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蟲26
基地內很快響起來星星機械的警告語句，要求人們呆在自己家中，非必要不得外出。
嚴峰把地上散落的卷子撿起來放到一邊，站在椅子前，聽着天窗內的解釋。
“由于意外因素，我們部隊将采取主動進攻措施，在此期間請大家對于各類爆炸與地表顫動不要過多慌亂。”
透過鄭嫂家的玻璃窗能夠看到對面的人跪在地上，前方是一座稀奇古怪的東西。
嚴峰側了側頭。
這個位置比較巧妙，如果往前或者往後都是看不見的。
她眯了眯眼，仍舊沒看出那一團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反正應該是座雕塑。
嚴峰在原地又看了一會兒，直到門外走廊傳來動靜。
她将手放在腰間的槍上輕輕踏了出去。
走廊上散落了幾個木頭棍子，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
一牆之隔，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佝偻着身軀被綁在牆角，他的骨頭突破皮膚穿透衣裳并不自覺地打着哆嗦。
有種恐怖的存在降臨了，他感受到了。
男人的口中被堵着滿滿的布條，然而那奇怪的嗡鳴聲卻不曾停下，仔細一聽，那嗡鳴聲竟然是來自于他不斷抖動的腹部和胸膛。
嚴峰将掉下來的木門橫梁塞了回去，同時皺了皺眉。
那房間內的人看起來已經不能稱做人了。
直覺告訴嚴峰，這或許跟當時她在讀書會偷聽到的蟲神有關。
傳教一樣的宗旨，古怪的神。
正在她思考的時候，嚴峰耳邊又出現了強烈的聲音，就跟之前李禹方相處時的聲音一樣。
那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聲音，像蚊蟲的振翅，也像夏天一千只蟬聚集在一起的鳴叫，在那一瞬間往她腦袋中灌入了許多的信息，又因為這信息太過龐大而在下一刻被人類的大腦丢棄。
大概有一秒，也或許有十億個光年那樣久遠，嚴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感到唇齒間有鐵鏽的氣息在彌漫。
從未有一種病是她這樣的奇怪，嚴峰覺得自己很大可能并沒有病。
如果每天覺得有人窺探自己是病，可那嗡鳴聲是真的，雖然門那邊的嗡鳴聲比她聽到的簡直不值一提，但是确實是真實的。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受到身體傳遞而來的疼痛。
“嚴峰姐姐？”樓梯下傳來洪一美小姑娘的聲音。
嚴峰面色平常地往前走去。
洪一美仰着頭對往下走的嚴峰道：“執法隊來叫你去巡邏了。”
因為嚴峰考了一個槍支攜帶證，所以必要情況下她會被征召。
門口熟悉的雙馬尾女孩沖她揚了揚手。
嚴峰沒有拒絕的理由，跟着兩人出去巡邏。
“真是的，這個時候為什麽會有人亂跑啊！”
三人把一名在游戲廳的惡劣男孩送回了家，男孩站在窗臺上對着幾人比了個中指。
旁邊的雙馬尾氣鼓鼓地被兩人拖着往遠處走。
“要我說基地內的法律就該放寬到十歲，看他們這幫小孩還敢不敢耀武揚威！”
“好了，好了，看看前面是什麽情況。”
嚴峰在大多數時候是沉默的，但她的沉默很李禹方的沉默不一樣，李禹方是因為有些遲鈍，嚴峰則是因為懶。
她是聽說過有這個證明就有一定被征召的風險，但她沒想到這麽快就用到她了。
“喂，你怎麽一點表情都沒有？”
嚴峰打了個哈欠：“什麽表情？”她還沒找借口翹班都是看在基地現在确實很亂的面子上了。
“別擔心，我們一定能贏的。”年長一點的管理人員安慰她。
“嗯。”嚴峰随口應下。
但在她看來，即便下一刻蟲族攻占了基地，她也并不會有太大變化。
多活這麽一段時光就當做放假了。
雖然，明明答應了同居人要帶他去看大海。
這算不算是食言呢？
嚴峰想到這裏突然感覺心裏有那麽一刻的不舒服，像是突然意識到心髒上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讓人覺得沮喪啊。”女孩道。
“那可能是你瞎了。”嚴峰道。
女孩嘟了嘟嘴，被旁邊搭檔壓下了。
巡邏了很長一段時間，嚴峰邀請她們去自己家喝杯水再回家。這兩個人的家離這片地區很遠，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安排到這邊來做管理。
“你家看起來比之前要好看的多了。”
嚴峰把茶放到她們面前，跟着環顧了一下四周。
有李禹方買的各種沒有用的玩偶，還有曬幹了的花，以及許多的手工物件……這些自然不可能是懶得出奇的嚴峰做的，是她在一旁看着李禹方做的。
她喜歡什麽，只要在不經意間提一嘴，第二天李禹方就會把東西擺到她面前。
不知覺間原來已經有了這麽多東西了嗎？
“不是我做的。”嚴峰只說了這麽一句。
“我覺得你也做不出來，懶得出奇。”雙馬尾道。
嚴峰淡淡道：“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認為打壓和否定別人會有安慰效果。”
雙馬尾頓了頓，臉上立刻紅了起來。
她是知道李禹方去了戰場，而且是身先士卒的那類隊伍，所以想要分散一下嚴峰的注意力，但她确實不擅長安慰別人。
“切，誰要安慰你。等隊伍打敗了我們都要死的好嘛。”
“不會被打敗的，安心喝你的茶。”
“你這麽有信心？”
嚴峰滿水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
是啊，她為什麽這麽堅定地就說出口了？
李禹方信誓旦旦承諾的面孔突然在她腦海中湧現。
“快喝，我要睡覺了。”嚴峰放下茶壺冷冷道。
兩個人對嚴峰的态度表示了不滿，又墨跡了一會兒才離開。
站在門框邊，嚴峰覺得自己的鼻尖上的橘子香氣跟門外的空氣産生了很誇張的對比。不知道李禹方怎麽搞的，為什麽他們屋內的橘子味這麽濃。
餐桌上擺放着滿滿的橘子。
同居人好像确實很喜歡這個香氣，因為每次買了橘子嚴峰沒看他吃過，倒是自己每次都要被投喂到飽。
雙馬尾在不遠處對嚴峰搖了搖手，張嘴無聲說了什麽，然後露出了個笑容拽着自己同伴離開了。
嚴峰關上門，把家裏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回床上補覺。
雙馬尾女孩說的是——蟲神保佑你。
天窗被嚴峰打開着，但上面戰鬥場面的畫面總是一閃而過。
嚴峰在被子裏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狗屁的基地，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在信仰那什麽勞子的蟲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