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一些，這次來也查到了一些，所以對這種尴尬的家庭氛圍并不意外。進了老宅，他禮貌地跟一臉震驚地林爸爸問好，微笑着堵住了對方的質問，而後就悠閑地打量起老宅。
看得出，屋裏還保留着林陌露祖母的點點痕跡，老櫃子，老照片，連茶具上的茶巾都明顯都被刻意保存。唯一的違和大概就是桌子上的快餐垃圾。
林陌露知道他沒吃晚飯，就叫他随便坐，她換個衣服，他們出去吃。
等到林陌露出來的時候，意外地見周雲憧和林父居然相談甚歡，倒是小公主因為巴巴地等了半天卻沒人搭理，拉着一張臉。當然，如果不是她時不時地偷看周雲憧，又賴着周雲憧對面的位子不走，林陌露會相信她是真的生氣。
“我收拾好了。”下班了，林陌露紮了個清爽的馬尾，還特意挑了件和周雲憧身上風衣顏色相近的外套。
看見林陌露，林父臉色一沉：“出去吃什麽，就在家裏吃。”
林陌露好不容易跟周雲憧重逢，有無數的話想說，無數的事想問，可是老林家這三口就像面牆一樣杵在這，她不想在周雲憧面前和他們吵架，但是心裏也快要控制不住了。
倒是周雲憧開口道：“不了林伯伯，我今天是突然過來，露露也沒做準備，就不打擾了。下次再來正式拜訪。”
周雲憧這麽一說，好面子的林父倒不好意思硬留，加上林母一直使眼色，家裏也确實沒準備什麽招待客人的東西。倒是小公主居然破天荒地主動：“什麽正式不正式呀，不就是吃個飯嗎？姐姐非要這麽和家裏人見外嗎？”
出生到現在的第一聲“姐姐”，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小公主年紀不大，倒是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蓮，林陌露冷笑。
“誰和誰是一家人還不一定呢。憧哥我們走。”林陌露再不留面子，拉着周雲憧出門。
等林陌露二人出了門，小公主一噘嘴：“嘁，不就有個男朋友，有什麽了不起的。”
“琪琪！”林母心思細膩，自然看出小女兒的心思不在那聲“姐姐”，她嚴肅地道，“我警告你，你在國外交幾個男朋友我和你爸管不了，回了國就給我把心思放在讀書上！那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再好你也不許惦記！”
“媽媽你說的什麽話？”林美琪覺得母親大驚小怪，“結了婚都能離婚呢，年輕人就應該公平競争，人人都有機會！”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林母心裏本就對林陌露有愧疚，林美琪的表現更是讓她失望至極。
“你再敢用那種語氣跟你姐姐說話，我們就立刻離開H城！”
林美琪很少被林母這樣訓斥，她眼睛一紅，撲去林父懷裏：“Dad！”
“好了，”林父最受不了小女兒的眼淚攻勢，“你也別把話說的那麽難聽，琪琪也沒說什麽。露露脾氣太硬了，再好的男孩子早晚也受不了她……”
“露露也是你的女兒！”林母終于忍無可忍了。回國以來，她憑着親媽的面子賴着住過來，努力想緩和家裏的關系，小女兒被寵得無法無天，丈夫心裏明知道愧對大女兒還死要面子不肯低頭。
她也是受夠了！
“随你們吧，我不管了！”
林家三口的心情林陌露現在絲毫不想理會，她更在意的是周雲憧怎麽來的，能待多久，末世那邊又怎麽樣了。
出了門，一股冷風吹過，周雲憧看看林陌露那件有些單薄的風衣，沒說什麽，把自己的脫下來罩在她身上。林陌露看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不強制搭配情侶裝了，美麗的結果就是“凍人”。好在周雲憧的身強體壯，這種天氣不穿外套居然也絲毫不冷，身上甚至還很溫暖，林陌露實名嫉妒了。
兩個人都沒有心情吃飯，他們在林陌露家附近找了一家環境還不錯的小咖啡店，只想安安靜靜地說會兒話。
“憧哥，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過來的？沒付出什麽代價吧？”
她最擔心的就是系統向周雲憧索要了什麽報仇，她走的時候，幫幫已經“關機”了，別的系統可沒那麽好說話。
“你放心。”周雲憧從桌面握住她的手，“我沒事，大家都沒事，我是通過正式渠道過來的。”
“不可能，你別想騙我。”林陌露強忍住沒化在這男人的眼神裏，她還有理智，沒那麽容易騙，“我太了解這破程式了，他們不可能做賠本的買賣。”
“是真的。你還記得你的評分機制嗎？”
林陌露一怔，這些是她當初無論手寫還是口述都無法表達的部分，因為規則原因被各種“屏蔽”，周雲憧居然都知道了？
“因為你的出色表現，我也沾了光，獲得了一部分積分，我用這個勝利獎換來找你的機會。”
周雲憧深情款款，林陌露雙目通紅，顯然十分感動，他就這麽放棄了自己原本的世界，放棄了所有，一個人跑到一個完全未知的環境來。
林陌露傾身，雙手在周雲憧臉上……狠狠一掐！
“你傻啊？！”
咖啡廳的老板皺着眉看過來。
周雲憧尴尬地比了個抱歉，回頭不解地揉着臉龐：“你生什麽氣？我來你不高興嗎？”
“你……你就這麽過來了？方舟怎麽辦？好不容易救下的那麽多人怎麽辦？你別告訴我交給羅派了，那群人能信嗎？”末世還有那麽多人指望着他，他和她不一樣，他身上責任重大，怎麽能一走了之？
“我都安排好了。”他嘆息，“方舟有高德，有袁逄，羅派有羅宇博他們這一批新生代，露露，你把我想得太重要了，一個人在一個時代中的作用終究有限，末世并不是沒有我不行，我只是剛好出現在那個位置，做了時代希望我去做的事。等一切步上正軌，事情自然會有它最合理的發展。”
“可是……”林陌露臉色卻異常的蒼白，她不知道怎麽告訴周雲憧，自己可能活不了幾天了。他這時候來，也只是見她最後一面而已。
“何況，我怎麽可能在你放棄了自己六十年的壽命後，丢下你不管。”
林陌露一怔，她擡頭，眼中有苦澀：“你都知道了？”
“是，林邦邦都告訴我了。”
“它不是關機了？”
“本來是的，你要謝謝它。”
林陌露皺眉：“它怎麽了？”
“它把當初你送給它買實體的金幣拿來兌換了你原本的六十年壽命……”
林陌露心中揪緊。對于幫幫她一直是不敢多想的，畢竟陪伴了它盡兩年，可以說是不離不棄，在她所有最艱難的日子裏，都是系統陪她度過。沒想到最後，也是幫幫救了她，怪不得它信誓旦旦地跟她說不會死的。那些錢原來他并沒有用來還貸。
“那他的實體……”關機後沒有實體的AI，等于陷入了休眠，它又是怎麽聯系周雲憧的？
“你離開後，我到處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林邦邦。因為林邦邦關機，你的賬戶也被交給了我。我代替你用獎金給它付了實體的尾款，讓林邦邦回來。”
林邦邦重新開機後，就把在第三污染源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這才知道你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我怎麽可能放任不管。只是，就像你說的，那段日子需要我出面的事太多，我沒辦法不管不顧地來找你，所以只能讓你等一段時間。”
林陌露回來有兩個月了，兩個月的時間，林陌露不覺得周雲憧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完，末世後期形勢是非常複雜的。
周雲憧笑了笑：“露露，我很高興你沒看出我的變化。”
林陌露心裏一沉：“憧哥，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我用了三年時間培養新人，又把所有的事情委托給高德袁逄裴剛他們幾個，你的小農場也由施瑤照顧了起來，在末世糧食短缺那段時間起了很大的作用……露露，我不是原來的我了，我特意選了最近的節點來你的世界，但對我而言，我們分開已經三年了，你看，我都老了。”
雖然這具身體和林陌露走的時候年齡差不多，但是按末世的時間計算，他今年已經三十多了，而林陌露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他們中間的差距變大了。
林陌露靜靜地聽着周雲憧訴說這些年的點滴，感覺對方溫暖的大手輕柔的抹掉自己臉上的水痕，她哭了嗎？她連自己什麽時候流淚都不知道，又或者從見到周雲憧那一刻起，眼淚就不曾停止過。
這個男人付出了比她以為得還多得多的代價。
怪不得她第一眼幾乎沒有認出他來，雖然五官變化不大，可是氣質卻和從前大相徑庭，收斂了張揚，多了幾分淳厚沉穩，像是被歲月沉澱過的酒，越顯醇厚。
林陌露胡亂抹了一把臉：“其、其實我也變了，我現在沒有那麽好看了，我在這邊……也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就是很平凡的那種人。你會不喜歡嗎？”
“我倒是覺得現在的你更好看。”周雲憧的聲音又柔又暖，“以前看你，總覺得隔着一個世界，霧裏看花，若隐若現，從沒踏實過，現在總算踏實了。”
林陌露破涕為笑。
男人是不一樣了，比從前會說話了。
“對了，你在這邊怎麽樣？它們有給你身份嗎？你有地方住嗎？要不先到我家來吧，我雖然不富有，但養你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
養小白臉這事，她有經驗！
周雲憧失笑：“才一段時間？我以為你會養我一輩子，我在這邊可是純新人。”也不知道是誰，從前十分執着于養他。
“你想累死我！”林陌露嬌嗔一句，又化身林隊長，認真拍桌子，講重點，“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定要建立在平等互助的基礎上，所以不管有困難，你都得給我出去工作！而且你裝什麽大尾巴狼，這世界跟你那邊末世前是一模一樣的，你會活不下去？”
“要平等啊，那可能有點難噢。”周雲憧眸子裏帶着笑意，他從懷中拿出兩張卡給他。
林陌露一怔，看到其中一張是名片，名字沒變，但是……方舟金控？
林陌露對金融一竅不通，但是憑借現代人的基本理財概念也知道做這行得很有錢才行。
“你還會做生意呀？”她好像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
“養家糊口尚可？”周雲憧說得挺謙虛。
林陌露聽着卻覺得不對：“該不會……周先生其實頗有家資？”
周雲憧推了推另一張卡：“公司的部分不用你操心，家資的部分，喏，都在這裏了。按慣例，主動上繳，密碼你生日。”
他們在方舟的時候，身份卡可是到最後都沒換過來。
林陌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默默用手機輸入卡號，看着裏面每一筆收入，心肝肺都跟着顫抖，這數目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直到……林陌露目光一閃，發覺事情并不簡單。
在所有進賬中，只有一筆支出觸目驚心。
“2600萬……你幹嘛了？”
這傻孩子該不會末世待久了，忘了人間的彙率吧？
她看看支出方單位——末世旅游，這什麽奇怪的交易？
周雲憧眸色一深：“這筆錢給了系統。”
“為什麽？”林陌露又想拍桌子了，“幹嘛無緣無故給那個黑旅游團錢？！”
“不是無緣無故，”周雲憧無奈，“你忘了，你最初救我的時候，用了26秒陽壽，我根據彙率，把它買回來了。”
林陌露心中五位聚雜。
“可是……才26秒而已。”六十年她都舍了，這26秒有必要嗎？
周雲憧卻十分認真地說：“不行，你接下來的時間都是我的，別說二十六秒，一秒都不能少。”
他們重逢多麽不易，所以他吝啬，一秒都不願意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