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塵尋緣 - 第 196 章 周而複始

“沅珏,你為什麽還不能夠清醒呢?”潤琦無數次的問向只有軀殼沒有靈魂的女子,“你說如果我把你的軀體給毀了,你是會靈魂得到救贖還是魂飛魄散呢,抑或着是受到刺激然後暴起一劍殺了我?”

“哎。”潤琦嘆息,“門主離開了,少門主也離開了,鳳炫棱離開了,蘇沐離開了,明旌明遠離開了,南宮淩峰和蕭祁不知高勞什子的神秘,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什麽的。文辭去做那什麽雲荒之神,我說那有什麽好做的,以前被困在牢籠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他倒好去一個更加沒有未來沒有趣味沒有希望的牢籠。像我這樣多好,老一輩的一個個離開滿世界的亂跑,今天還在這裏聽到消息,明天又跑到那裏去了,現在那什麽葉生當了掌門,是個人物,大概我們這些老家夥也該退休了,要不然離得遠遠的,別耽誤他們?有什麽了不起的,讓他們相愛相殺去,葉生和鳳家那個鳳鑰都不是什麽簡單貨色。”

“哎,”潤琦忍不住又是嘆息,“我說我們到底往哪裏走才好了,不如去找昊謙得了,聽說他那邊鬧得天翻地覆的,我們去湊個熱鬧好了。我說,”潤琦褪去無所謂,一臉悲傷,“駱冰晖都不願意和你比試,他要戰勝的是人又不是武器,你這是要以身殉劍的節奏?那你倒是給我變成一把劍來着,這樣跟着我,我看着都難受。”說了半天,女子依舊是沒有一點波動,有時候他真恨不能就這樣毀屍滅跡得了,轉身離開,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女子眼底深處詭異的亮了好久。

他與她這樣的關系到底算不算正常,他希望她能夠恢複原狀,卻也不希望。這麽多年的陪伴,只有她才能夠讓自己全身心的相信,只有她不會別離,他會跟她說自己所有的事情,曾經的,現在的,光明的,黑暗的,能說的不能說的一點點展開在她的眼前。他甚至不确定如果她真的醒過來他會不會想盡辦法殺了她,或者她殺了自己。如果是許多年前肯定是前者,不過現在寧願是後者。

他不會退,不會隐。如果塵緣門不能容他,他就去往另外的地方繼續,唯有陰謀詭計與波蕩起伏的生活才是屬于他的,若終有一天他會死去,定然同樣是死在陰謀詭計之下。這算不算死得其所?

男子負手望向遠方,在這片天地之下最不缺少的就是故事,最怕的是故事中的人物已經失卻了激情,然後結局。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潤琦聲音有些蒼涼,“沅珏。你一定要在我死亡之前清醒好不好,否者多不公平,我們是最為親密的人。但是真正的交談屈指可數,我的事都告訴你了,你的事我卻只從其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語,我們甚至沒有真正好好的認識過。”

“至少你該告訴我,為什麽當初選擇的是我。好不好?”潤琦這樣說道,卻永遠聽不到的回答。

“怎麽?”蕭祁習慣性的板着一張臉。轉頭看向南宮淩峰。

“沒什麽,我們走吧。”南宮淩峰神色一瞬間的恍惚,搖搖頭覺得有些荒唐。

蕭祁沒說什麽,提腿就要走,南宮淩峰走了幾步卻忽然就往折身往另一個方向瞬移而去,蕭祁莫名其妙暗罵一聲,也趕緊跟上。等蕭祁抵達的時候卻見屋外地上滿是屍體,東西被掀得亂七八糟,蕭祁皺眉,然後見着一普通打扮躺在血泊之中的成年漢子,心中若有所思往屋內而去,依舊是屍體以及一個渾身青紫的女體,明顯遭受侵犯,而南宮淩峰淩峰身染鮮血,一手懷抱一個嬰孩,“幫忙将這對夫妻合葬一處,至于其他,都燒了吧。”

蕭祁眉頭更是狠狠的皺了皺,不過還是認命的将事情辦好了,說到底他還是蠻同情這家人的遭遇。曾經風風火火幹大事,動辄傷亡百千人,如今一路行來,心血來潮的時候也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過了一陣俠士隐,風華風華過了,平淡也平淡過了,總的來說日子尚算不錯,除了有時候尤其希望能夠好好地安安靜靜的呆着修煉,南宮淩峰能不能不要有事沒事拉着自己滿世界亂跑!

“這兩個小孩子你打算怎麽辦?”蕭祁看着兩個奶娃娃心裏毛毛的,“你這次未免太過激動。”

南宮淩峰已經平靜了下來,十分頭疼的對着兩個哇哇大哭的小孩子,“照理來說我們應該尋一家條件還可以又生性善良喜愛小孩子的家庭将人給送了去。”

蕭祁聽着聽着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什麽叫做照理來說!“這是個不錯的注意,他們一直哭一直哭也不是辦法,我們兩個大男人能有什麽用。”

“可是,”南宮淩峰默默将其中一個小孩子交給一陣手忙腳亂小心翼翼像是抱着一顆定時炸彈似的蕭祁,“他們與我有緣,”然後十分高興道,“我當初就覺得宋榮宋翊兩兄妹應該是與我緣分匪淺,只是時機未到,我就想那就等時機到了就好。可是,到最後呢,一個脫離家族,生老病死,一個病怏怏的沒藥救,居然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在我懷中,憋屈了好長一陣。沒曾想所謂的時機未到居然拖延到了現在,不過總算是到時機了。”南宮淩峰糾結着看兩個小屁孩,“我們還是将他們先寄放在塵緣門好了,等大一些再說。”

蕭祁默了半天,任小孩子抓着可勁兒抓着自己的頭發,僵硬着動都不敢動一下,南宮淩峰小心翼翼的抱起另外一個,兩人一對比之下就顯得同樣不合格的南宮淩峰實在是好太多了,“走吧,小孩子可是相當脆弱的。”南宮淩峰以着十分嚴肅的語氣說道,然後蕭祁更加小心糾結了,在蕭祁看不到的地方,南宮淩峰使勁憋笑,心中默默的為宋榮默哀,一面感嘆這孩子當真堅強,這樣的姿勢肯定一點兒不舒服,他居然也玩的樂呵。

“小孩子是要哄的,你不能總板着一張臉,他看到會害怕,然後就會哭。”

蕭祁全身僵硬着扯嘴角好,笑得比哭的還難看,小孩子看了一眼之後,哇哇大哭,一個孩子哭了,連帶着另外一個小孩子也哭了起來,兩人都是毫無辦法,互相責怪,“要你溫柔的笑,你那是什麽表情,吓鬼麽!?”

蕭祁沉默。

“成天板着一張臉,你當自己門神啊!”

蕭祁繼續沉默。

“你這混蛋,誰弄哭的誰負責哄。”

蕭祁永久性的保持沉默。不得不說墨玉和夢璃的調教很有效果,蕭祁比之原來更加一根筋,而南宮淩峰越來越沒有下限。墨玉覺得這不是他的錯,他不過是把蕭祁扔在秘境由着他自己摸索而已,夢璃也表示他可沒有那麽多閑情逸致去管一個只不過不是無關緊要的人物,所以說,此乃天性!

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微風吹拂,灰飛漫天而散,唯留孤零零墳址一座,當有一天親朋好友經過,或者只是一個知道這裏有戶人家的江湖兒女,嘆一聲,“事情詭異。“然後無數版本的妖魔鬼怪傳言,最後漸漸消散于人們的視野,日子改過的還是過,或者有一點長大的兩兄妹終于歸家,在父母墳前跪拜,以求原諒,不能床前盡孝,不能年年一柱焚香,另墳頭雜草遍生,不能親自報了那血海深仇。

然後一旁休憩木屋,與孤墳相伴,三四五年以表孝意然後再度入那滾滾紅塵,從很久之前開始他們就不只是只有自己,不能夠只為自己。

笑忘提着酒袋晃晃悠悠路過,“哎,還記得當初路過的我麽,什麽時候這裏有了座房子我居然不知道,墳頭也比當初幹淨多了,哎,閑月,你帶着酒杯沒有,相逢是緣,你想我們走過那麽多的墳地,偏生就看上這座孤墳了,離別再遇,我又從小孩子長成青年了,來,為時光的流逝幹一杯。”

閑月只是溫柔笑着,看着,縱着,一世又一世的從他的出生直到死亡,永遠的幼年失怙,永遠的颠沛流離,時而裝作高深莫測模樣指點迷津;時而化身殺場大将,萬千枯骨;時而世家大族皇子王孫,陰謀詭計當中輾轉生存。他不在時,她一遍一遍走過這人間大地,做一個游醫,做一個俠女,做一個道士;再相見時,她更多了一個身份,他永遠的跟班,她喜歡這樣的身份。

他笑她癡傻,罵她瘋癫,看她一點點消耗着自己本來雖算漫長卻有限的生命,然後有一天她再也不做什麽,不主動去幫人,她只是笑着問他,“笑忘,陪我可好?”

他笑着說,“好。”

他們像夫妻一樣的生活,攜手日出夕陽,一起慢慢變老,這一次他看着她離開,原來自己讓她成為了最痛苦的那個人。

笑忘日日守在閑月的墓前,直到死去,這麽傻,這麽傻的人,他再不可能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