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地歡呼雀躍道:“皇帝已經跑了,大夥兒自求富貴吧。”泾原叛軍一窩蜂搶入府庫,拚命搬運金帛,直到累得搬不動為止。仿佛安史之亂重演,看熱鬧的老百姓見有機可乘,也跟在叛軍後面闖入宮中做強盜,滿載而歸之後,更多人貪心不足,才一放下手裏的寶貝又接着入宮,宮中燈火通霄不熄,那是突然變成了強盜的長安百姓們在挑燈夜戰。更多擠不進宮的,就守在宮外面,等裏面的人搶得心滿意足出來的時候一窩蜂上去打劫。許多忠厚老實的居民見天下大亂,紛紛拿起武器守在家門口保衛自己的財富。
泾原節度留後姚令言起初無心叛亂,可是泾原軍逼走皇帝搶劫皇宮,抄家滅族的大罪已經犯下了,他這個頭兒絕對逃不了幹系。姚令言腦子轉得快,驚慌過後,他就開始謀出路了,眼下只有造反一條路可走了,可造反是大事啊,姚令言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他沒那個膽子挑頭,那就要趕緊找個有擔當的人出來。他立即想到了閑居在家的朱泚。姚令言召集來一批高級軍官商議說:“現在我們群龍無首,成不了器候,朱太尉閑居在家,我們只有尊他為主才有出路啊。”突然暴富的泾原軍官們也知道皇帝絕不會善罷幹休,姚令言才一提議,大夥兒就帶人趕往晉昌裏去請朱泚出來主持大局。
朱泚被弟弟朱滔陷害,已經吃了好久的閑飯了。現在讓我們看看朱泚是怎麽被朱滔陷害的。
盧龍節度留後朱滔跟河北叛軍田悅、王武俊結盟叛逆了。朱滔之前鏟除朱泚的勢力擁兵自重,到謀叛之際又想利用這個掌握西北軍權的哥哥朱泚,他給朱泚寫了一封書信,勸朱泚跟他遙相呼應一同謀反,否則他這個弟弟一旦舉起反旗,做哥哥的就只有死路一條。朱滔把勸朱泚謀反的書信用臘丸包了起來,藏在一個心腹死士的發髻裏,吩咐這個心腹去鳳翔給他哥哥朱泚送信。結果朱滔人算不如天算,那個送信的心腹居然被河東節度使馬燧的人抓住,馬燧早就看透了跟他一起平叛的盟軍朱滔的真面目,料到這家夥早晚必反。當河東軍士把朱滔的使者押到馬燧帳中時,馬燧一聽到那人的幽州口音,立即認定朱滔有陰謀。
使者在馬燧面前口口聲聲宣稱他只是一個不願打仗的逃兵,馬燧叫人搜身,那個使者神色不變,言笑自若,仿佛他真是無辜的逃兵。河東軍士們把這家夥搜了個遍,什麽也沒搜到。馬燧站了起來,離開座位走到這個使者面前,陰沉着臉瞪着使者,一言不發圍着這個使者轉了一圈兒又是一圈兒,使者被馬燧看得發毛,手足無措,左手不由自主就往頭上摸了一下,馬燧見狀冷笑着叫人搜他的發髻,使者神色大變,一個河東軍士上前三兩下就把他的發髻拆散,那顆臘丸暴露了出來。“藏得夠機密的啊。”馬燧接過軍士遞過來的臘丸,輕輕捏破了,取出裏面的書信,看了一下。馬燧叫人把這個使者連同朱滔相約朱泚謀反的書信送給皇帝。
朱泚當時正在鳳翔節度使任上,皇帝看到朱滔的書信,他不動聲色,親自去鳳翔巡視,皇帝到鳳翔驿館,埋伏了許多陌刀手後,叫人請朱泚過來議事,蒙在鼓裏的朱泚不知道皇帝已經在對付他了,一接到命令就趕了過去,皇帝把朱滔的書信放到他面前,又叫人把使者推了出來,朱泚驚懼交加,面如土色,磕頭請皇帝賜死。皇帝神色緩和下來,雙手攙起朱泚,笑道:“你跟朱滔相隔千裏,當然不可能跟他同謀。”話雖如此,皇帝還是不放心朱泚,不敢再讓他掌兵,就把他帶回京城,罷掉他所有的軍權,只保留一個名存實亡的盧龍節度使的封號。因為中書令郭子儀去世,皇帝幹脆大方地加封朱泚為中書令,名兒雖然光榮好聽,也只是一個榮譽職位,實際什麽事情都不能管的,朱泚就這樣被皇帝用華麗的牢籠軟禁起來了。
因為朱泚曾經擔任過泾原節度使,想謀反的姚令言立馬就想到了朱泚這位過去的上司。幾乎是想到就做到,姚令言和衆泾原軍官們立即率領五百人馬趕往晉昌裏去迎候朱泚,為防意外,姚令言在迎候朱泚的同時還派譴軍隊把守城門,不允許任何人随意進出京城。
宅子突然被泾原軍圍了個水洩不通,閑居在家的朱泚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還以為是他弟弟朱滔又做了什麽天地不容人神共憤之事,皇帝終于要對他下毒手了呢。他強裝鎮定地端坐大廳,等待那把一直懸在頭頂的屠刀落下來,就算死,他也要死得有尊嚴。
第三十八章 遂覺天地窄 [本章字數:2576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14 12:44:26.0]
姚令言入府拜見朱泚,把京城裏的變故跟他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告訴他皇帝已經逃跑,現在人心惶惶。并且恭維地說眼下這種狀況,非朱太尉無人能主持大局(太尉本是秦漢時的宰相,到唐朝幾乎演變成了對挂着宰相頭銜的武将的尊稱,譬如李光弼就被尊稱為李太尉,跟朱泚同時的李懷光也被尊稱為李太尉)。
朱泚聞言大喜,但他又害怕姚令言是皇帝派來試探他的,他就不動聲色,既不答應出頭,也不說不出頭,只是命人大擺宴席招待姚令言和幾位高級軍官,在酒席上慢慢套這些人的話,以查探是真出了變故還是皇帝設局試探他。
天色漸黑,朱泚終于确定了消息的可靠信,開始盤算該如何順利奪取李唐江山。朱泚本來想做個忠臣良将名留青史的,偏偏事與願違,他被迫庸庸碌碌吃閑飯混日子等死。現在天上落下這麽大個餡餅掉到他嘴裏,這不是誘人犯罪嗎?朱泚怦然心動,東晉那位想謀反登基稱帝的大将軍桓溫就曾說過:“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當罵名千載。”結果桓溫猶豫不決,到死也沒有謀反,既不曾流芳百世,也沒有遺臭萬年,只給後人創造了兩個成語。現在天賜良機,正是他朱泚留下“罵名千載”的好時候啊(古代臣子造反登基稱帝的,名聲都不好,歷史評價相當不好聽,甚至像東漢的曹操根本就沒有登基,名聲也一樣臭,成了舞臺上永遠的大白臉)。
光晟領着妻子女兒奔到開遠門,城門已被鎖上,沒想到叛軍的行動居然如此之快,光晟還不甘心在城中坐以待斃,轉身奔延秋門而去,當他們趕到延秋門的時候,發現延秋門也已關門落鎖,想必其它城門也都如此了,光晟咬咬牙,撥馬退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跳下馬,抱着張夫人送到庭芳的馬上坐好,叮咛道:“我去開城門,你們別到處亂走。”光晟說着已翻身上馬,往城門口奔去,庭芳抓着馬缰繩,張夫人緊緊抱着女兒,母女倆緊張得要命,擔心地看着他的背影,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能叫得開城門嗎?正尋思間,只聽得馬蹄聲急,一騎馬旋風般地從她們眼前掠過,庭芳無意間一眼瞥到那人的臉龐,雖是一閃而過,她也還是愣了一下,這個人怎麽好像是曾經在她家裏療傷休養過的那個張瑾?
光晟撥馬上前對着守城軍官抱挙行了一禮,那位軍官愣了一愣,也還了一禮,光晟指指城門,商量道:“兄弟,我家有急事,能不能給我打開城門?”
那軍官上下審視着光晟,問道:“有令牌沒有?你是什麽人?”
“沒有,可是我真有急事……”
“沒有令牌,誰也別想出城。”
光晟伸手按着腰間劍柄,“真不開?”
那軍官看到光晟像是準備動武,他也舉起手裏的方天畫戟,全神貫注提防着,他身後的軍士全都舉起了武器,那軍官斬釘截鐵道:“不開!”
光晟正準備行動,身後馬蹄聲響,也不知是友是敵,光晟趕緊撥馬向一邊讓開兩步,一位騎士疾沖而來,對着光晟說了一句,“跟他們啰嗦什麽,動手就是,關上城門,要攔截的不就是你這樣的人麽?”
光晟驚訝地脫口而出,“李惟簡?你怎麽出來了?”李惟簡一直被關在客省裏,由金吾衛和千牛衛嚴密監視着,光晟實在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碰上他。
李惟簡笑道:“守衛都逃了,我當然不可能還乖乖呆在客省裏面做囚徒。時勢造英雄,出了這樣的大事,現在權力重新大洗牌,正是我輩如魚得水的時候,不趁機建功立業,更待何時!”
光晟皺起眉,這不是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嗎?李惟簡已經拔出劍來,跟那些守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