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橙悠悠醒轉,撲鼻而來的是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眼前的景象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她的思緒空了一瞬,然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好像是食堂二樓的廁所。
2號的屍體倒栽在水池裏,角落裏扔着那把鐵榔頭,到處都是血。
肖橙愣愣地看了半天,有些茫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血污的手。
一張白色卡牌被她死死地攥住,堅硬的邊角抵在掌心裏,印出深深凹陷下去的痕跡。
是之前消失了的,2號的身份卡。
還沒等她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耳邊突然響起歇斯底裏的尖叫。
3號被吓得跌坐在廁所門口,好半往外面跑去。
“等……”
肖橙剛想出聲叫住她。
腳下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緩緩拉長,不斷向角落裏延伸,最後握住了那把榔頭。
影子從地上攥了出來,身上帶着淅淅瀝瀝的黏稠黑水,「它」站在肖橙身後,咧開一個無聲的笑容,高高的揚起手臂。
砰——
肖橙只感覺後腦一陣劇痛,然後眼前一花,整個人好像越來越重,像被什麽東西扯着腿向下陷去。
等陷落到極限,她的身體驟然一輕,轉而漂浮起來,越飄越高,直到腦袋頂上傳來天花板的觸感。
好像是真的天花板。
肖橙一臉的難以置信,反複确認了好幾遍,才發現自己現在像是魂體的狀态,透明的,她甚至能透過自己的身體,看清楚天花板上的紋路。
再一低頭,下方就是自己倒在血泊裏的屍體。
一團黑色的東西正細致地剖開屍體的腦袋,露出白花花的腦子,然後緩緩地滲透進每一道褶皺裏。
然後她看到「自己」緩慢地站了起來,動作極其古怪,至少在這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四肢居然如此柔韌,能擰巴成這麽奇行種的樣子。
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把腦殼重新蓋回去,然後掐着嗓子開始試聲。
「它」的聲音從剛開始的幹澀沙啞,變得越來越正常,最後已經可以用肖橙的聲音,流利地說出一段完整的繞口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它」說道,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它」再次重複了一遍,嘻嘻地笑了一聲,突然猛地仰起頭來,準确無誤地捕捉到肖橙的視線。
「它」在看我。「它」能看到我。
肖橙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打了個冷顫。
但那東西顯然并不準備把她怎麽樣,只是伸出了兩根食指,手動把嘴角向兩邊撐起來,幾乎要一直勾到耳朵根。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它」保持着這個古怪的僵硬笑容,然後伸直了手臂,兩只手高舉着齊齊指向肖橙。
“你有罪。”「它」嘿嘿嘿地笑出聲來,“現在你才是怪物。”
外面的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賀微微喘着氣,沖進來一把拽住「它」的胳膊。
“啊,方賀。”「它」一臉懵懂地眨了眨眼,表現出不知所措的樣子,“怎麽了?”
“你在活動中心突然消失了,怎麽回事?”方賀眉頭緊皺,環視了下四周,“這裏相當古怪,沒發生什麽吧?”
“發生了!”
肖橙趴在天花板上大聲喊道,但她絕望地發現,方賀好像根本就聽不到自己說話。
甚至他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它」。
“沒有,我剛剛才醒過來。”「它」無辜地搖了搖頭,“我什麽都不知道,但快要上課了,我是不是耽誤參加活動的時間了?”
“沒關系,我們動作快一點,來得及。”方賀安撫性地拍了拍「它」,眼神裏的擔憂簡直快要溢出來了,看得肖橙這個正主頭皮發麻。
她就說方賀不正常!
眼看着下面兩個人轉身就往外跑,肖橙咬咬牙,不死心地再次大喊一聲:“方賀!別信它!那東西是個冒牌貨!”
方賀的腳步微微一頓,在肖橙充滿驚喜和希冀的眼神裏,他若有所感地轉頭看了看。
“怎麽了?”「它」緊張兮兮地拉住方賀的手。
“沒什麽,剛才好像有人在叫我。”他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重新往前走去,“沒關系,是我聽錯了。”
肖橙獨自一魂留在廁所裏,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聽錯你妹啊!長耳朵是給你做擺設的嗎?!這麽明顯的不正常都沒有發現!”
“絕望嗎。”一個聲音幽幽地在她耳邊響起,所包含的怨氣幾乎已經可以實質化了。
“絕望……卧槽!”
肖橙條件反射地順着往下說,突然反應過來好像有哪裏不對,猛地一轉頭,就看到方賀的魂體,正晃晃悠悠地在自己身邊飄蕩。
肖橙:“……”方賀:“……”這誰能想到呢。
肖橙難以置信地伸手戳了戳他,魂體的觸感有點像是果凍,清涼且Q彈,滑溜溜的摸着有些上頭。
肖橙沉默了一會兒,沒忍住又伸手摸了一把。
方賀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悶悶地質問道:“你幹嘛。”
肖橙動作一頓,縮回手掩飾性地幹咳兩聲:“咳,那什麽,好巧啊,哈哈。”
“不巧,我是看着你自己一步步跳到坑裏來的。”方賀的表情看起來快要自閉了。
肖橙心裏瞬間湧出無數個問號:“你就眼睜睜看着?你都不提醒我?”
然後她突然想起就算提醒了自己也聽不到。頓時消聲,自暴自棄地再次戳了戳方賀:“所以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你居然會反彈诶?!”
方賀:“……”
肖橙乖乖把手縮回來,不痛不癢地在手背上拍了兩下:“對不起,這是只罪惡的手,欠教訓,我管不住它。”
“簡而言之,我們現在正處在一種很玄妙的狀态。”方賀把話題拉回正軌。
“我懂了!”肖橙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着!”
“我早上醒來就是這樣了,事實上我并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些。”方賀繼續說道,“現在所有玩家裏,只有我們兩個有這種情況。”
“所以?”
“我猜測這跟某條校規有關。”方賀指了指下面2號的屍體,“我一直都跟着你,很顯然,現在的時間線是錯亂的。”
“以上午課程結束,離開教學樓為節點?”肖橙感覺自己好像隐隐找到了些思路。
“對。”方賀點了點頭,“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梳理出真正的時間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