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為後:暴君你等着 - 第 147 章 嫉妒

金兀術情不自禁地也摸摸自己的肩頭,那一箭的傷,仿佛還在隐隐做疼。這樣精湛的射藝,他也自認達不到。

這時,人群中已經爆發出強烈的歡呼聲,英雄重英雄,女真的男女老幼,見她如此,無數鮮花抛灑過來,就連一向桀骜不馴的谷神也大力鼓掌。一衆宋俘更是喜極而泣,用力鼓掌。

花溶勒馬緩行,這時,行的已經是宋國的禮儀,她伸出手,抱拳而禮,嘴角含笑,又圓又大的黑眼睛,流瀉出一種明亮的色彩,長長的睫毛垂在白皙的面上,跑這樣一圈,騎士們都是滿頭大汗,她卻冰肌玉骨,并不喘息,只是臉上罩了一層粉紅色豔麗,在太陽的照射下,仿佛一朵花在無聲地盛放。

宋徽宗旁邊的寵妃喬貴妃長嘆一聲,低聲道:“老身年輕時向來自負貌美,年邁時唯知茂德公主和耶律觀音為最美,不曾想,這姓花的女子,容貌更勝二人……”

其實,并非花溶真比茂德公主美麗,只是她那樣矯捷地站在人群裏,英武,勇氣,帶着那樣的笑意,一衆壓抑屈辱的宋國俘虜,仿佛見到一縷陽光照耀在青苔上,仿佛自己的女兒,做了一回揚眉吐氣。

在衆人的歡呼聲裏,花溶下馬,只見宗望和金兀術已經走到自己面前,在他們身後,是滿面怒容又十分驚奇的宗翰。

宗望舉了一杯酒,笑道:“花溶姑娘好身手,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

花溶接過一飲而盡:“二太子過獎。我這樣的人,在大宋比比皆是。”

原來,他見花溶出場,才認出她來,又見金兀術煞費心思要她出場表演,立刻明白金兀術的意圖。他熟知金兀術和宗翰因為花溶而起的恩怨,金兀術此舉,顯然正是要她如此高調,以免遭到宗翰的威逼。

因此,他幹脆好人做到底,再送金兀術一個人情,親自前來敬酒,也算是英雄重英雄,更是給宗翰一個警告,衆目睽睽之下,可不能再為難一個女子。

宗翰自然明白他的意圖,他曾被岳鵬舉殺退,他此時還不知道花溶已是岳鵬舉的妻子,只知是他“姐姐”,惱怒之下,本來轉念當場就要抓住這個女人,可是,被宗望這樣一說,再也不好發作,只郁悶地站在一旁。

一邊的谷神本來贏了一籌,正在得意,可是,被金兀術這一手攪合,勝利的喜悅被沖刷得一點不剩,甚至十分汗顏,自己竟然還不如宋國一女子。

金兀術可管不了他們的眼色,眼角的餘光裏,見宗翰一臉悻色卻又發作不得,他更是又得意又高興,也端一杯酒過去:“花溶,我也敬你一杯……”

花溶也一飲而盡,才下馬:“多謝你的金塞斯。”

金兀術但見她笑靥如花,帶着一種純潔和甜蜜的清新,唯眼睛裏流露出那麽強烈的戒備和勇氣——

仿佛第一次見到她,心裏不知怎地,在這個時候,不恰當的砰砰直跳,立刻道:“金塞斯是你的,早就送給你的,它只認得你了……”

花溶尚未回答,卻見一幹宋俘已經走了過來,宋徽宗很是激動:“這位姑娘……”

“我叫花溶,是大宋宣撫使岳鵬舉之妻。”

花溶淡淡地看着他,行了一禮,這個昏聩老邁的君王,現在的階下囚,早已不記得當初他企圖以“六甲法”救國時見到的那個“小道士”了,此時,他老邁昏庸的眼神,看着她,只如看着一個女兒一般的後輩,欣喜,激動……

一衆宋俘在來金國之前,已經聽過岳鵬舉的大名,無不驚喜交加,原來,這個女子竟然是大宋名将岳鵬舉的妻子。

他們雖然被羁押異國,不聞世事,但金兀術等海上敗逃後,各大金軍身邊的主要姬妾,如茂德公主等還是略知一二的,偶爾輪到探望父母,便也會講給他們聽。因此,絕境中一見花溶如此,莫不覺得心裏升起很大的南歸的希望。

喬貴妃上前一步,緊緊拉着她的手:“不意我大宋還有如此好女兒,岳将軍的威名,老身也有耳聞……”

花溶無暇跟這些宋俘“淚眼相對”,但喬貴妃一生并無惡名,而且人品厚道,此時,一老妪蒼蒼,花溶心裏很是悲哀,根本不敢透露出真實的內情——其實,大宋現在的天子,他們的兒子,除了生母韋氏,根本不介意他們是否能夠回歸大宋!

她只是很尊敬地向喬貴妃行一禮,淡淡道:“花溶此次奉命北上,自當竭盡全力。”

衆人情知這裏不是敘話處,喬貴妃立刻也後退一步。

這時,花溶轉身正欲回到大宋使節團裏,卻見金兀術陰沉沉地站在自己身邊。

我叫花溶,是大宋宣撫使岳鵬舉之妻。

——他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個女人,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在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說自己是其他男人的妻子。

尤其是她那樣的語氣,溫柔裏充滿自豪。

難道,做岳鵬舉的妻子,是那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他緊緊握着拳頭,忽然很羞愧,替自己羞愧。

自己不過是岳鵬舉手下敗将,自己就連在這射柳節上,照樣輸給他!

陰魂不散的岳鵬舉。

遠遠的,還有三個女子都在盯着金兀術和花溶。

這次盛會,王君華和秦桧夫妻也在人群裏打雜,還有天薇公主,也混在一衆女使之中。二人都曾在劉家寺的金營裏見過花溶,尤其是天薇公主,她稚弱,見花溶如此,心裏又喜又悲,真恨不得馬上見到她,問她許多事情;而王君華,心裏卻別是一番滋味。她跟一衆宋俘的心境完全不一樣,是心甘情願委身金兀術的。而且,在一衆姬妾中,自認最得金兀術歡心。也因此,她甚至隐隐地,連耶律觀音都不曾放在眼裏。可是,現在忽然在這裏見到花溶!見到那個連金營都可以逃走的女子。

尤其是金兀術牽出金塞斯時那樣的神情,他自己沒有發現,她卻那麽清晰地看出,他臉上那種讨好——對,就是讨好的神情。

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讨好,殷勤的,隐藏着狂熱的讨好。

尊貴無上的四太子居然讨好宋國的女子!

王君華忿忿的,作為俘虜,她的地位不高,可是能夠随意在四太子府出入,主持家務,隐隐有幾分女主人的氣勢。就連二太子寵愛茂德公主也不過如此。畢竟大家都是“妾”的身份,可是,這個宋女,憑什麽該受到四太子這樣的恩寵?

花溶,那麽明媚的,英武的站在陽光下,在衆人的歡呼聲裏,如一只矯捷的小豹子,又如豔麗的花仙子,白的臉龐,黑的眼睛,那麽鮮豔的色澤配合在一起,沒有任何瑕疵,凡需合在一起構成理想之美的一切優點,她應有盡有!

因為這樣,四太子有意無意地,牽着金塞斯,牽着他的名馬,在金國成千上萬的女子面前,不自知地,那麽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這天下怎會有這樣的禍水?

怎會有比耶律觀音還可恨的女人?

以前,她曾覺得耶律觀音已經是世界上最可恨的女子了!

憤怒,悲傷,妒忌填滿心底——她手裏握着一把餐刀,秦桧在一邊見她眼神那麽奇怪,驚訝地小聲道:“夫人……”

秦桧懼怕她,總是在無人處小心翼翼。

王君華本就一肚子怨憤,側眼見秦桧,只見他已經被這一兩年的北國生活折磨得焦頭爛額,未老先衰,一縷山羊胡子,滿身牛糞味道,無比猥瑣,滿腔怨恨立刻找到了一個發洩處,她狠狠地,一脫手,刀子落在秦桧腳背上,秦桧被砸得啊喲一聲,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而另一個心思複雜的女人自然是耶律觀音。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花溶,但見金兀術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她大是奇怪,往昔高傲的四太子呢?

對自己那麽無禮的四太子呢?

這一次射柳節,可是自己的定親日子啊?

她遠遠地,冷冷地看着金兀術,少女的幻想,一點一點冷下去,只覺得這大金,這些人,看着,每一個都那麽不順眼。

花溶自然不知道周圍還有那麽多暗流在波濤洶湧,其實,這天,她心情很是惡劣,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在射柳節上顯身手而得意,相反,更覺悲哀。

從這一天的情況來看,顯然,金人還是那麽傲慢無禮,對和談,根本就沒有幾分真心。就如金兀術,動辄就是“割讓兩河土地”,如果兩河土地一去,宋國已經三去二,還成什麽國家?

她怏怏地回到座位上,甚至不曾留意到金兀術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紮合,一直張大嘴巴合不攏,此刻見她走近了,不禁雙目放光,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卻又不知說什麽,只不停地搓着手:“小哥兒,你真好身手……你真好看……”

他此時已經知道這個“漢兒”是女子,但不知該稱呼她什麽,還是叫“小哥兒”,興奮得幾不成語:“小哥兒……今晚……今晚我請你喝酒……”

花溶微笑着搖搖頭:“今晚我還有點事情。”

“是麽?”

紮合滿臉失望之色。

金兀術在一邊冷冷地看着他,又看花溶,覺得無比奇怪,這個女人,為什麽能對這些下等的女真兵和顏悅色,偏偏就從來不曾跟自己這樣談談說說?

他憤怒地站在她身後,正要開口,武乞邁走過來低聲道:“四太子……”

“四太子……”

連叫幾聲,金兀術才回過神:“什麽事?”

“耶律大人請你去議親。”

花溶忽然回頭,這時,才嫣然一笑,仿佛對紮合一般和顏悅色,一伸手,旁邊的張弦遞過來一支匣子,她接過,遞給金兀術:“四太子,這是給你定親的賀禮,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她如此高姿态地祝賀自己!

金兀術冷笑一聲,一反手,匣子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