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心知 - 第 15 章 寶寶

韓應麟胸口一睹,幾欲要氣的背過氣去,能做的卻只是轉身将門關好,這人方才貼着他身體走進屋裏的時候,鼻端全是他的氣息,如此他就只能将火悶在自己肚裏。

“韓大人近來過得可好,有沒有想本樓主。”玉人依舊是丢兒郎當随意的語氣。

韓應麟将門關好一轉身,那玉人已經翹着二郎腿躺在了他床上,鞋也未脫笑模嘻嘻的看着屋頂,大嚼着的苞米粒散在寝具上,韓應麟閉了閉自己眼睛,提醒自己不要跟這人一般見識,卻終究生氣,今日之事本來在書房裏就處理完了,這時候也不吭聲,點了燈之後重新坐在案後看書。

“喂,大半年不見我,你都不想我昂。”

韓應麟頭都不擡眼睛粘在紙上。

“韓應麟!”那玉人在床榻那頭大吼,韓大人不動如山。

“韓木頭!韓麒麟……小麒麟……”

玉人一聲拖得比一聲長,他刻意起來,光聲音就能讓人沉醉十裏,可惜韓應麟與他相識十載,應付他聲音的功力還是有的。

“哼,你還敢生氣,上次是誰說準許我自己出去玩的……說了話不算數!”玉人氣鼓鼓說話,仿佛所有的錯都是韓應麟的。

“範寶和!”韓應麟終于是沒忍住,出聲警告這玉人。

“咋咋咋,本樓主的大名豈是你能叫的……算了算了……叫便叫了罷……”被韓應麟喚寶和的人說話語氣越來越弱,最終又吃吃笑着在床上翻滾了一圈滾進了床裏。

那玉人吃吃的笑,韓應麟終于忍不住擡頭,入眼便是燈火下那張臉,那臉吃吃一笑,眉心發紅眼尾帶水,便就是一室春色。

韓應麟心頭一跳,垂眼去看書,想着這回無論如何是要給他個教訓的,遂一句話都不說,一目十行的看書,繃着一口氣也過去了兩刻鐘,再擡眼往床榻看去,卻見床榻上的人閉眼已沉沉睡去。

韓大人嘆一口氣,終究起身走至床榻跟前,彎腰給床上的人将鞋襪脫去,兩只瑩白的腳便出現在眼前,忍不住伸手将兩只腳攥進手裏,觸手的滑膩讓韓大人心神一蕩,“老色狼!”頭頂上那人冷哼,韓大人面不改色的收手,維持了個朝廷命官還生氣的樣子。

本欲上床的,偶瞥見出門數月的人兩只指甲又髒又長,韓大人心頭翻滾堵着的氣想發出來,起身出門,過一會端水進來,拿帕子将那兩只秀氣的手擦洗了個幹淨,末了移了燈進來盤腿将那幾個指甲給剪短,猶自看那幾個粉紅的指甲圓潤可愛,卻聽這人叫自己名。

“韓應麟。”

韓應麟擡頭,鮮少乖順的人擡着眼皮叫他,眼裏水波潋滟,韓大人繃不住,無奈嘆息“寶寶,下次出門記得将自己收拾幹淨。”

範寶和沒臉沒皮的笑,韓應麟于是就脫衣吹燈,室裏不安靜了好一陣子時間,終是折騰到天亮。

二日,韓大人卯時起床進宮上早朝,走的時候床上的人還睡的正酣,韓應麟本欲要走,然坐在床畔看人半晌,總覺得相識這許多年,若他不是戶部侍郎,他總就飛走了,随便找另一個朝廷命官,也同那人這樣糾糾纏纏,膩着聲音叫別人名字,于是就惱恨,可也未能有其它辦法,只能盡心輔佐上面那位同這人一樣瘋瘋癫癫的皇上,這人方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于是長嘆,只能認命去上早朝。

韓應麟走了不久,床上原本酣睡的人就起來了,府裏的下人早就習慣範寶和時不時的出現在府裏,遂他一起床下人們也就若往常一般,伺候他洗漱的洗漱,擺早飯的擺早飯,偶有新來的下人對着他一張臉癡癡呆呆的時候他還能吃吃笑着同那下人抛個眼波,看新來的下人被管家一頓呵斥就沒臉沒皮的笑。

“哎呀,韓應麟就是會享受。”飯罷,範寶和扶着後腰心滿意足的起身,不忘罵罵朝廷命官韓大人,然後就出門去了。

京裏城西一座不起眼的二層樓裏,禦天照舊是雷打不動的在院裏上早課,他是個沉默的性子,師兄弟裏他悟性不是最高的,卻也是最踏實的,遂盡管已經從師門離開這許多年,該做的早課也還是要做。

他慣常用的是把玄鐵長刀,端看這刀厚重沉黑,只刀柄處被磨得透亮,尋常人傾盡全身力氣不知能否動得它分毫,這大刀禦天卻是單手相持,揮動間大開大合有氣吞山河之氣勢。正自入神間,卻聽“叮”的一聲,這長刀卻是不知緣由的一偏,禦天大驚,低頭才發現地上一根牛毛粗細的銀針正發着粉紅的細光躺在磚縫裏。

這世間能用一根牛毛細針撼動淩雲刀的人不足五個,使用粉色銀針的便只有一位,禦天收氣四處尋找,忽聞頭頂傳來笑聲,有人翹着二郎腿剔着牙躺在房頂上同他喊話。

“兩年未見,你小子功力大漲啊”範寶和笑嘻嘻的說話,随手扔了根針出去,見禦天險險避過便滿意的一點頭。

“師叔,你回來了。”禦天連忙抱拳,他老成持重,雖然所有人都不對師叔行禮,他卻一直這樣。範寶和自不是個拘禮的人,但是有人對他行禮他也是很高興,于是翻身從二層高的屋頂上躍下來,落地如羽毛一般站定。

“好孩子,懂得尊師重道,不錯,有前途!等着師叔把寶寶樓傳給你啊!”範寶和大力拍着禦天的肩膀,笑的額間小痣紅豔起來,禦天別眼錯開範寶和的臉,聽着比他大一歲的師叔叫他好孩子。

“師叔,你再叫寶寶樓緝熙會同你翻臉。”禦天被範寶和眉心的小痣晃得心神一錯,沒話找話的這麽說了一句。

“哼,他敢同我翻臉,打他個滿地找牙落花流水丢盔棄甲體無完膚狗血淋頭狼狽不堪!”範寶和甩着袖子往屋裏走,晨間的光清冽透明,投在他身上仿似多了點缱绻,他聲音清越,本是個仙人之姿,偏偏他一開口就是個頑劣喋喋不休的主。

禦天在後面走着不自覺就帶了微笑,聽師叔胡說八道,看他秀月一樣的身姿,就覺得好險他當時是跟着皇帝一起走的。

“當初我就說叫寶寶樓,我建的樓不取我的名字取誰?你看看現在叫個什麽鎖兒樓多難聽,兒兒的,難聽!”範寶和坐在桌後猶自這樣說,氣鼓鼓的。

“是我取得不好。”禦天自動洗了毛巾遞給範寶和擦手,當初取名的時候緝熙堅決不願意叫寶寶樓,命他重取一個,他想來想去這是個情報樓,便叫了個鎖兒樓,然後引得師叔不滿了十年,回回都說,早知道不如叫寶寶樓。

“哼。”範寶和嘴裏哼一聲也就不說了,看禦天來來回回端早飯出來,欣喜的摸着肚子重新坐下來,昨夜消耗精力太多,這時候再吃一點也無妨。

“我跟你說的事兒你辦妥沒有。”嘴裏塞着包子,範寶和口齒不清的問禦天。

“辦妥了,給宗正讓他拿去給皇上了,所有該寫的也寫好了,按着太傅大人的本子走的,太傅大人也不知道。”禦天一邊給範寶和布菜一邊說,對于範寶和插手皇上的事情是極其不解。

“唔,那便好。”範寶和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想着一會兒他是該看看那被皇帝吓得要瘋的女娃娃還是上山去看源印大師去。

一想到源印大師,範寶和眼睛裏的媚色便隐去了,雖然臉上依舊是個笑模樣,只笑意不達眼底,騰出吃着的一只手搔了搔後脖頸,自己給自己鼓氣兒,不就是個老和尚麽,去便去了,而且自己還幫他這麽大的忙,先去見源印去吧。

鎖兒樓是江湖最大情報收集暗樓,江湖上發生的大事小情俱逃不過鎖兒樓的眼睛,知道鎖兒樓在哪裏的人甚少,相傳鎖兒樓在天下各處都有分舵,具體在哪裏卻是不知道,只知道這鎖兒樓樓主是“玉面鬼煞粉紅針”。相傳這“玉面鬼煞”長了一張仙人臉卻生性歹毒心狠手辣,慣常使用一手粉色銀針,但凡被他盯上的人最後都是喉間一根銀針一針斃命,死的無聲無息,甚至同行之人都察覺不到人是何時死去,于是江湖人稱其為“玉面鬼煞粉紅針”。

玉面鬼煞和“天王老子”是同門師兄弟,皆師從天駝山雷陣子,二十年前“天王老子譚盾”在江湖混亂武林動蕩的時候幹脆利落的平定江湖,将江湖門派劃為正邪兩派,所有江湖門派都是正派,他一個人是邪派,于是打着邪派的名號他開始清算江湖,看誰不順眼就收拾誰,當時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很長一段時間都被江湖名門正派們追着屁股讨伐。

可是十年過去之後,有人看江湖歷史,反倒覺着當初若不是“天王老子譚盾”,怕各處勢力争據要民不聊生了,因為朝廷皇帝治世軟弱江湖大混亂時候是譚盾清算了江湖,漸漸便有人尊其為“天下尊者”。天王老子收徒弟三,玉面鬼煞卻是從未收過徒弟,後來相傳玉面鬼煞也收過一個色目人徒弟,然終是沒見過他徒弟是誰。

玉面鬼煞年齡不詳出身不詳姓名不詳,是那三不詳人員之一,可江湖這麽大,他的傳說流傳這麽廣,總有幾個傳言裏面見一點真。傳說玉面鬼煞原本是一朝廷命官的老來子,幼子将一出生便遭歹人暗算險些早夭,幸得源印大師相救才續下命來。那朝廷命官驚魂未定頓覺幼子放在哪裏都有性命之憂,遂使一招貍貓換太子暗地裏将幼子托付給源印大師。源印大師大慈大悲,将小孩兒養在身邊讓他專門照拂高祖遺物,轉眼便一十幾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