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橙和方賀對視一眼,當機立斷地轉身往食堂二樓跑去。
渾身浴血的3號捂着臉跑過來,差點直直地撞在肖橙身上,好在方賀及時伸手扶了一把,才沒讓她從樓梯上滾下去。
3號穩住身體,整個人驚弓之鳥一樣劇烈顫抖起來,死活不肯把手放下來,恍恍惚惚地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哈哈!我什麽都不知道!”
她一把從肖橙和方賀中間沖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出食堂,整個人看起來特此瘋癫的樣子。
肖橙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她……瘋了?”
“不清楚,但玩家被游戲逼瘋,這種事也并不罕見。”方賀淡淡地說道,看着樓梯上一路印下的血腳印,“看看吧,到底發生了什麽。”
走上二樓的瞬間,濃郁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在在一起,撲面而來。
肖橙看着糊了一走廊的血,有些不适地皺了皺眉頭:“這出血量,人都被放幹了吧?”
“不全是血。”方賀順手在牆壁上抹了一把,然後把黏糊糊的指尖湊到肖橙面前,“這是油漆,但是很奇怪,這裏根本就沒有油漆的味道。”
“先別急着糾結味道不味道,3號的血腳印是從那裏開始的。”肖橙指着走廊盡頭的廁所說道,“按照游戲的尿性,我猜裏面絕對有一具死狀讓人反胃的屍體。”
事實證明,她猜對了。
死掉的是個穿着校服的女生,暫時分辨不出來是誰。因為她的整個腦袋都被砸碎了,但只有骨頭被細細碾碎,皮肉還是連着的,整個人以倒栽蔥的姿勢,頭被強塞進水池的下水口裏。
水池裏還殘留有小半的血水,很淡,呈淡粉色,兩绺頭發從下水口裏冒出來,浮在水面上,像水草一樣微微蕩漾着。
靠牆的角落裏,扔着一柄幾乎完全被血染紅的鐵榔頭,那一片的血跡也是尤其集中,顯然就是行兇地點。
鐵榔頭的把手上,有一塊地方的血明顯要少一點,那是一個不太明顯的手印。肖橙伸手過去比照了一下,應該是個女生的手,比她的手還要再小一圈。
方賀在水池那邊看屍體,他眉頭微蹙,雙唇微微抿起,看起來一臉嚴肅的樣子。
“有什麽發現?”肖橙順帶着瞥了眼廁所坑位,一共四個隔間,門都是開着的,垃圾桶也同樣是空的。
“暫時沒有。”他搖了搖頭,轉頭四處看了看,然後從旁邊的空水桶裏,拿出打掃阿姨用的清潔手套,戴到自己手上。
“可能要把屍體搬出來,不然我們沒辦法确認她的身份。”他找到一個方便着力的角度,拽着屍體的腰部,把她緩緩往外拉。
皮肉被水泡漲了,把管道塞得嚴嚴實實,稍微動一動,就會發出刺耳的嚓嚓聲。
肖橙看得稍微有點反胃,不得不感慨方賀真是個靠譜的成年男性,也難怪3號吓成那樣,就這場面,乍一看到誰能不瘋啊。
哦,方賀。
他甚至已經把屍體的腦袋拔出來一半了。
“你是個真正的猛士。”肖橙語氣敬佩地說道,絲毫不吝啬地瘋狂吹彩虹屁,“大佬,我敬你是個漢子!”
方賀有些好笑地看過來:“來幫忙啊?不難的,跟拔蘿蔔差不多,最後啵的一下特別解壓。”
肖橙連連擺手,敬謝不敏:“不了不了,你好好享受拔蘿蔔的樂趣,我還是不打擾了。”
屍體很快被放了下來,水池裏的水開始緩慢淌進下水道裏。
方賀稍微緩了口氣,然後把她平攤在地面上。腦袋和脖子軟塌塌地皺成一團,被漲得有些變樣了,根本分不清是誰。
但有五官,這是個玩家。
根據排除法,只有兩種可能性,柳小瑩或是2號。
肖橙第一反應是去找她身上寫着數字的卡。除了她之外,所有玩家脖子上都挂着那個。
但是屍體的脖子上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她有些緊張起來:“她們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對了,紋身!柳小瑩右胳膊上有鳳凰的紋身!”
方賀沒說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掀起屍體的兩邊衣袖。
映入眼簾的是血呼啦啦一大片。
屍體的兩條胳膊都被剝了皮,剝得相當完整,一點都沒剩。
肖橙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怎麽會……”
“等等。”方賀打斷了她的話,徑自往水池那邊走去。
水池裏還有淺淺的一層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漏着。他輕輕撥動了下水面,然後把手指探進下水口,攪動兩下,撈出一團快被水沖爛的東西。
方賀戴着手套不好處理,于是把它遞到肖橙手裏。
是學生證。
肖橙小心翼翼地翻開外殼,露出裏面字跡模糊的紙張。
破損得太嚴重了,看不到其他信息,只能依稀辨別出一個數字。
2。死的是2號。
肖橙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她突然驚覺。自己在那一瞬間,竟然真的發自內心地感到高興。
死的是跟自己毫無關系的2號,而不是柳小瑩。
這真是太好了。
這種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比屍體本身更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方賀把弄髒的手套扯下來,轉頭注意到她突變的臉色,有些擔憂地問道:“你怎麽了?沒事吧?”
“沒事。”肖橙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是2號,學生證上還能看清學號。”
“很奇怪,如果不想讓我們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麽要把學生證留在這裏?更何況,玩家死亡的事情瞞不了太久,這好像是完全無意義的。”
方賀難得地有些疑惑起來,皺着眉頭陷入沉思:“但如果并不在意的話,為什麽要去掉能直觀反應屍體身份的特征?”
肖橙沒說話。
她隐隐有個猜測,是因為自己。
有人想讓自己在辨屍的過程中,産生那樣的感覺。
“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裏。”濃郁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讓肖橙頭腦有些發漲,“這件事先跟其他玩家說,3號是第一個看到現場的,可能知道些什麽,等她冷靜下來,我們再去問她。”
“你真的沒事嗎?”方賀臉上的擔憂神色越發明顯起來,“你的臉色很難看,實際上我們沒必要太過糾結她的死……”
“方賀。”肖橙語氣淡漠地打斷了他的話。
“怎麽?”
“我不對勁,你也不對勁。”肖橙敏銳地抓住腦子裏的靈光一閃,“你不應該對我這麽關心,這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