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人林陌露還認識, 就是那天圍着方姐問長問短的其中一個,叫莊麗麗。
莊麗麗家原本有個小叔在四隊, 他和丈夫都靠着小叔賺錢養活,後來小叔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方舟方面一次性給了一大筆補助。莊麗麗一家人就繼續吃老本。
大農場招工的時候, 高德特別給莊家的男人留了名額, 他男人嫌活重,不願意去;小農場招工的時候,高德叮囑過照顧一下莊麗麗,林陌露難得給了面子, 但是莊麗麗也不願意幹活。
這夫妻倆感情其實不怎麽好,男人不幹活完全是因為好吃懶做, 莊麗麗不找工作則是賭着一口氣——我就是跟你一起餓着, 我也不去賺錢養你, 咱倆看誰靠過誰。
兩口子一起吸血小叔子的補助金,這口氣一下子就置到了冬天。
也正因為一家人都沒工作,所以才這麽閑,周女士一來就勾搭在了一起, 整日裏家長裏短,無所事事。後來周女士被軟禁, 不許和外界溝通, 那幾個因為周女士聚起來的女人卻自己形成了圈子,寒冬臘月都擋不住她們七嘴八舌。
林陌露和高德都沒想到,前天下午他們還在研究着怎麽抓這個謠言的源頭, 當晚就出了這種事。
這時候再頒發宵禁就完全是兩回事了。出事之前,那是預防,出事之後,這就成了方舟高層強制施壓挽救,反而成了心虛的表現。別說平民心裏憋着一股疑問,高德心裏都憋屈死了。
這叫什麽事兒呀?就一晚上的時間!
凍死的這個莊麗麗,被發現的時候是在第二天早上,從屍體上看,已經死了兩個小時以上。她身上穿着棉衣,按說不至于這麽快凍死,應該是本身體質弱,加上在外的時間太長。
可是她大晚上的出來幹什麽?她為什麽不回家?她有手有腳,智力正常,難道不知道冷熱,不知道進到室內去?
高德和林陌露找到了莊麗麗的丈夫王多多,王海對此一問三不知,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莊麗麗昨天晚上出門的事。他說昨天晚上早早就睡了,什麽也不知道。
林陌露氣得當場大罵:“你老婆半夜跑出門凍死了,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你是睡覺了,還是被人下了蒙汗藥?”
誰知道那王多多脖子一橫,嚷嚷道:“我還覺得她就是給我下藥了,沒準她想要藥死我,和人私奔呢。是我命大沒死!”
林陌露無語。
敢情這位水浒傳看多了,她見過想當武松的還沒見過自比武大郎的,潘金蓮想要毒死你,那也得有個西門慶呀?
“你給我老實點兒!”高德到底是審訊的行家,他往桌子上一敲,王多多就慫了。
“高隊長,我真不知道。我和她那點破事全基地都知道,要不是房子不夠,我們倆早分局了。她夜裏睡覺打呼嚕,我都帶着耳塞,什麽也聽不見,她要是故意輕手輕腳,背着我溜出去是輕而易舉。”
“那好歹也是你老婆,你老婆死了,你就一點兒也不傷心?”林陌露覺得這個王多多至少是有動機的。
夫妻吵架,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何況莊麗麗把持着家裏的錢,王多多又覺得那是自己弟弟的撫恤金,一直想從莊麗麗手裏拿回來。如果莊麗麗死了,錢就是他的了。
“我傷心呀,我還哭了呢!你看我這眼睛還紅着!可是我才難過了幾分鐘,你們就把我抓來審問,懷疑是我殺人,我忙着給自己伸冤呢。她死了一了百了,我還得活着……”
審了一上午,什麽也沒問出來。王多多從無理取鬧,到哭爹喊娘,一句有用的也沒有。他們特意帶了姜羽然在現場,姜羽然也表示他說的是真話,而且他心裏是真的不怎麽難過,這男人對妻子沒什麽感情。
離開審訊室,林陌露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她從來沒處理過這些事,這方面還得聽高德的。
“現在怎麽辦?”她問。
一直沒結果肯定是不行的,多少雙眼睛看着他們,等着要交待。
“別急,這才一上午,傍晚之前我再給他‘全流程’來一遍,不信找不到漏洞。”
高德看樣子是準備屈打成招了。
可以理解,現在這事最要緊的就是出一個人承擔責任,王多多是最合适的人選,可是……
林陌露心裏總覺得不靠譜。
“萬一他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呢?”
高德一怔,別有深意地看了林陌露一眼,沉默。
林陌露讀懂了這種沉默裏的含義。
“仙女,你知道除了你昨天說的那些流言,外面還在傳些什麽嗎?”
林陌露搖搖頭。
高德面色沉重,神情裏有深深的疲憊:“有人質疑方舟發放給普通人的棉衣不如隊員的,抗不過這個冬天。”
林陌露閉着眼拍了拍額頭,掐着腰轉過身,心裏湧着一股火氣。
平民又不會整天在外面巡邏,執行任務,打喪屍,自然用不着軍用棉衣。軍大衣可着隊員先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平民的羽絨衣也并不是沒有禦寒的作用,南極都去得,怎麽就抗不過冬天了?
高德繼續道:“你說,如果莊麗麗的死我們給不出一個說法,萬一有人說莊麗麗凍死是因為棉衣不夠厚,會怎樣?”
所以,非常時期,顧不上道義了,在找不到其他證據的情況下,這個人只能是王多多,現在對外暫時需要一個頂缸的人。否則方舟的民心要亂了。
“這些謠言是哪兒來的?”
“還在查,不過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比這更可怕的話已經在方舟傳開了。”
“這會不會是樂土的陰謀?”林陌露想了想,還是覺得齊帆最可疑,“齊帆呢?他最近出去沒有?”
高德搖頭,道:“其實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是齊帆,他早晚會露出馬腳,不是齊帆,也遲早會有這些問題。大劫難才過去一年多,大家遠沒有從那種恐慌中走出來,之前方舟發展蓬勃,才剛剛好一點,可是一遇到突變情況,這種問題就暴露出來。人們太害怕了,就好像你知道世上沒有鬼,可還是會怕聽故事,怕走夜路。”
何況這一次氣候這樣詭異,不用任何人煽風點火,恐懼就是滋生流言蜚語最好的土壤。
“那我們難道就只能……”
林陌露總覺得,越是這時候,越要謹慎,如果這事真的和王多多無關,那冤枉了他的同時,也放跑了真兇。
“你放心,王多多我們只是關押調查,在掌握确切證據前不會動他。”高德看着林陌露略顯憔悴的臉蛋兒,也覺得不忍心。林陌露末世前是個千金小姐,心思赤誠,自然不願意面對這些灰色地帶。
“回去休息吧,這邊我會處理。”
林陌露點點頭:“地圖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就叫我過來。你說的我都能理解的,只是還不太習慣……但是我相信你的決定。放心吧,我也沒那麽不谙世事。”
高德表情中多了一絲欣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其實在他們心中,林陌露不僅僅是兄弟的女人,幾番出生入死,早就是自家“兄弟”,“親人”了。哪怕現實逼得人不得不使用一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可是誰也不願意被自家人誤會,埋怨。
林陌露能理解是最好的。
離開審訊室後,林陌露沒有回家,而是帶着姜羽然一起去了小農場旁邊的實驗樓。
汪國春年歲到底大了些,加上實驗樓裏有農作種子的培養皿,說這裏是全方舟最溫暖的地方也不為過。林陌露和姜羽然進來的時候,汪國春和侯明磊剛剛結束了對土壤的觀察記錄。
他們見林陌露面色不佳,對視一眼,沒有立即詢問,侯明磊則收到八爺的暗示,默然地給林陌露和姜羽然一人沖了一杯茉莉花茶。
一口熱茶水下肚,茉莉的清香沁入心脾,林陌露覺得心胸舒朗了許多,緊蹙的眉頭也展開了。
“小猴子,謝謝你。”
侯明磊笑笑。
少年俊朗更勝往昔,眼中的純淨卻和他們初見時沒有多少變化,姜羽然也一樣。一想到這都是方舟長大的孩子,林陌露胸中的郁卒就全散了。
“前面的事我也聽說了,早上晨會的時候,我和高隊長通過氣兒。”汪國春大概知道林陌露心裏在郁悶什麽,但他也知道,這些事林陌露自己是能想開的,所以并沒有多勸。
“八爺,我找您來,也是想問問這些事。”林陌露略微停頓,才繼續道,“我覺得流言蜚語這事,還是澄清得好,越押着反而越容易出問題,俗話說堵不如疏。我心裏有個主意,但不成型,也不知道怎麽實施,求您給個指點。”
汪國春捋了捋胡子:“你說。”
“極致寒冬這件事,消息既然已經流出去了,就不能這麽不清不楚的。與其讓外圍和島上的人瞎猜,不如我們來做一次科普,您覺得這可行嗎?”林陌露道,“當然不用講得特別細致,太深了普通人也聽不懂,就講些淺顯的,基本的……不限于極致寒冬,還有關于隕石的粗淺知識,也可以說一些。”
“一來,這些事早就從隊員們的口中流傳給家屬,又在方舟內部流傳開了。只是他們自己也一知半解,所以很多事說不清楚,不清楚的事就容易跑偏,容易引起恐慌;二來,也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隊員出生入死在做什麽,他們不只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周雲憧,而是為了基地裏的人,為了末世的良心。還有第三點……”
林陌露沒說完,汪國春就接口道:“第三點,搞點活動,搞點事情,也讓這些人別這麽閑,有事情去做去想?”
“就是這個意思!”林陌露眼睛亮晶晶的,一掃之前的萎靡,恢複了平日的神采。
“我覺得這樣很好。”汪國春笑道,“咱們想到一處去了。其實我也有過這方面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特別好的時機,畢竟之前大家都忙着生存,對于知識方面不怎麽感興趣,現在極致寒冬關系到大家生死存亡,冬天又沒什麽工作,正是時候。”
林陌露說的時候其實還不那麽自信的,她怕自己太想當然了,得到汪國春的認可,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
主要是這個“度”還得專業人士掌握,肯定不能一股腦兒的全到出來。
“那,八爺,這事可能還要勞煩您弄個章程出來,講課這事我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您這邊工作很忙我也知道。”所以林陌露之前才沒好意思開口。
“沒關系,我忙不過來,不是還有他們兩個嗎?”汪國春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兩個得意門生。
“啊?”侯明磊一怔,“老師,您是讓我去啊?不成的吧?”
“我我我……我更不行了,我說不好的。”姜羽然吓得都結巴了。
少年如今雖然開朗了很多,也僅限于和熟人,面對陌生人還是會緊張和自卑。
“羽然,你不用怕,明磊和你一起,你們兩個的知識完全可以把這個課堂撐起來。我一有時間也會過去給你們補充,但是這邊的實驗觀測不能長時間離開人,所以主講還是你們。”汪國春鼓勵兩個少年。
侯明磊苦着臉:“老師,這能行嗎?我高中還沒念完呢。”
“可是你在我這裏已經把本科課程都學完了呀,”汪國春拍拍桌面的三本書,“羽然也學完高中物理了,給你當助教綽綽有餘。”
姜羽然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汪國春居然這麽信任他。要知道,侯明磊所謂的高中沒念完,是因為遇上了大劫難,被迫辍學,否則他那成績妥妥的重點大學,而姜羽然卻是初二就被姜美娟領回了家,不讓他在念書上占用時間了,所以他連中考都沒經歷過。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基礎上完全不能和侯明磊比。
也因此,在汪國春這裏得到學習機會,甚至能和侯明磊一樣叫汪國春一聲老師,他對這個機會是非常珍惜的。
現在得到了汪國春的親口肯定,他表面上雖然沒什麽反應,心裏其實澎湃得不行,第一次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侯明磊感受到姜羽然的視線,頓時哭笑不得:“羽毛,你不能因為自己想當助教,就逼我當主講呀。”那完全是兩回事!
“我幫你呀。”姜羽然漂亮的眼眸中燃起一股叫人沒法拒絕的火焰。
侯明磊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你幫我也還是我丢臉呀!”
“怎麽會丢臉呢?”林陌露在侯明磊背上一拍,“小侯老師,我也覺得你行。你看我倒是上了大學了,可是你們說的我一點都不懂,所以你文化程度絕對是在我之上的。咱們年輕人,不要被一紙學歷所束縛,那就流于膚淺了。這事就這麽定了,我去找管叔要設備!”
不給侯明磊磨叽的機會,林陌露當下拍板,風風火火地從實驗樓轉道去了後勤部。
這一次他和來的時候不一樣,腳下生風,胸中火熱,不知道是心情的關系,還是正午陽光足,總之外界的嚴寒似乎都沒那麽逼人了。
其實林陌露提建議的時候還有一層私心。
時至今日,因為大劫難所帶來的痛苦記憶猶新,人們心裏還是有強烈的“逃跑思維”。在許多人心裏,“樂土”是一處仙境樂園,是沒有喪屍危機的世外桃源,就像之前秦政以樂土的進入名額為誘餌,當時連二隊的隊員都有人心動了。
林陌露就是想要挑戰和沖擊一下這種現狀。
她曝光隕石的秘密,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樂土計劃”遠沒有那麽美好,并不值得他們抛棄現在自食其力的生活,而樂土也同樣面臨着困境,他們甚至還要主動和方舟求合作。
所謂“樂土計劃”,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逃逸方案,憑什麽逼格比這些在末世辛苦生存的基地要高?
不公平!
有了汪國春的首肯,高德自然也是雙手同意的,他甚至比汪國春還要支持林陌露的想法。畢竟這件事如果做好了,能從根源上安撫民衆的心,等到周雲憧他們回來,極致寒冬結束,那些流言蜚語不攻自破。
說幹就幹,幾個人又忙了起來,選場地,排時間,因為方舟人太多,不可能一次性集結,所以要分成好幾批人。而侯明磊和姜羽然則從當天起就積極投入到備課當中。
一忙起來,林陌露心情就好了很多,因為周雲憧不在身邊的離愁和擔憂都被繁雜的事務沖淡了。而林陌露則驚喜地發現,這次活動的成本實在很低。
教室是現成的,投影設備和黑板也是現成的,講師是現成的,至于民衆積極性……不用調動,反正大家現在都很閑,真正閑得“慌”,一聽說有人來解答問題,非常積極地要參與。有些老人身體不方便的,也有家裏的年輕人來聽課,回家再講解的。
兩天後,“末世科普知識課堂”就地剪彩,正式開課,第一批學員大概二百人,都是平日裏在工作中表現比較出色的,這些人腦子靈活,也好溝通,都為方舟基地的建設出過不少力。選擇他們,是希望他們在了解了情況後,能從更好的角度将所學傳播出去,不僅限于方舟內部。
開課當天,汪國春還特意邀請了齊帆出席。
在此之前,齊帆一直處于嚴密的監視當中,他并不知道這些人風風火火的在忙些什麽。直到坐上嘉賓席,他還很納悶,汪國春把他忽悠來,卻并沒有說今天這是什麽儀式。
但是他本來就是愛出頭的性格,被邀請上臺的時候,很自然地就接過了話筒。等到汪國春介紹說,這位是來自科學院的齊帆博士,是樂土派來的科學大拿,臺下爆發了驚嘆,随即是熱烈的掌聲。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齊帆,在末世大劫難之後,也沒有想過自己還能來到這樣的場合。畢竟他的資歷在科學院算不上出類拔萃,從前在和平年代,他也只是個挂牌嘉賓,沒幾個人真的認識他,在學術會議上,他也是專門給主角做陪襯的。
齊帆心裏飄飄然,所以一點兒也沒注意到不對,讓他講話,他就洋洋灑灑地講了一大篇,反正這些內容空洞華而不實的演講,他張口就來。而今天的聽衆也真給力,不管齊帆說什麽,都是熱情洋溢的鼓掌。而齊帆當然也少不了“代表樂土”,說兩句認可方舟的話,同時再“預祝大會圓滿成功”。
雖然他直到下場,也還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會?反正在講話順序上,汪國春居然排在他後面,這豈不是汪國春自己都認定了不如他?
齊帆這廂正在臭美,那頭兒汪國春已經講完了,回到了座位。而後登上講臺的是那天讓齊帆下了臉子的兩個少年。
兩個少年人風華正茂,一個豐神俊秀,神采靈動,一個唇紅齒白,俊美非凡,站在臺上像是一道風景,叫人看着都舒服。
侯明磊和姜羽然在第一堂課上下了很多心思,因為這些知識真正講起來其實很枯燥很無聊,他們講的頭疼,聽的人還不一定聽得進去。所以他們采用了一種很活潑的方式:侯明磊講,姜羽然在黑板上畫。
畫的內容林陌露也參與設計了,就是以小構圖的形式,用扁平化的簡單線條表現幾個概念的關系,裏面不乏一些可愛的小形象,萌萌的小表情。
姜羽然喜歡畫畫這事還是上次辦慶典的時候被發現的,那次林陌露豁出血本來承包了慶典的所有平面設計,由于忙不過來,就又找了兩個美術專業的學生,而姜羽然也被侯明磊推薦過來。
雖然沒有專業的受過訓練,但是小羽毛很有天賦,畫什麽像什麽,應付課堂足夠了。
果然,兩個少年在臺上一唱一和,一撘一捧,還加了一點表演性在其中,語言也活潑幽默,摻和了不少方舟自己人才懂得梗,把原本枯燥的知識講得又有趣,記憶點又深刻。而每到關鍵的問題點,兩個少年又會立刻嚴肅,強調這件事的真實度和重要性。
久而久之,聽的人就知道了,只要兩個小老師沒了笑容,那這件事就很嚴肅,很重要,攸關生死,必須要記住。
齊帆一開始還覺得有趣,有的梗他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反正跟着大家一起笑,可是聽到中間他就笑不出來了。他不可思議地看了自始至終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學生的汪國春,“你……你怎麽讓他們講這個?”
“講什麽?”
“隕石!隕石的事你怎麽能公然講出來!這不是,這不是……”
隕石的事一直是高層公認的機密。說了隕石的事,不就等于落實了大劫難是高層搞出來的爛攤子?那“樂土”的形象可就再也不是美好的世外桃源了。
“齊教授。”林陌露笑盈盈地走過來,坐在右邊的空位,“齊教授,你覺得我們孩子講得怎麽樣,還有什麽需要補充嗎?其實我們本來是希望您能親自講解,又怕太麻煩您,畢竟您這次來是做客的。您看要是什麽不足,可一定要提醒他們。畢竟還是孩子呢。”
孩子孩子!這叫什麽孩子,這是妖怪!
齊帆氣不打一處來。
別說他們個頭兒比自己都高,單是這腦袋裏的東西,樂土那邊多少的大人都比不上。
“林小姐,你就這樣把極致寒冬的消息透露出去,不覺得不妥嗎?這些事情普通人怎麽能接受呢?如果在基地引起恐慌,那可就……”
“齊教授,我覺得,對于我們大家來說,什麽都不知道,才最讓人恐慌。”
大劫難普通人也不能接受,他們被迫接受了,成為了異能者,如今還把他們當成“普通人”,蒙在鼓裏,那才不可取。
況且說到底,你們樂土現在才是“普通人”。
齊帆被怼得啞口無言。
課堂正好進入了讨論和提問時間。教室裏不時地傳來議論聲。
“極致寒冬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周老大他們既然已經搞定了第一課隕石,這一次也會有把把握吧。”
“想不到這破事都是樂土搞出來的,還有臉逃跑,嘁……”
“還以為高層想起咱們了,回來支援,原來是求助來了。看來那個樂土也就那樣,吹得那麽厲害,還不是要靠我們方舟……”
“你看那個齊教授,要是樂土真那麽好,他怎麽還要跑出來?這都說明問題了!”
“……”
齊帆越聽心越沉,到最後透漏出一種複雜的神色,當然,絕不是高興。他嘴唇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林陌露警告性地看了一眼——齊教授,你搞清楚這是在哪裏。
齊帆到了嗓子眼兒的話又哽了回去。這個女土匪,之前派人盯着他,限制他行動,現在又拿他當招牌使,還不接受反抗!
林陌露适時地吩咐左右:“我看齊教授不太舒服,你們送他先回去吧。”
反正用也用完了,留在這兒礙眼。
“今天齊教授能來為我們撐場子,真是太感謝了,我送您。”林陌露站起身,笑容可掬,仿佛剛才威脅他的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