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尖在刺破皮膚的瞬間停住。
5號護士擋住他的手腕,語氣陰沉地警告道:“這是我的針。”
紅衣女人也适時地停止發瘋,木讷又乖順地回到病床上,板板正正地躺下來,把被子從頭蒙到腳地蓋住,沒一會兒就響起了輕微的呼嚕聲。
兩個護士的心情顯然都不太好,重重地摔了門,一前一後地離開病房。
呼嚕聲越來越淺。
紅衣女人從被子裏鑽出腦袋來,對肖橙打了個手勢,俏皮一笑,用口型無聲地說道:“玩家你好,我叫蘇欣。”
蘇欣比他們來得都早,已經在副本裏度過了兩天,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沒注意到竊聽器,差點暴露身份,吃了不小的苦頭。
她從床單底下摸出紙筆,一筆一劃地寫着:“不要暴露你是正常人,不要吃藥,不要打針。”
肖橙把藥丸從袖子裏掏出來:“你知道這是什麽?”
蘇欣有些尴尬地搖了搖頭,她這兩天連病房門都沒出過,藥也都是偷偷吐了,根本沒機會藏起來仔細查看。
肖橙神情嚴肅地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踮腳往風窗外看去。有限的視野範圍內,走廊上一片寂靜,一個人都沒有。
确認護士們一時不會返回後,她又回到床邊,撚起那顆半個指節大小的藥丸,用指腹搓了搓它的表面。
白色的糖粉在她手上,整顆藥丸散發出古怪的馨香。
“好像是空心的。”肖橙用口型說道,然後在蘇欣略有不安的注視下,手指用力,碾碎了藥丸。
白色的外殼碎在掌心裏,糖衣碎片下是一只半死不活的小甲蟲,整個看起來黝黑發亮,身體蜷在那裏一動不動,只有兩根觸須微微晃動。
“變态,真是變态啊。”肖橙真情實感地在心裏慨嘆,毫不猶豫地把蟲子扔到地上,一腳踩得稀碎。
她把蟲屍和糖衣收拾起來往櫃子底下一扔,反複确認了好幾遍,應該不會露餡。然後在蘇欣的示意下,躺到了床上。
兩人都閉着眼睛假眠,直到下午六點的時候,兩個護士用力推開病房門,用銅鑼嗓子大喝一聲:“醒醒!吃飯!”
出乎肖橙意料,這裏的夥食相當不錯,三菜一湯,甚至還有紅燒肉。在動筷之前,她有意瞥了眼蘇欣,見她吃得很坦然,估計這飯應該沒太大問題。
兩個護士全程沉默地等到她們吃完,然後收回碗筷。
“5號床,記得明天上午八點醫生會來查房。”5號護士用例行公事的語調說道,“表現好點,你不會想經歷治療的。”
護士走後,因為竊聽器的原因,肖橙和蘇欣有意識地放輕動作,全靠口型手勢還有小紙條來交流。
“你知道查房和治療的具體情況嗎?”肖橙問道。
蘇欣有些抱歉地搖了搖頭:“沒有,我的護士沒有提過這些。我可能幫不上你什麽,這是我的第一個副本。”
她現在只知道,裝瘋能讓她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安全。
“沒關系,之後有線索推進的話,我們可以信息共享。”肖橙安撫道。
走廊裏的燈亮了整整一夜,但兩個護士再也沒有來過。肖橙安安穩穩地睡過一夜,直到被粗暴的敲門聲吵醒。
“查房!查房!”5號護士和6號護士齊聲高喊着,然後門被人推開,以他們兩個為首,一衆壯漢護士保镖似的守在門外,簇擁着醫生走進來。
肖橙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偷偷瞥了眼進來的人,不出所料果然是方賀。
他雙手插兜,依舊戴着口罩和眼鏡,遮得嚴嚴實實,幾乎看不出面容。這次身份卡露在了白大褂外面,卡上沒貼照片,只寫了兩行字。
不正經精神病院。B醫生。
肖橙:“……”好家夥。
醫院名字就先不吐槽了,她以為昨天5號護士罵他來着,原來他真的就叫B醫生啊淦!
不同于肖橙的鎮定甚至想笑,蘇欣真真切切被吓到的樣子,從床上爬起來,一撲身就蹲到了角落裏。
“別看我別看我別看我……嘿嘿,我要化了。”
“6號床什麽情況?”方賀一邊語氣不善地詢問,一邊背着護士向肖橙遞來詢問的眼神。
肖橙縮在被子裏,動作輕微地點了點頭。方賀會意,沒等6號護士解釋些什麽,又開口吩咐道;“算了,一個神經病,不用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這間病房沒問題,走吧,下一間。”
聽着一衆腳步聲漸漸遠離,肖橙掀開被子坐起來,手裏握着一沓小紙條,全是她和蘇欣昨天晚上寫的。
蘇欣也捋捋頭發站起來,松開手裏的半截鉛筆,輕手輕腳地走回床邊。
“剛才的醫生,難道也是?”她一臉疑問地看向肖橙。
肖橙點頭肯定她的猜測:“之前沒有醫生來過病房?”
“沒有,都是護士來,如果不假裝犯病的話,他們會動手,很可怕。”蘇欣撸起病服袖子,給她看自己胳膊上的淤青。
她再次回憶起前兩天的經歷,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但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肖橙輕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輕松,一個游戲副本而已,我們會活着出去的。”
到了九點,那群護士陪方賀查完房,就開始在走廊上來回巡邏。肖橙本打算偷偷溜出去,透過門上風窗往外看,結果視線正好跟護士正面怼上。
“幹什麽呢!”護士暴躁地嚷嚷起來,舉起拳頭用力砸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肖橙暗道一聲不好,一縮腦袋緊挨着門板蹲下來,正好躲在了護士的視線盲區。
“怎麽了?”另一個護士聞聲向這裏走來。
“又是5號床。”頭一個護士冷哼一聲,“神經病就是神經病。”
肖橙躲了半天,腿都蹲麻了,想着好久沒聽到動靜,偷偷摸摸地探頭看,結果又被逮了個正着。
肖橙:“……”倆大哥熬鷹呢?
兩個護士像門神一樣守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死盯着風窗。如果他們有五官的話,肖橙猜他們現在的表情,一定會透着三分譏笑三分嘲諷和四分的漫不經心。
蘇欣蹲在角落裏不敢出聲,看着這一幕都快哭了,悄咪咪給肖橙打手勢,讓她趕緊回床上躺着,別跟護士硬碰硬。
肖橙當然不會拿自己開玩笑,對兩個護士露出一個單純無害地微笑,然後乖順地轉身,回床上板板正正地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