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直爽,他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呢?庭芳搖搖頭,她不敢跟一個相交不深的人推心置腹,這太冒險了。她在千紅樓,為了保護自己,對這些達官貴人,她的态度一直都是敷衍、應付的。男人畢竟是帶侵略性的動物,何況是有權有勢的男人!
“我臉上有長出花兒來嗎?”駱元光被庭芳盯得有點不自在起來,庭芳趕緊垂下頭,別開視線,其實她也沒有一直看着駱元光,因為心中有事,幾乎是視若無睹的,更沒有注意自己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
“我看你那把落腮胡子跟花兒也差不多了。”韓游瑰忽然開口,庭芳微笑起來,駱元光摸了一把臉,手碰到那軟茸茸的胡子,也笑了起來。他年紀雖然不大,胡子倒占了半張臉,還是卷曲的,看起來似乎比源休還老。
駱元光即将走馬上任,不敢在這溫柔之鄉久留,他匆匆喝了茶,就起身告辭了。
庭芳意興闌珊,怏怏吩咐小蘭、小蓮收拾茶具,她信步走了出來,只見對面海棠房間裏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幾乎是被推搡着走了出來,緊接着“砰”的一聲門就關上了。那個男人苦笑着,轉過身,對着緊閉的房門,停留了一會兒,終于回頭大踏步走了。
庭芳從來沒看見海棠對客人這樣無禮過,也沒見客人這樣隐忍過。從海棠剛剛關門的氣勢判斷,她絕對不是一般的生氣。庭芳快步上前,輕輕敲門,沒有人應,庭芳加重敲門的力量,邊敲邊說:“海棠,是我。”
門被打開了,海棠就站在門口,眼圈紅紅的,似乎哭過。庭芳拉起她的手,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海棠不做聲,拉着庭芳進屋,吩咐丫頭桃葉再去拿壺酒來。庭芳疑惑地問:“你要喝酒?到底怎麽了,沒聽說過‘借酒消愁愁更愁’嗎?”
海棠依然沒有回答,桃葉端來一壺葡萄酒、兩個半透明的白玉般的瓷杯,放到兩個姑娘面前,拿起酒壺斟了兩杯,輕聲道:“姑娘,酒喝多了傷身。”
海棠端起面前那杯酒,仰脖子一飲而盡,庭芳吃驚地睜大眼,海棠奪過桃葉手裏的酒壺,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庭芳伸手壓住那個杯子,抗議道:“海棠,你不能這樣喝。”
海棠搶起庭芳面前的那杯酒,又仰脖子喝了個底朝天,海棠随手丢掉杯子,立即響起瓷片清脆的碎裂聲,海棠睜着哭得紅紅的眼睛,“你要麽陪我喝,要麽就走。”
“剛才那個客人是什麽人?你們姑娘沒吃什麽虧吧?”庭芳擡頭盯着桃葉問。
桃葉遲疑着,沒有答話,海棠按着庭芳的肩膀,埋頭哭道:“牡丹。”
庭芳抱住她,哄道:“好了好了,海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海棠含含糊糊道:“我不要嫁李惟簡,我不要嫁。”
庭芳順着她的話安慰道:“好,好,不嫁就不嫁。”
海棠撲在庭芳肩上嗚嗚咽咽,雖然綢衣不吸水,也禁不住海棠這樣淚涕如雨,庭芳肩膀涼涼的,她苦笑着,不斷拍着海棠的背,海棠哭着哭着,漸漸沒有了聲音,庭芳拂起她額前的亂發,看了一下,海棠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她搖搖頭,叫桃葉幫着她把海棠弄到床上去,兩個人的合作才開始,海棠就掙紮起來,她搖晃着站了起來,踉踉跄跄走到床邊,一頭栽了下去。
庭芳緊跟了過去,海棠倒到床上後,就再也沒有什麽動靜了,庭芳彎腰脫下她的繡鞋,回頭對桃葉道:“去打盆水來給她洗洗吧。”桃葉低頭行禮,轉身出去打水了,庭芳捋了捋海棠額前的亂發,又低頭看看自己被弄得一塌糊塗的衣服,嘆了口氣。
第五十章 不知流年度 [本章字數:2383 最新更新時間:2013-11-02 12:42:56.0]
侍候海棠睡好後,庭芳帶着桃葉走出海棠的房間,低聲問道:“你們姑娘剛剛說不嫁李惟簡是怎麽回事?你聽沒聽說過李惟簡這個人?”
桃葉遲疑着,怯怯地說:“桃葉不知道該不該說。”
“算了,”庭芳擺了擺手,“我回去換衣服了。好好侍候你們姑娘吧,等她醒了你再叫我來看她。”
庭芳換好衣服,總有點不放心海棠,過去看了好幾趟,海棠一直睡得迷迷糊糊。
晚上,海棠沒有登臺獻藝,庭芳下了舞臺,連舞衣都沒換,又往海棠的房間跑,海棠的房門虛掩着,庭芳伸手推開,一只腳已踏了進去,這才發現田夫人也在海棠屋裏,庭芳一向對田夫人敬而遠之,有事都是想方設法躲着她的,沒想到在這裏撞上她,感覺有點尴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田夫人朝庭芳招手道:“牡丹啊,進來吧。”庭芳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
田夫人又回頭勸海棠說:“女人嘛,遲早是要嫁人的,嫁誰還不是嫁呢,難不成你還想在我這千紅樓待一輩子?你嫁李惟簡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海棠低頭悶悶地說:“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像牡丹姐姐一樣,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
庭芳忽然聽到“牡丹姐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海棠口裏的“牡丹”不是自己,而是她來千紅樓之前的那個牡丹,她斷斷續續聽到千紅樓裏的姑娘們談起過,牡丹是被大歷三年間一位年輕有為的新科進士贖走的,聽說那位進士還花了許多錢幫她脫離了奴籍。那個幸運的牡丹成了許多娼家姑娘的希望之夢。
田夫人嘆着氣,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一意孤行,簡直是自絕于朱家。別惹火了你爹,以後他都不管你了。想清楚一點,不是每個娼家姑娘都有牡丹那麽幸運的。”
海棠冷笑着,“他早就不要我了,現在也不過是想再利用我一次而已,我偏不讓他如願。”
田夫人也不再勸,站了起來,轉身出門,邊走邊對庭芳說道:“你們姐妹感情一向不錯,你陪陪她吧。”
庭芳目送田夫人出了門,才走到海棠身邊坐下,柔聲問道:“今天到底怎麽了?”
海棠絞着手絹兒,好半天才道:“我家裏來人要贖我出去。”
庭芳吃驚道:“這是好事啊,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難道你不想出去麽?”
海棠點頭道:“我當然想出去。”
庭芳更奇怪了,“既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外面多自由。”
“你不懂的,”海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出去了,也沒有自由。”
“為什麽出去也不自由?是因為你家裏要你嫁那個什麽李惟簡嗎?”庭芳遲疑着問:“莫非那個李惟簡是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從頭到腳都壞透了的家夥?”
海棠搖着頭,“我沒見過他,應該沒有那麽壞吧。”
“你連他的人都沒見過,幹嘛那麽排斥他啊?是不是你已有心上人了?”庭芳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我們天天都在一起,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有心上人了?”海棠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這不就得了,”庭芳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沒有心上人,那就先出去再說吧,出去看看這個什麽李惟簡,如果他真不是東西,你再反對嫁他也不遲嘛。”
“我在千紅樓,就不是朱家的人,嫁不嫁李惟簡由我說了算。一旦回去了,那就由不得我了,就算是火坑我也只能眼睜睜地往裏跳。”海棠說着說着眼淚就出來了,“牡丹,你不知道我爹有多狠心。他只是要利用我,完全沒有半點父女之情。”
庭芳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平時那麽開明那麽慈愛的人,可是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明明知道她不願意嫁王保家,還是要逼她嫁,甚至還不讓她上學,也不讓表哥跟她來往,為了保證她萬無一失嫁入王家,都把她當囚徒關起來了。要不是他那樣逼婚,自己能淪落到這步田地麽?父親這樣做,算不算狠心呢?庭芳糾結了一會兒,覺得父親還是愛自己的,雖然在她的婚事上做得那麽霸道。
庭芳這樣想着,就低聲規勸海棠道:“或許,你爹并不是狠心,他只是想法跟你不一樣……”
海棠咬牙道:“他不狠心?他不狠心我怎麽會被賣到這裏來?”
“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庭芳随口給海棠的父親辯護了一句。海棠聽到這話,像看仇人一樣地瞪着庭芳,眼睛裏似乎有火在跳,庭芳弱弱地低頭抗議道:“天下沒有不疼愛自己兒女的父親!就像我父親吧,他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拚搏那麽多年,不就是為了給我和我娘創造一個安寧舒适的家嗎?”
海棠好奇地睜大眼看着庭芳,“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