事情,其實心中早就去意已決,這周府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大哥,我們離開這裏去什麽地方呢?”

将放在桌邊的折扇打開,周瑾瑜眸光一閃,笑道:“這些年打理周府的生意,為兄我積蓄頗豐。今後我們兄妹二人,隐形埋名,游山玩水,豈不快活?”

周慈恩雖對他不滿,但很欣賞他的能力,周家的生意在他的打理下,竟比之前翻了一倍。

見雲容不說話,周瑾瑜話鋒一轉:“雲容,你可知道,父親為何要将你安置在沁芳居?”

為何?雲容一愣,心中隐約有些疑惑但卻又從未深想過。

“我猜父親早就清楚白曦宸的皇子身份,之前雲嫣有意接近被白曦宸狠狠的拒絕後,又安排你與他孤男寡女在這方圓之內為鄰,你這麽聰明應該能猜出為了什麽吧?”

看着雲容逐漸漲的通紅的小臉,他又沖着雅園方向努努嘴:“這幾日,襄王郡主日夜在雅園內侍候二皇子,連喂藥擦身,都是親力親為.

白曦宸一旦歸朝,朝中的局勢必定會重新洗牌,而襄王這一支勢力,正是白曦宸所急需的。看來白曦宸定是要以身相許來回報郡主的這份恩情了……”

雲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牙道:“大哥,我們能不能盡快離開這?”

周瑾瑜呵呵一笑,折扇一合将臉湊近些,低聲道:“下月初八,白曦宸在周府設宴答謝郡主舍身相救之恩,我們就在那天,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周府。”

☆、決定離開

七月初八,宜婚喪、嫁娶、納彩、祭祀、定盟、祈福、入宅、出行…..

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二皇子白曦宸借周府設宴答謝襄王郡主史玉。這是他第一次以皇子身份示人,不僅對周府來說是天大的恩澤,即便是整個淮南都為之轟動。

周府,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打扮一新,人人面露喜色,興高采烈的忙活着,只有雲容仍舊穿着往常的衣裙,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沁芳齋內。

除了幾件随身必備的衣物外,再也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她不屬于這裏,同樣這裏也沒有什麽是屬于她的。

背上的傷已經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暗紅色的淺淺的疤痕,成為她在周府生活這幾個月永遠抹不去的烙印。

雲容若有所思呆呆的望着遠方的那片竹林,一動不動,直到一聲呼喚将她從缥缈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雲容”周瑾瑜緩步來到她的近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酒宴已經開始了,我敬過酒後就跑了出來,現在我們從後門離開,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雲容輕輕的點了點頭,右手利落的挽起小小的包袱,站了起來:“走吧大哥。”

周瑾瑜看了看竹林對面的黛瓦白牆,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嘆息道:“雲容,要不我帶你去前廳再見他一面,今日一別,很可能就後會無期了。”

“不用了,我們不過是數面之緣的過客罷了。”雲容說得幹脆,拎着裙裾就往門外走。

“如此說來,我們不也是只見過數面的陌生人?”周瑾瑜輕搖折扇不住的搖頭嘆息。

“不一樣的。”雲容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周瑾瑜無法抗拒的被她的笑容感染,聲音也跟着輕快起來:“哦,有什麽不同?”

“你是我大哥呀…….”

走出沁芳齋,遠遠看見一衆侍女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一位紅衣麗人從雅園內走出來。

雲容趕忙拉着周瑾瑜藏到了一棵大樹後。就是用手指去想,也知道為首的那個人就是襄王郡主。

遠遠看見一名身着綠衣的婢女,急匆匆地跑到紅衣麗人面前,隐隐約約傳來焦急的聲音:“郡主,二皇子這回正與王爺談得高興,王爺暗自裏打發奴婢讓郡主準備準備,待會為皇子獻舞…..”

紅衣麗人立刻慌亂的起來,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裙。

雲容看着有些心煩,低着頭用腳尖撚着地上的石子。

“參見二皇子殿下。”雲容渾身一震,仍舊沒有擡頭。

“殿下怎麽突然離席了?”耳朵裏傳來郡主嬌柔動聽的聲音

“打翻了酒杯,我來換件衣裳。”

“還不快伺候殿下進去更衣”

“是”

“不用了”白曦宸的口氣不容置疑。

“殿下,那小玉和父王靜候殿下回席”

。。。。。。。。。。。。。

“咳咳,你這樣一直低着頭不累嗎?”周瑾瑜看着面前這位倔強堅決的小小人兒,心中有些不忍,再次提議:“他剛才一個人回雅園了,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再見他一面?”

雲容咬牙道:“不見。”

周瑾瑜幹笑了一下,心道:還真是倔,當我沒說。

江邊的風幹淨利落。雲容背脊筆直臨江而立。

周瑾瑜知道她此刻內心絕不像臉上表現得這麽平靜,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我先去船上看看,一會來找你”

此刻的江邊,古老而寧靜。雲容一個人站了很久,她終于回過頭望着周府的方向,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之色。

輕嘆一聲後,雲容邁步向另一端的畫舫走去,忽然感到手腕一緊被一一只手緊緊握住。

☆、遲來的回答

雲容本能的把手往自己的方向抽回,可是腕間就像被一塊燒紅了的鐵鉗固住一般。她不肯擡頭去看那人,一邊用力掙脫,一邊朝着畫舫的方向大聲呼救:“大哥,大哥…..”

可是喊了數十聲,也不見那裏走出一個人來。

于是她不再呼救,用另一只手一個一個的去掰牢牢禁锢在腕間的手指。

可它們就像長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樣,使出全身力氣也不能掰開一絲縫隙。

掰不開?無名之火由心底而生。

雲容又用拳狠狠的捶打他的手臂,他的胸膛,直到她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他仍舊巍然不動,抓着她腕間的那只手,反而越加用力。

雲容冷哼一聲,低下頭,張開嘴死死的咬住他的手背,很快口中便嘗出了腥甜的味道。

她并未松口,眼睛盯着殷紅的血跡緩緩的從他的手背上滲出。

而他自始至終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她反抗掙紮,只是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牢牢的抓住她。不躲閃,不制止,更不曾對她講一個字。

血越流越多,他依舊不動。

雲容終于迷茫的擡起頭。

多少年後,每當回憶起這一刻的情形,她總是不由感嘆,那時若是沒有去看他的眼睛,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那一刻,藍天碧水,雪衣黑發的少年身影宛然,本來笑意如水,深不可測的眼眸,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突然變得哀傷、憤然,甚至流露出一種被抛棄後的委屈,卓然而又孤單。

雲容呆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想再沉溺其中,可是剛才的抵死掙紮,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此時,幾乎連擡手都十分困難。

眼前的人似乎就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他突然低下頭,用柔軟的,細膩的,帶着微微的涼意和溫潤的嘴唇覆上她的。下意識地掙紮,身體卻被牢牢地禁锢住,他的另一只手松開她的手腕,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環繞住她的腰,将她的兩條手臂也一并牢固地束縛在他的臂彎之中。

她惡狠狠地張開嘴,下巴一仰就要咬過去!他只微一偏頭,便避了開來,又低頭封住她的嘴唇。

輾轉相貼,一點一點地厮磨着。好像要磨盡一切的溫軟與纏綿。

傳遞着彼此的溫熱,已經分不清楚是他的還是她的,仿佛有沸騰的海水滿溢開來。

緊接着,唇與唇之間不再是纏綿碾磨,反而多了一線侵略的意味。

她面色通紅,嘴唇鮮豔濕潤,思維漸漸模糊,意志逐漸潰散。

好久好久,他才放開她,胸中的空氣早已被如數奪去,一獲自由,雲容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不等她有所反應,白曦宸便再一次低下頭。

只覺得自己的頭腦好像要沸騰起來,她什麽都思考不了,只能本能地抵抗,可一顆心一點一滴的随之沉淪,天地間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已靜止,只聽見兩個人微微的醉人的輕喘聲。

白曦宸再一次離開時,兩人的呼吸交錯着吹拂在對方臉上,吹起暧昧麻癢的熱潮,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半寸距離,只要稍稍低下頭,便會又貼在一起。

白曦宸一點也不想停下來。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斷有影像飛掠着閃現,她微笑的樣子,她驚慌的樣子,她堅定的樣子,她難過的樣子,她羞澀的樣子,她窘迫的樣子……除了母親,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她一樣不顧一切的為他舍身擋劍,她招惹了他,逼着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卻又殘忍的将他抛棄,頭也不回的獨自離開,讓這天地間,又再次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想到這裏,白曦宸再度垂首。想要深吻下去。

“放開我!”一個字一個字,她的語意如鐵,柔情蜜意蕩然無存。

“我喜歡你!”

雲容本欲出口的話,被這三個字如數擋在了喉中。難道這是那晚在‘一攬芳華’的屋頂上,他欠她的回答?

☆、他的娘子

喜歡我?

雲容笑得有些自嘲。白曦宸感覺到懷中的小小人兒一瞬間渾身緊繃,俯身逼視着她的眼睛。她眼底還是閃動着小小的喜悅,可是看到更多的卻是她迷茫與驚慌的神色。

那種明明想要四處想尋找依靠,卻每每要強迫自己堅強決絕的樣子,讓他心中一痛。他抱着她的雙臂,不由越收越緊,将她緊緊的嵌在懷中。

雲容的心底酸澀的難受,細細的思索着他說的這幾個字。

忍不住在心中一陣嘆息。

她想,若是那個漫天星光的夜晚,他僅僅是那個俊逸如玉的白衣少年,而她也僅僅是天真懵懂的癡心少女,也許她會因為這幾個字帶給她單純的心動與甜蜜幸福得落下淚來。

可是時至今日,隔着懸殊的身份,以及他與太子之間的恩怨糾葛仔細去想,他口中‘喜歡’這兩個字,帶給她的還是令她向往的幸福嗎?

那日明明說好彼此忘記,他卻還要再次跑到這裏來撩撥她的心弦。

這究竟算是什麽?

更何況,襄王家的郡主不是一直在貼身照顧他嗎?那樣的金枝玉葉才是能與他今後并肩的人,而她只不過是周府卑微的私生女,他又何苦放着佳人美酒跑到江邊來吹風?

正想着,卻見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向這裏走來。

。。。。。。。

來的正是追趕白曦宸而來的襄王愛女,史玉。

天高水闊,依依垂柳之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無疑是江邊一道最美麗的風景。小女子扭動掙紮的小動作,更讓此情此景平添少許暧昧。

這讓史玉,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她雖然身份尊貴,從小萬千寵愛集于一身,但并不單表她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女子。

二皇子妃、太子妃、皇後的頭銜是父親為她編制的美夢,可她更看重的還是白曦宸這個人。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只因為一年前,在襄王府的桂花樹下,她看着父王身邊那個白衣少年翩翩從她身旁走過。和煦的笑容宛若三月的春風将種子吹進了她的心中,從此萌芽開花。

只要她願意,應該沒有任何理由能阻止她成為他的妻子,包括她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幕。

史玉輕移蓮步,走到白曦宸的身邊,笑容親切自然,舉止落落大方。

江風把她的衣角吹起,嬌豔的面容上更有一股一般閨閣女子所不具備的英氣。

面上并無一絲尴尬的神色,她用觀瓜菜的目光粗粗打量雲容後,對着白曦宸笑道:“曦宸,我看這位妹妹很是不錯,不如此次就帶着她一起上京吧。”

笑容重新浮于白曦宸的臉上,他松開雲容,上前走了一步解釋道:“她不是妹妹。”

史玉嘴角一挑,但轉瞬又疑惑了,心想:什麽叫不是妹妹?不是誰的妹妹?

不便解釋,只得順着他的話反問道:“這位姑娘是?”

白曦宸不露痕跡的牽起雲容的手,淺淺一笑:“她是我娘子。”

☆、晚上等他

名門閨秀就是名門閨秀,史玉的臉上微微有些變色,但仍未作出一絲失态的舉動,只是眼中的眸色跳過一絲精光,稍縱即逝。一雙美目認真的看進白曦宸的眼底,去尋找她想要看清的東西。

倒是雲容被白曦宸這個突來的稱呼,驚得手腳無措。她漲紅了臉,幾欲掙脫他拉着自己的手。

“白曦宸,你……”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那日秋百翔對太子講的那一番話,她記得清清楚楚。

秋百翔說,白曦宸若想在朝中盡快紮穩根基。襄王這一支勢力是對他最有利的支持。

可此刻,他把她與他的關系在史玉面前說得這樣直白,傳到襄王的耳中,是不是就意味着白曦宸将會因為今天的舉動,而失去襄王的支持呢?

想到這裏,雲容下意識的再次打量起面前的這位郡主來。

她沒有見過多少女子,只得将史玉與周雲芳和周雲嫣做下比較。

三個人的容貌都是生得極美的。只是史玉的美要比周雲芳來得活潑,更比周雲嫣顯得智慧。

與她站在一處,越發顯得自己平庸無奇。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他這樣去做。

短短一月內,白曦宸與太子的生死較量,就已經上演了兩次。他流落民間多年,如今就算是恢複了皇子的身份,回到了皇帝身邊,也未必會得到多少寵愛,她自己在周府的境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那時太子若是想殺他,也一樣有的是機會。

自己不能幫到他,也不應該讓他再為她失去什麽。更何況,他這樣說,也許只是因為那日,她替他擋了那一劍,所以他心中有所感激而已。

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才要開口,卻突然覺得自己腳下一輕,整個人被白曦宸騰空抱起。

“啊?”

不顧雲容的驚叫,白曦宸對史玉和煦一笑:“走吧,今日是我怠慢了王爺,回去自當罰酒謝罪。”話說完了,可卻絲毫沒有要将雲容放下的意思。

史玉微微垂下頭,好半天才說出一個字來:“好。”然後一招手,便有一輛馬車行至了三人面前。

白曦宸不由分說,抱着雲容大步向馬車走去。

一直躲在畫舫之中的周瑾瑜,早就将所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目光變得幽深。

。。。。。。。。。。。。。。

回到周府後,白曦宸一路不顧衆人的目光,徑直的将雲容抱回了沁芳齋。

這個舉動像一道驚雷般,在周府上空炸響。驚得周氏夫婦一路跟在白曦宸身後,各懷心事。

白曦宸将雲容放在床上,對周慈恩說:“這裏不是什麽禁地了,多安排些人來伺候。”

周慈恩連忙躬身道:“是。”

白曦宸走到門口,忽又回身,看向雲容,口氣有些憤然:“晚上,等着我。”

此言一出,屋內的人幾乎都同時倒吸了口涼氣,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雲容。

☆、求我救她

白曦宸走後,周夫人立刻派來了四名侍女伺候雲容,沁芳齋內的各色物品,也全部煥然一新。

對于這些,雲容一笑置之,她本就不需要別人伺候,對于如此厚待,不僅沒有感到高興,反而讓她的心底很不是滋味,甚至感覺有點悲哀。

在他們的心中,自己究竟是什麽?

不過雲容也不是矯情之人,索性借着二皇子的光,提出去看望大姐周雲芳。要求沒有被周慈恩拒絕,這還是讓她稍微高興了一點。

無論有沒有其他的原因,周家的這位大小姐,是第一個在周府內向她示好的人,若周瑾瑜不是雲容的親大哥,那麽周雲芳應該算是與她有着血緣關系的人吧?

可能是因為雲容撞破了周雲芳與那情郎的秘密,亦或是,在雲容心底,還是渴親人之間的關愛。她想,這個時候,周雲芳必定也是希望能有人去看她的。

等到親眼看見周雲芳的時候,雲容才知道,自己真的來對了。

短短半月,周雲芳便消瘦了許多。單薄的身子半靠在牙床之上,長發披散,目光空洞。

比起前兩次見面時,雲容的疏離,此刻,雲容則主動走了過去輕輕喚道:“大姐。”

周雲芳聽到門響的聲音,一直沒有任何反映。可當聽到雲容的聲音後,猛的擡起頭,順着聲音看去,驚叫道:“雲容?”

一瞬間,她仿佛見到了生命的曙光般,撲上前一把抓住了雲容,然後她雙膝一矮,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大姐,不要這樣。”雲容被吓得不輕,想扶她起來,卻被她死死的抱住了雙腿。

周雲嫣淚流滿面,哽咽道:“雲容,你想辦法幫我離開這裏好不好?他們殺了我的孩子,我不要呆在這裏,不要……”

雲容被她的話驚到,手中的美人扇,啪嗒一聲掉到地上。周雲芳居然如此坦白的告訴自己她懷孕的事情?忍不住面上一紅:“大姐,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又怎麽斷定,我會有能力救你?”

周雲芳笑容凄涼,淚流的更兇,幾乎有些泣不成聲:“他們不顧我的死活,我又何必在意周家的名聲…….外人只看到我的未婚夫是宰相家的公子…….表面無限風光。可是你怎知道,那楚陌塵年紀輕輕,就已将娶了多房小妾,府中更是有無數歌姬美女……他夜夜與數女同寝……嫁了這樣的人……我這一生還有什麽幸福可言?

小妹,你幫我離開這,也只有你能幫我……..”

雲容忍不住看向雲芳的小腹,那裏原本有的一條生命,難道此刻被他的親人親手殺死了?

可思索片刻,雲容忍不住直言道:“大姐,為何只有我能幫你?或許,你可以讓大哥幫忙!”

想到下午已經回府的周瑾瑜,雲容的心情有些複雜。

周雲芳的雙臂松開了雲容,擡起頭,眼睛中綻放出希望的光芒:“母親白日裏來過,說二皇子已經向父親提親了,你既是二皇子的人,他們自然不敢動你。

至于瑾瑜,他以前也不支持我留下這個孩子,所以,他是根本不會幫我的。

雲容,能救我的只有你…..”

“提親?”雲容竟一時有些站不穩了,幾乎馬上想去找白曦宸問個明白,可看着周雲芳淚流滿面的樣子,心底也希望能幫到這個可憐的女子:“大姐,你讓我如何幫你?”

周雲芳聽後大喜過望,雙手不住的在顫抖,站起身含淚在雲容耳邊小聲低語一番。

雲容聽後不由大驚失色“大姐………”

☆、難忘之夜(一)

當白曦宸走到沁芳齋門前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他擡起頭,小樓之上從紗窗內透出昏黃的燈光,一剪小小的人影臨窗而坐。尖尖的小巧的下巴,抵在手中的書卷上,若有所思。

他一時有些失神,直到空中突然滴落下豆大的雨點,随之嘎的一聲,一道驚雷在空中閃過,白曦宸才連忙推開木門,快步走上樓去。

守在門口的侍女恭敬的低身施禮,看着他急切的腳步,一個年紀較小的,忍不住朝樓上怒了努嘴,與對面的兩個相似一笑。

雨來的很急,風吹起了桌上的幾頁宣紙,窗子來回晃動,劈啪作響。

雲容點起腳尖,吃力的想要關好窗子,誰知一欠身,風雨兜了一頭一臉。

“我來。”一雙手臂從雲容的背後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同她一起帶好了窗子,把風雨擋在了外面。

雲容回過頭,看見了雷電之下白曦宸俊逸的面龐,手中一怔。

他沒有放開她,而是順勢輕輕的将她圈在了他的懷中。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和屋外風雨的氣息。他的下颚抵在了她瘦弱的肩頭上,這讓她不自覺的有些瑟縮。

白曦宸垂下眼簾,看見她濃密纖長的睫毛,不安的眨動着,像有一只小手在輕輕的撫摸他的心。

他輕笑,雙手不受控制的将她嬌柔的身體攬的更緊,要将面頰貼上她的。

她詫異的擡起頭,見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深,有一種炙熱而陌生的情愫似乎要将她灼傷,連忙避開臉看向前方。

透過風雨中晃動的竹枝,雲容看到對面的雅園內依舊是燈火通明,她的心猛地一沉,難道襄王家的郡主,今晚還歇在雅園中,而他卻……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屋內卻依然是一片靜谧。

“為什麽?”随着她的這三個字,又有一道驚雷閃過,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白曦宸覺出了雲容的臉頰在問出這幾個字後忽然變得很燙,她似乎連眼神都在掙紮。

他低嘆道:“為什麽不讓你走嗎?”

雲容點點頭,又覺得不對,然後又用力的搖搖頭。

扭過頭看他,哪知他們的距離太過接近,她的鼻,她的唇幾乎就因為這個動作挨上了他的,霎時臉就要滴出血來。想要逃走,卻無處可逃。

再想起白日裏在江邊他不肯松手堅定的抱起她的情形,心中沒有泛起一絲甜蜜的漣漪那定是騙人的,可越是這樣,才會越讓她感覺不安。

“我說了,因為我喜歡你。”

他驟然開口,雲容咬住嘴唇低下頭,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白曦宸扳過她的雙肩,強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笑得略有些沙啞:“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憑這一點,我不讓你走,去向你爹提親,難道還不夠嗎?”

他的話說的沒有一絲猶豫,更沒有一絲掙紮,可她想起了那日在屋頂之上他的倉皇而逃,還有馬車之中他答應她要彼此忘記。

壓抑了一天的話終于說出口:“我離開這裏,一樣會過得很好,你不用同情我,更不用可憐我……你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我只是卑微的私生女…….”

白曦宸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了她的嘴唇上,她的話被如數吞回了候中,他感覺她因為吃驚微微張合的唇瓣,好像是在親吻他的手指一樣。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整顆心随之一陣陣悸動。

☆、難忘之夜(二)

他的聲音也随之溫柔:“我與你一樣,都是自幼被父親遺棄的人,不同的是我的父親是光惠帝,你的父親是周慈恩而已。

我知道你因為我們之間身份懸殊覺得配不上我,甚至怕因為這個原因會拖累到我,可你卻不知,此去京城,不定哪一天我就會淪落為階下之囚,甚至會随時送命……..”

他的話讓雲容一愣。白曦宸的笑容仍舊是和煦溫柔,可此刻看在雲容眼中竟第一次有些悲涼的味道。

“雲容,原諒我的自私,我想了很久很久,最終沒能說服自己放你離開。

相信我,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會盡力讓你幸福…….

可如果哪一天你真的不願意留在我的身邊了,我一定放你走…..

但是在這之前,答應我,不要離開………”

雲容看着眼前的這個俊美如天人一般的少年,慌亂的心,竟然逐漸平靜了下來。

此時他的眼睛,讓她不自覺的想起書上的一句話:看不見泥沙的小溪不見得就是清澈見底,或許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