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的真正原因!如果駱元光中了毒,世人所能得到的真相就是我這個逆賊張光晟心懷不軌陷害國家棟梁對不對?可惜天不從令公之願,駱元光一只腳都踏進鬼門關了,偏偏又被駱思唐扯了出來。”光晟拿起那壺酒,瞪着李晟,似乎很平靜地問:“現在,這壺酒是不是光晟一個人的了?”
李晟在光晟銳利的眼神下,依然毫無愧色道:“不,駱元光既然沒喝,你也不必喝了。”
“哦?”光晟揚起眉,問道:“令公打算怎麽處置我呢?”
李晟淡淡道:“對付你,我根本就不必使用什麽見不得光的手段。”
光晟冷笑道:“那麽你是打算光明正大判我死刑了?我倒想聽聽,你要給我安排個什麽樣的罪名。”
李晟像背書一樣微笑着說出光晟的罪行,他的聲音四平八穩,字字清晰,“我聽說忠貞的臣子不會厭惡自己的君主;智慧的人不會背叛自己的上司;勇敢的人不會茍且偷生逃避死亡。張光晟食君之祿忘君之憂,先不忠于唐,後又背叛于逆賊朱泚,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此反複無常的小人,為了保住自身的榮華富貴而不惜出賣自己的君主。這種人若能得到原諒,那就是鼓勵後人不守禮義廉恥!李晟奉旨掃除妖孽,絕不能姑惜任何一個反賊,臣以為張光晟這樣的無恥之徒必須判處極刑以警戒将來的文臣武士!臣李晟誓不與這樣首鼠兩端的豎子在同一個天底下共呼吸!”
“說完了?”光晟一直靜靜聽着,他表面不動聲色,心卻一陣一陣絞痛,李晟的聲音就像一把刀子刺在他的心上狠狠地絞着。光晟渾身顫抖着,好不容易撐到李晟念完那一大段罪狀,他勉強擡起手,一邊拍掌一邊嘲諷地笑道:“好文彩啊,這道奏章恐怕你已醞釀好幾天了吧?你是打算将我先斬後奏呢還是先奏後斬?只有我張光晟以一個反賊的身份可恥的死亡了,這收複長安的功勞才算是你一個人的!光晟這一生,大風大浪也經歷過不少,還以為什麽樣的人都見識過了。今天才發現自己有多孤陋寡聞!真的,你讓我大開眼界。”
聽到光晟尖刻的指斥,李晟并沒發怒,他收斂了一本正經的神态,笑道:“說實話,你的沉着冷靜和自制力也同樣讓我大開眼界。”
光晟凄然道:“其實,在天下大勢風雲變幻之際,我不知多少次預想過我的結局,作為一個叛臣,我知道我難以善終。只是,我猜不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在你的刀下。”他聲音無限悲涼,終于哀求道:“令公,就算光晟有罪,光晟的家人也是無辜的,請你不要為難她們,在送我去死之前,你能讓我見一見我的家人嗎?”
“這你大可放心,我沒必要去為難幾個女人,至于見面嘛,”李晟冷淡地說:“當你走上刑場的時候,我絕不阻攔你的家人給你送飯。”
光晟雙手抓着桌子,手上青筋暴突,他嘴唇哆嗦着,最終卻什麽話也沒有說。李晟走到客廳門口,沉聲喝道:“來人!”很快,管家小跑着過來,垂手立于李晟跟前,李晟吩咐道:“通知都虞候将軍,立即派兵前來将反賊張光晟押送刑部監獄等候發落。”管家低頭應了一聲,轉身傳令去了。
光晟默默地聽着,始終不置一詞。李晟傳令完畢,他轉過身居高臨下看着光晟。光晟優雅無比地拿起筷子,對李晟笑道:“都忘了今天是你做東請我的客,在送我去監獄之前,不介意我先吃點東西吧?”
李晟走回來,似乎有點不能相信光晟的平靜淡然,他瞪着光晟,目光犀利無比,光晟神色不變,優雅依然。半晌,李晟終于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坐了下來,木無表情道:“既然是請客,我當然要陪你,請享用吧。”他甚至很熱情地夾了一個炸雞腿送到光晟碗裏,笑道:“吃個雞腿吧,這個涼了味道也還是不錯的,而且很飽肚子。”
光晟不由自主将筷子插到飯碗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舉筷夾住那個雞腿,低頭慢慢咬了起來。
父親去李府赴宴後,一轉眼就是半天,眼看晚飯都要熟了,庭芳到門口望了好幾回,始終不見父親回來。張夫人和庭芳都有點焦急起來,難道是被留着吃晚飯了?就算是這樣,也該派個人回來通個消息啊。又等了一會兒,飯菜都端上桌了,張夫人終于按捺不住,就叫管家去李府打探一下。
熱騰騰的飯菜慢慢涼了下來,管家終于回來了,他顯得驚慌失措步履不穩,庭芳迎着他驚問道:“徐叔,你怎麽啦?我爹呢?他什麽時候回來?”
管家帶着哭腔道:“夫人、小姐,不好了……”
聽到“不好了”母女倆就心驚肉跳起來,張夫人焦急地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聽人說老爺……老爺被送到監獄去了。”
“什麽?”張夫人以為她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瞪着管家,終于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庭芳趕緊雙手扶住母親。
“徐叔,你一定是弄錯了!我爹好好的,怎麽會被送到監獄裏去了呢?”庭芳依然不相信她的耳朵。
“是真的,”管家難過地說:“夫人、小姐,你們趕緊想想辦法吧……”
張夫人好久才緩過神來,哭道:“我們婦道人家,能有什麽辦法可想?”
庭芳漸漸鎮靜下來,忽然就想起了一個人,接口道:“娘,別着急,我出去一下。”
庭芳說着轉身就去馬廄,張夫人六神無主道:“庭芳,天都快黑了,你這是要去哪裏?”
庭芳回頭道:“娘,我出去找張瑾,或許他能幫上什麽忙。”
庭芳心急如焚打馬飛奔,不一會兒就到了張瑾和封采星落腳的客棧,客棧掌櫃打着哈欠在櫃臺後慢慢站了起來,正要發話,庭芳已從身上摸出兩個銅錢遞給他道:“大叔,張瑾在不在?我有急事要找他,麻煩你叫小二哥給我帶一下路。”
掌櫃的滿臉堆笑把店小二叫了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小二就帶着她上樓敲響了張瑾的房門,房門應聲而開,張瑾站在門口,他看到庭芳不由一愣,慌忙将她讓進屋,關心地問:“出什麽事了?”
庭芳還沒說話,那眼淚就撲簌簌地流個不停,張瑾一下子慌了神,“張姑娘,你別哭啊,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庭芳哽咽道:“我爹被關到監獄裏去了。”
一定是李晟秋後算賬追究張光晟造反的罪行了。張瑾倒沒覺得意外,安慰道:“別着急,我出去打探打探看看情況嚴重不嚴重再說,你爹是被關在哪一個監獄?”
庭芳愕然擡頭,一聽到噩耗她就六神無主,父親白天還好好的,哪裏知道會飛來橫禍啊,到底是哪個監獄呢?徐叔好像也沒說吧?張瑾看着她稀裏糊塗雲裏霧裏的樣子,嘆了口氣,問道:“大理寺監獄?刑部監獄?還是京兆尹或長安縣、萬年縣監獄?”庭芳惶恐不安焦急無比地搖了搖頭。
張瑾趕緊哄道:“別急別急,你先回去陪你母親吧,我出去摸摸情況,要找你父親也沒什麽難的,大不了,我今晚把長安城裏的監獄挨個都光顧一遍。”
第六十一章 風住塵留香 [本章字數:3218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15 12:58:07.0]
光晟在刑部監獄裏遇到了李忠臣,李忠臣看到披枷戴鎖的光晟,他詫異地睜大眼,顯然光晟的枷鎖是特制的,李晟對光晟的防範要比其它人都嚴得多,李忠臣瞪視了好一會兒,居然咧嘴嘲諷地笑道:“兄弟,我到這裏來了你都要跑來作伴,咱倆還真不是一般的有緣啊。”
光晟苦笑了一下,問道:“在白華殿裏我解散了你的軍隊,你不恨我麽?”
李忠臣大大咧咧道:“有什麽好恨的,那個時候無論你出不出頭,我也反抗不了多久。你做得沒錯,我帶着人做無意義的反抗不過是徒添殺戮而已。你制止了也好,省得我罪孽深重到陰間去了還要被閻王爺下油鍋。”
光晟沉默了,他靠着潮氣很重的牆坐到地上,慢慢閉上眼。手腳都被精制的鐵鏈鎖得牢牢的,頸上還戴着枷,他也實在難以休息。在焦慮了大半年後,當想像變成現實時,他反倒坦然了,內心甚至相當平靜。雖然命運詭谲多變,但是無論如何,他的夫人和女兒都沒事,保家也還好好活着,将來已沒有什麽可牽挂的了。
李忠臣苦着臉道:“我說,你也太神了吧,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能随遇而安?”
光晟睜開眼道:“不然你要我怎樣?難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