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新娘22
簡易的手術臺被搭建,醫療艙在旁邊放着,但周依依卻冷靜地看着手底下被她劃開的祂。
血肉早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模樣,它們仿佛都有着自己的思考,生長着、發出聲音。
根本不用她去縫合,它便自己能愈合。
耳邊仍舊響起那些聽不清的哀嚎祈求與竊竊私語。
周依依冷靜地在最後将改裝的神經阻斷裝置扣到了他的脖子上,一股極強的電流讓他昏昏欲睡。
“阿越,該休息了,你已經很困了。”周依依柔和下了神色,臉上還帶着持久未下去的紅暈,其實她的手在解剖過程中也在發抖,但是祂感覺不到疼痛。
鄭清越當真在周依依的一字一句下漸漸地閉上了眼。
周依依的催眠課一向學的不錯。
而她跟他相處這麽久,其實鄭清越一點也沒抗拒她的暗示,以至于看着沉眠的鄭清越,周依依竟然生不出太多驚訝。
不管他究竟是裝的還是真的,此刻她都應該感謝他。
雖然從此地逃跑很難,但倘若不嘗試一下她不甘心。
她快速将手術刀插進了自己的胳膊中,光腦的信號随之消失。
車內的零件很快被她拆解,變成一個小型便捷的飛行工具。
周依依逃跑了。
盡管先行者怎麽暗示,歐禪林他們怎麽相信,周依依不認同自己是個邪神。
這當然不是說邪神不好,如果可以她很樂意當,但她并沒有與邪神一詞足夠匹配的能力。與其相信先行者無中生有,不如相信這群家夥當初篩選基因時出了差錯,那個致使人精神紊亂的後果終于暴露了出來。
逃跑的過程中周依依觀察着地形,按照先行者的執行能力估計已經開始追擊她了。
十分鐘還是五分鐘來到?——她不屑又瘋狂地想着。
周依依驅動着簡易飛行器躲過密密麻麻的樹冠,因為能量不足也并沒有任何安全設施,所以她的飛行器并不能往最上空飛去。
沒能躲閃而過的樹葉劃破她的皮膚,她的腎上腺素急劇飙升,恍惚間仿佛聽見了機翼的共鳴聲。
快點,再快點。
就在離旅店不遠的地方,周依依的飛行器卻莫名其妙轉了彎。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晚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邪神廟附近,還有最近的旅行一直在避開此處,包括鄭清越所說的身世。
只要見一面那廟中神像就知道誰在撒謊了。
記憶中的神像雖然模糊不清,可她記得是鄭清越的眉眼,是俊秀的男性眉眼。
她應該去看看神像。
這個思想驅使着她遠離航線。
——去探查那真相。
人類生來就有探查真相的沖動。
周依依想到這些不由得緊張起來,飛向神廟的途中她幾次回頭,總覺得好像先行者馬上要露出那可怖的獠牙。
一米兩米三米,穿過沒有光且布滿青苔的石路,不遠處低矮的廟頂出現在她的眼前,周依依擦了擦臉上的血。
她幾乎是從飛行器上甩了下來,因為她非得太快了,快的好像有鬼在攆她一樣。
忽然,她要起身的身體有些僵硬,周圍的空氣許是因為高大的樹木所以極為陰冷,好像有什麽冷冷地東西壓在此處一般看不見太陽。
眼前的石路上出現了一雙小女孩的腳,小巧的繡花鞋上的雲紋清晰可見。
周依依的心滞了滞。
她本該擡頭去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是什麽神奇且值得研究的現象,可頭皮豎起的寒毛卻在第一時間麻痹了她的身體。
大腦的理智屈服,在這詭異地場景下不戰而敗。
小女孩的腳後跟是擡起的,好似有一根繩子将她整個人吊着。
你如果看見就會為此而感到疑惑,正常人誰用腳尖走路啊,踮着腳如何走的穩當?
周依依認出了她的衣擺,粉色的暗紋,是桃林中那個小女孩,也是當日人生互換體驗館裏那個白色的大廳中反着拍手看向她的小孩。
她深呼吸一口氣,握緊了有些哆嗦的手瞬間擡起眼來。
女孩的身影消失了,她只看到了空白的空氣。
這裏仍沒有一絲鳥叫。
陰冷的風吹過。
周依依:對不起,從前是她對于鄭清越的聲音大了點。
這種見不得且莫不着的東西實在是不受人喜歡,總有種開槍都打不中的感覺。
但是小女孩的存在倒是跟人們一直研究的理論對的上,只是以前存留的磁場而已。想來比起這一段舊日影像對于先行者他們而言,肯定不如鄭清越的吸引力大。
事實上如果鄭清越不是邪神,那她與他都沒有好下場。他的身體明顯不是人類所能辦到的,還有那古怪的磁場跟聲音,自己他召喚出的琉璃石像,這麽好的實驗研究素材,先行者的那群家夥怎麽會放過他。
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記憶有很大問題,對于邪神其實是她的這一推論也确實并不是一點都尋不到原由,但是先行者這種一鳥兩吃的行為實在是數不勝數。
因為相信了先行者的話,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的猜測才是對的而猝不及防失去了更多東西的人多如牛毛。
如果要擺脫這種困境,最好不要去思考先行者要幹什麽,而是思考自己要幹什麽。
周依依撐着胳膊從地上站起來,極快地環視了一周,然後連忙往廟裏跑去。
耽擱了兩三秒對她而言也是致命的。
邁過門檻,廊檐雕琢的廟宇內燃着真實的香,在所有的一切都電子化的時代,這裏相比較而言就太古樸了。
剛剛仰頭看向正中央的神像,周依依就愕然頓住了腳步。
只見那神臺之上端坐的石像,它并非男,也并非女,它面容早就碎裂,身軀斑駁,僅僅只能看出個人影來。就算是剛入門的新手,塑造出的人像也要比這個好的多。
周依依臉色發白。
石像下放着數十個小牌匾,面前皆是琉璃石像,有的碎成一小塊,有的還算完整。
這裏什麽信息都沒有,怪不得先行者沒有人在這裏守候。
她喘息一聲,然後立刻轉身走出去。
風聲變大了,周依依敏銳地朝不遠處的樹林看去,耳邊是車子行駛的聲音。
先行者竟然沒有出動飛行器而是用車子來追她?!
為什麽?
周依依感到有些不解,心裏因為這個出人意料的情況而感到了一絲慌張。
究竟遺漏了什麽?
帶着濃重的疑問,她驅動自己的簡易工具往不遠處的旅館趕去。
先行者的車很快發現了她的蹤跡追了上來。
周依依幾乎在同他們打追逐戰。
她繞了一圈才沖向旅館後面的停機室,然而跑到一半她就同一個推門的人對視上了。
那個人驚訝地看着她:“周依依?!”
“路九。”周依依同樣不解。
他們這群人不是說在這裏等着先行者接他們回家嗎?怎麽現在還沒走?
“你們怎麽還在這!”她問的聲音很急,不同平常的冷意洩露,直壓過了對面人的氣勢。
路九被鎮住,沒能像往常一樣無視或反問,他不由自主地解釋道:“附近禁飛,得再等兩天。”
周依依心沉了下來。
很快身後就傳來腳步聲,有武裝的人尋了過來。
路九看向那些來勢洶洶的人怔了怔,他不由得看向明顯神色焦急頭發雜亂的周依依。
他很快在這一瞬間明白過來,是周依依惹事了。
“你……”
還沒說完,周依依就跑了,甚至不屑于再給予他半分目光。
很明顯,這群人即使不是棄子,也差不多了。
在邪神廟的記憶中也有他的身影,所以她也并不對自己的行為有所解釋,聰明人在這時就已經該意識到不對準備跑路了,笨蛋她也樂的看他倒黴。
就像他們說的一樣——大家并不是針對你,只是你足夠倒黴罷了。
後面傳來層出不窮地喊話聲,要求她停下腳步。
周依依并不理會,一悶頭地往前沖。
擡腳跨過一個欄杆,她幾乎用了這輩子的運動天賦,終于到達停機處,看到了那一輛備用小型飛行器。
後面腳步聲逼近。
在這種情況下基本上沒有可能突破重圍,但是也并不一定不行。
總還有百分之一的幾率可以嘗試的。
記憶裏她好像從不對這麽小的幾率下賭注,可這一刻的狂妄仿佛是映照在她靈魂中的。
不顧那好話說盡要開槍的人們,她爬上了飛行器。
接着她匆忙打開後看着飛行器上的各種指示慢慢地停了下來。
外面是衆人的警告聲。
“周依依,從駕駛室出來!我數到三就會開槍!一。”領頭的人在遠處對她冷言道。
周依依坐在駕駛室看向外邊當真舉槍的人。
這個飛行器她沒辦法開。
一是因為燃料很低,根本撐不到她想去的地方。
二是剛剛路九已經說了禁飛,顯然不是光口頭上的那種禁飛。她知道先行者那裏有擾亂飛行器雷達的東西。
三就是她………倏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開它了。
周依依不禁想起了人生互換體驗館中關于機器按鈕的問題。在一些東西上她記得很清楚,但像摁按鈕這種無關瑣事上,她的記憶很模糊。
外面的人已經準備扣動扳機了。
那麽現在該如何抉擇呢?
要賭自己是邪神繼續強行啓動機器,而他們不敢動手嗎?
失敗的代價她承受的起嗎?
*
遠處被拆解的車廂內,就在她離開不久,車上被解剖的鄭清越便醒過來了。
面對打頭的白衣研究員鄭清越合攏上自己正在生長的身體,也将那些瘋狂壓抑的視線遮擋。
他側頭問道:“什麽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