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士 - 第 177 章 入澹煙樓

馬骢望了眼她手指着的方向,輕松道:“這有何難?讓牟斌帶你們進去,就說錦衣衛查案,不就好了?”

“那倒不用,”李慕兒挑了挑眉,“不用查案,你這個錦衣衛帶我們進去就成。”

馬骢腦袋冒問號,牟斌忙擠過來插話:“就是就是,骢你怎麽這麽大老粗,還查案,不怕吓到裏頭姑娘!快走吧,我們趕緊過去,小心一會兒沒位置。”

馬骢被牟斌拽起就走,李慕兒跟上幾步,又回頭去看方才那兩個怪人。

咦,不見了……

李慕兒蹙了蹙眉,返身往澹煙樓走去。

……………………

這澹煙樓與醉仙樓的格局大不相同。

醉仙樓一樓為廳,正北為臺,樓內以各種奇珍異寶為飾,璀璨奪目。二樓東西兩列包間鬧中取靜,東面包間下的直廊通向後院,與另一幢客房相連。

而澹煙樓,進門竟先見正中一個頗大的圓形舞臺。舞臺玉石臺面拔高,需拾級而上。外圈還圍繞着一環清泉,上面飄着幾朵清蓮。且不論這季節哪裏來的清蓮,就這清泉而言,已讓人好奇詫異,到底從何而引?

再掃視四周,一桌一椅不似尋常木質,皆是美輪美奂,排列有致,仿佛經過精密的計算,合理的設計,既不顯擁擠,又別致有型。除去南面李慕兒等人此刻所站的門口,其他三面皆有雅間包廂,兩重樓,左右樓梯往上相連。怪不得馮老爺會選澹煙樓,這麽多雅間的好處,自然是讓名門大戶的千金們不必露面,也能不錯過好戲。

再者,若說醉仙樓是京城最豪華的酒樓,那這澹煙樓,卻處處透露着雅致,和別樣的風情,在一股不知名的袅袅清香下,讓人感覺格外舒适。

“馬大人,額,恩公,快裏邊請,小的這就去請小姐。”說話的是馮府管家,他認識李慕兒和馬骢。是以方才在門口見着兩人,便二話不說親自上前,堆着笑将人請進來,哪裏還管什麽邀請函子。

李慕兒知道,多半還是因為馬骢。可惜這榆木腦袋,當真不解風情,眼看馮小姐迎上前來,他也不客套幾句,只拱手道了句“叨擾馮小姐”,便不再語。連牟斌都看不下去,趕緊解圍道:“哦,馮小姐有禮。今日奉皇……”

李慕兒甩袖擋住他未說完的話語,得了吧,她還指望這直腸子解圍,第一個就得把朱祐樘的身份賣了。

“馮小姐,我等閑來無事,在街上逛着,恰巧碰上你家擺這稀罕之局,便想着來湊個熱鬧,別給馮小姐添了麻煩才好。”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能來,月言高興。”她這樣說着,眼角不自覺地掃過馬骢。

李慕兒點點頭,伸手介紹,“這幾位馮小姐都見過了,”最後停留在戴瓊蓮身上,附到馮月言耳邊道:“這是家中小妹,最愛這些脂粉物什,還望馮小姐一會兒給開個後門。”

馮月言捂嘴一笑,“這是自然。幾位樓上請。浩叔,先代我把貴客領到樓上我的房間,我忙完就上去。”

“是,小姐放心着。”管家領着衆人上樓,樓下的姑娘們紛紛遞來豔羨的眼神。

“這房間果然視線最好。”等到了所謂馮月言的房間,連何青岩也忍不住誇上一句。其他房間,門前皆有走廊,若想探樓下究竟,難免要步出房間走到廊上。而她這間,正中将廊折斷,只消用叉竿撐開窗戶,底下情況一目了然。

“能不好嘛,這可是小姐自己設計的,非要這麽整。”管家好像是在埋怨,語氣裏卻全是寵溺。

“自己設計的?莫非,澹煙樓也是馮家産業?”李慕兒心中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難怪這裏每個物件都如此精細優雅。馮小姐的審美,從她家的院子裏就可見一斑了。

“正是。”管家說這話時又不由自主瞄向馬骢,偏巧馬骢正盯着窗外,順着他的視野望去,恰是馮月言的背影。管家欣慰一笑,便出去準備茶點了。

李慕兒和牟斌對視一眼,忍俊不禁。何青岩心裏也有數,搖頭用手指點點憋笑的他倆。唯有戴瓊蓮不明就裏,還傻乎乎補充道:“嚯,馮家可真是富庶。方才那馮小姐花容月貌,誰若娶了她,可真是財色兼收了!”

牟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李慕兒沖她“噓”了聲,道:“你一個長年待在宮裏的人兒,哪兒學來這些不正經的話?”

她們鬧得開心,渾然不覺主角的異樣:馬骢站在窗後,仍是目不轉睛望着下面,臉上卻未見任何歡喜,反而帶着濃重的戒心。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牟斌自帶這職位應有的敏銳性,其他事情可能不算靈光的他,此時卻最先發現了馬骢的不對勁,緊接着立即身形一動把三個女孩兒護在身後,輕聲問:“骢,有什麽問題嗎?”

馬骢這才回神望了他們一眼,臉色放松道:“哦,沒什麽,樓下有幾個公子,看起來面色不善。不過,應該不打緊。”

李慕兒突然有股很不好的感覺。

幾步沖到窗邊,果然,正是片刻前在馮府門口遇上的那位小青年和婦人。不過這回他們身後又多了一人,女裝打扮,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穿着簡單的短襖配裙子再搭個半臂,額前是用以禦寒的烏绫。這身裝束好不好看暫且不說,可與在場諸多或千金之貴或青樓美妓相比,實在過于平淡樸素。

李慕兒卻對她極為好奇。為什麽?因為她只當她是他們帶着的一介丫鬟,可她卻偏偏忽然站到了面色不善的男子前面,與馮月言交涉起來。

并且,說話間,談笑自如,眼神裏透出一股子靈性,猶如天上之皎皎明月。

李慕兒直覺,男子能進澹煙樓的門,必是這小姑娘後來趕到,想了主意。也直覺到,不消片刻,她便能說動馮月言,在此覓得一個好席位……

“馮小姐是生意人,自然能夠理解,萬物皆可議價,也皆可易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