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大天光的感覺就是好。
今日沒人來吵她好覺,林木扭着屁股伸着長長的懶腰。
又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不出去蹦跶一下實在對不起老天爺的關照。
随意梳洗完,林木倒了杯水,在桌上抓了把花生,剝開了扔嘴裏,吧唧吧唧的邊吃邊往外走。
昨個晚上做了個奇怪的夢。繁星滿天的背景下,她靠在薛明軒的懷裏,很認真很認真的看着他清冷地眸子,逐漸漫溢出溫暖膩人的笑意。
然後,薛明軒說,“你幫我找點東西吧。”
林木告訴他,“你的東西我怎麽知道你是放在了哪裏。”
薛明軒修長的手指擡了擡,“在你心裏。”
林木驚悚抱胸,“那,那你想要怎麽辦?”
突然之間起了大風,林木被風吹迷了眼,揉揉眼睛再擡頭看去,抱着自己的已經不是薛明軒,而是一只全身白毛的千年老狐貍。
老狐貍呲牙,兩排金光閃閃的大白牙在月光裏發出陰森森的光。
那千年老狐用毛茸茸的手指戳了戳林木的胸口,“把你的心挖出來給我吃了。”不是薛明軒的聲音,但異常熟悉,只是林木一直想啊想,怎麽也想不起是誰的聲音。
“這可不行!”
老狐貍眯眯眼,“哦,那你若是嫁給我也可以。”
林木呆呆問,“我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老狐貍揚眉,“你知道我是誰麽?”
林木瞪着老狐貍看了好半天,登時恍然大悟,“啊!森森!!你什麽時候被打回原形了。”邊說,林木邊使勁地拽老狐貍臉上長長的白毛。
“痛!痛!!松手拉。”森森被林木掐地生疼,跺腳以示抗議。
林木就是不松手,氣哄哄道:“蘇行遠是我的夢想,夢想知道嗎?不準你說他壞話。”
“我就是要說!”森森犟道。
林木掐得更使力,“那我就把你掐死在這後山上!”
……
這場景,好像是六、七年前的某個下午吧。
盤龍寨的後山春意盎然,繁花遍山遍野的盛開。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林木狠狠将森森的臉掐成了青紫的顏色,只為了維護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夢想中的完美人物。
森森說,“木木,我們認識快三年了,蘇行遠是誰,你見過嗎,你又知道他多少?……你為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從來也不認識的人,這麽努力地掐我?”
林木說,“他是我的夢想。”
“所以木木,即便我們有着三年的交情,但一切也抵不上一個傳言中的蘇行遠?”
森森的話語淺淡而緩慢,“所以木木,我森森在你心裏是什麽?”
一向愛笑愛鬧的森森斂住了周身所有溫暖的氣息,他一字一句如有千鈞之力,“所以木木,三年的交情,我什麽都不是?”
森森的眼角,有些細碎地光亮閃動。
三年來,從來陪着林木打鬧玩樂的森森,竟然在一瞬之間變得如此嚴肅。林木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想要解釋什麽,張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呵,所以木木,三年的交情,原來我什麽都不是。”森森轉身離開,消失在山林中。
……森森……
有個聲音飄來,幽幽問她:“又想起森森了?”
林木點頭,“他有半年沒來看我了。他是不是看不到我每天都會跑到青梅樹下等他啊?”
那個聲音問,“等他做什麽?”
林木說,“森森生氣了,他哄了我這麽多次,也該我哄他了。”
然後,似乎是薛明軒在對她說,“可不可以有一次,你不會想起他。”
……
真是個詭異地夢。
林木扭扭脖子,心想,自從來了京城,這類似的奇怪夢境實在太多了。
走了兩步,林木的眼角被些顏色閃到。
歪頭看去,昨天那塊薛明軒指給她看的空牆,已被各色薔薇花占據。
目瞪口呆,林木剛扔進嘴裏的花生米掉了出來,落在廊道上,彈了幾下滾入院中。
猝不及防,被一雙手抱住擁入懷中。
薛明軒的臉枕在林木的肩上,軟軟問她,“好看嗎?”
= =|||薛大爺,你好吓人。什麽時候蹦跶出來的,能先吭一聲給人來個心理準備麽?
見林木沒有回應,薛明軒重複着柔聲問道,“好不好看?”
盡管他努力想要用柔軟的語調跟林木說話,但林木始終覺得語氣裏有種不容忽視地小小僵硬。
“呃,好看。”雖然對薛明軒存在着某種偏見,但林木不可以對好看的事實視而不見。
薛明軒的懷抱緊了緊,林木靠在他的懷裏,似乎能從薛明軒緩緩回溫的胸膛裏感覺到一些與喜悅有關的笑意。
不用回頭,似乎就可以看見薛明軒勾勾嘴,眼角微微上揚,浮起的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林木想,果然是在一起呆得時日多了,她竟然可以遐想薛明軒的表情了。
雖然,他的表情來來去去也就只有那麽幾個。
“诶,薛明軒,”林木問,“我能提個意見嗎?”
“恩。”
“顏色不協調啊。”一大堆各色各樣以紅色為基調的薔薇花裏,蹲着一盆紫色的,實在太紮眼了。
“不好看?”
“不是。只是很不搭。”林木低頭對戳食指,“要不,我們出去換一盆吧。”林木說的很扭捏。因為“我們”這個詞不是她樂意說的,她想說的是她要出去逛一圈。
逛一圈得找個理由,換一盆顏色不搭噶的薔薇花,林木認為是個很好的理由。
至于為什麽說我們,因為,林木是路癡。
京城方方正正的院子,縱橫交錯的各種街道小巷,令林木這個山野長大的孩子很不能适應。
對于木木小姐而言,這條街和那條街,永遠的沒有區別。
林木可不想出去之後再也死不回來。身無分文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休書!休書!!拿到才能走啊!!!
她清楚記得契約書的要求是,二十一歲後,如果自己沒有嫁人,就可以讓蘇行遠娶她。
一切的前提是,沒有嫁人。
所以,休書很重要!薛明軒很重要!!或者讨好薛明軒趕緊寫休書更重要!!!
林木裝乖巧,低眉順目地問,“可以嗎?”
薛明軒不同意,說:“等你的傷養好了,我們再出去。”
= =+果然,好氣氛之下,薛大爺說話總能多那麽一點點。
林木繼續裝乖巧,“好嘛,好嘛。”腦袋瓜子甩來甩去,自個兒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薛明軒點點她的額頭,“你還纏着紗布。”
飛快解開頭上綁着的紗布,林木說,“看看,我好透了。”
薛明軒一字一句認真告訴她,“大夫說,未夠時日拆下來可能會留疤。”
啊!薛大爺!!你為什麽不早說?!!拆完你才說?!!
“不過,”薛明軒擡手撫撫她的額頭,“似乎好得差不多了。”
林木從他清澈地眸子裏,看到了自己的小臉,眨巴着眼睛,眉心上有塊小小的印痕。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連叔父丁甲都有愛美之心,身為女子的林木多多少少也有着那麽一點點。
林木摸摸額頭,悵然吐了幾口氣。
薛明軒輕輕撥開她的手,溫潤說道,“我去找個丫頭幫你在眉心畫朵花,能遮一遮。”薛明軒清冷地指節撫過傷疤處,補充,“雖然,并不難看。”
薛明軒是在安慰人?
林木有些恍神。原來薛明軒也會安慰人。
……
如果,林木知道薛明軒說的在眉心畫朵花是個這麽精致淑女的打扮,她一定捂着臉打個地洞鑽在角落裏永遠不出來。
如果,林木知道這個妝容上臉後,她的小短裙已經再也匹配不上,一定要配上條薛明軒不知道什麽時候買來的淡綠色的綢緞長裙,林木一定會将地洞一直打回盤龍寨裏去。
她,林木,誓要成為江湖第一女俠的林木,竟然淪落到了這種模樣?!
看這鏡子裏的是哪個妖怪,明明一副江湖氣質,卻硬要裝成名門淑女的模樣。
林木覺得自己像被框進了一個和自身粗犷氣質很不和諧的畫作裏,雖然替她打扮地丫頭一個勁地說這樣很漂亮。
林木呆板走了兩步,踩了裙擺,自己被自己一絆,差點摔死在地上。
還好,薛明軒動作快,一拎,就把她扶正了。
“我不想出去了。”林木向薛明軒宣告着自己的心意。
薛明軒揉揉她的頭,将那盆紫薔薇放進林木手中,“拿好。”
靠!薛大爺又耳聾了。
林木于是大聲重複,“薛明軒,我不想出去了!”
一個身影正在這時走了進來。薛明昂說,“四哥四嫂,你們要去哪裏,帶上我啊!昨天一晚上沒睡着,正好散散心。”
林木剛想告訴他自己不打算去了,另一個身影跟着走了進來。
泰安公主清脆地聲音響起在房間內,“你們去哪裏,我也要去。”見林木想說什麽,泰安公主猜測八成是因為自己要跟着,所以這林木不怎麽想去了。于是,白了林木一眼,泰安公主命令,“不準不去。”
“……,那,好吧。”林木無奈。
于是,三個人很不情願地帶着泰安公主出門了。
泰安公主:薛明昂,你給我過來!
薛明昂:啊?過來幹什麽?
泰安公主:跟我并肩走。
薛明昂:為什麽?
泰安公主:你們三個人走那麽快,準備抛下我?
薛明昂:你走得慢而已,不是我們走得快。你哪裏看我們走得快?我們都是這個速度啊,一二,一二,一二走。你看,一二,一二,……
泰安公主:回來!!
薛明昂蹭回來:公主有何吩咐?
泰安公主不耐煩:跟我并肩走!!
薛明昂:我是想要跟你并肩走來着。但是你看,我的一二,一二,跟你的一二,一二,步子不是一樣的距離,所以,走着走着我們就隔開了,隔開之後距離就越來越大了,然後……(聲音越來越遠)
泰安公主咬牙切齒:回來!!
薛明昂再次蹭回來:哦,好吧。但是重新走的話,我還是那麽一二,一二,而你還是這麽一二,一二,……
泰安公主懶得跟他廢話,順手拿了鞭子打橫一抽,綁住薛明昂的腰。
路人甲溜小狗經過,小狗擡頭,看看薛明昂,然後像碰到同類般親熱地過來蹭了蹭。
薛明昂的臉上是縱橫交錯的淚。路人甲溜小狗,公主溜他啊!!!
泰安公主吩咐:好好走,跟上他們。
薛明昂抽泣:我們已經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