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為什麽,我以為在這塵緣門當中最為了解我的就是你了,我從來沒想過什麽背叛,我對權勢長生什麽的也沒有什麽追求。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們的強大不該是保護弱小嗎!為什麽要傷害這麽多人,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明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閑月大聲哭喊道,屍骸,鮮血,傷痕,各色靈力暴亂留下的痕跡,沉重壓抑,有跟随自己的也有對方的,而曾經的他們都是并肩作戰的戰友。
“我是相信你的,結果相信你的代價便是這樣麽,這樣的雷霆手段卻用在曾經的同伴身上,他們說得沒錯,塵緣門本就不該存在,從一開始塵緣門的發展就是踐踏無數鮮血而上的!可笑我曾經選擇了相信雲爾雅,可笑我為之前的猶疑耽誤而自責不已,換來就是這樣的結局?”
“相信?”一聲冷哼,出聲的卻不是明遠,而是踏空而來的蘇沐,“可笑,你何時真的相信過。知道麽,這裏的每個人都曾真心拿你當成同伴的,很多事情你受不了,違背你做人的原則,這可以,每個人有自己的道,塵緣門向來講求遵循本心,不喜強求他人作什麽,尤其是拒絕逼迫他人違背自己的原則。要說良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我們何曾真正逼迫你做過任何事情。你被塵緣門保護其中,全然天真和平的環境。你的身份你自己也知道,明明給過你選擇,你只看到鬥争與殺戮,只相信自己看見的,聽到的,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傷害的卻是一直喜歡和相信你的人。”
“簡直胡說八道!”閑月倔強道。“像之前一樣和平相處不好麽?何必要弄成這副模樣,”女子忽而冷笑道,“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說到底不過是上位者的私心而已,你們的權欲游戲卻要讓無數普通人來買單。”又想到自己的身份,這麽多年的逃避,她不傻難道還真的看不清不過也是上面的游戲而已,而那些人,那些來自同一個世界本來應該在這陌生的地域相互扶持的人卻是互相殺戮,豈不是可笑!
“和平相處?”說起來。他大概是最為理解爾雅心思的人了,為什麽将閑月放在塵緣門,或許有看熱鬧的心思。或者是因為自己已經滿是罪惡,不甘心身邊卻又同樣經歷無數卻依舊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對生命充滿敬畏之心,善良,隐忍。執著,聰慧,這樣對閑月的觀察與放任,豈不是存了,是否真的存在這麽一條更加幹淨的道路,不用一将功成萬骨枯?“我們也想啊。誰沒事喜歡整天打打殺殺,陰謀算計,可是走到這一步難道還有退路?”
“放棄啊。”沉默良久,閑月擡頭說道,“說起來我們修煉新力的人和他們根本沒有本質上的沖突,甚至兩方中不少人相處很是愉快。之所以弄成這樣不過是因為上界來人,然後那個小孩子的突然出現。完全強勢殘酷的态度,一步步将事情弄成這樣。我不信。你們不曾懷疑過,我相信兩位門主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這麽多人選擇叛亂,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我的緣故?不過是我們這些人都懷疑她的身份而已,而你們這些人,最開始跟随兩位門主的人,卻選擇了無條件的遵從那個小孩子”
“如果你們真的像自己所說的那樣,不貪圖現在所擁有的這些東西,本該飛升的你們為何一直一直壓制自己的實力留了下來。就像他們所說的,即便在人間界塵緣門的勢力算作頂尖,到了上界也不過如此而已,人間界存在着太多的道統,這方世界存在的時間便是有記載的都有數十萬年,再加上沒有記載的,到底存在多少強者絕對不是輕易能夠想象的。雖然在一代代的更疊當中,許多早已消散在時光之中,但是難保在某個地方沒有遺存下來的強者”
“你是不是還想說,上界雖然不太管這下界之事,尤其是在飛升者越見越少的情況下,但是人間界到底是一切的根源,很多人都注視着此處。我們這般的濫殺無辜,不知不覺中其實将上界幾乎得罪了個遍,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無盡的殺戮與逃逸,生命永遠得不到保障,這樣的生活根本毫無意義,是麽?”蘇沐懶懶道,“個人有個人的活法,我從來相信對錯不可分明,難得有了一個追求,便是耗盡性命也絕對不會後悔。你有你的路,我們有我們的路,塵緣門的存在從來不僅僅只是一個門派,你不理解,我們也不強求你會理解。雲門主曾經将你的事全權交給明遠負責,你卻不知她私下對你還說過什麽。”
模仿爾雅當初說這些話的神情語氣,蘇沐有些自嘲有些期冀道,“只要沒有危害到新力的傳承和發展,無論閑月做什麽都不用管,一旦她再無法接受塵緣門的行為,或者是直接威脅到新力,讓她離開,然後從此身份只是敵人。”
“什麽意思。”閑月咬唇,有些艱難開口道,她其實有過懷疑爾雅将自己帶入塵緣門的意圖,甚至猜測過她只是為了看自己的笑話,證明自己是錯的,她的選擇才是對的,直到現在閑月依舊相信有這樣的緣故在其中,不過似乎不僅僅是如此。心中震顫萬分,不自覺升起了一種難以相信的猜測,越想卻是越加難以制止,心中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事實。
她們在乎的從來不是塵緣門,而是人;她們想要做的也從來不是利用塵緣門發展出來的強大力量去得到什麽。或者一開始她們還有這種想法,可是事實上她們後來的所作所為無一不證實從來沒有利用依靠塵緣門的意思,一直作為甩手掌櫃的她們,唯一做的只是将自己的修煉方式,心得傳下,讓他們自己摸索發展,從來就是塵緣門衆人自己的選擇。新力,這樣稱呼或者根本不妥,就像是劍修,武修,法修,或者說更加接近于巫修,仙修,魔修這樣的區分,自成一道,以後更加自成一族。
閑月滿目淚水,癱軟在這經歷血戰的土地之上,原來自己與那兩人從來就不曾在一個高度之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閑月喃喃,“你們早就看透了對吧,小善,可以不為惡,不染血;大善,可以分配到無數人身上,卻從來沒辦法顧忌到某一個人身上。”忽而又笑,“我終究是沒有你們那般的魄力,知道是知道,卻沒辦法理解與接受,爾雅,你的賭局終究是輸了。若是沒有那個小女孩的出現,怕會是更加嚴重的兩敗俱傷的結局,或者說,少門主的出現也是你一手操控的?這樣你未免也太過可怕了些。”
對于閑月,蘇沐雖然不喜歡,但絕對說不上讨厭,事實上只要是她身邊的人怕都難以生起厭惡的心思,這樣的人或者更加适合做那行俠仗義的“俠客”,所到之處,揚善除惡;或者是行跡天下的醫者,免費替人除病解難之類人物。
“在那裏的時候你讀過書吧,舉個例子,千古一帝秦始皇統一六國,只看焚書坑儒,當世評價如何,後人評價又是如何。再說世稱之明君太宗李世民,但看玄武門之變。又有聖人之稱的孔子,尚有‘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之言論。”
“你都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明遠一臉猶疑,“還有,聖人,你居然膽敢說聖人,就你現在的能力,雖然還算不錯啦,在聖人面前完全不夠看好嗎!”明遠跳腳,完全的沒有高手風範,“我一直覺得塵緣門這樣的發展方式有哪裏不對,現在終于知道了,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根本對于天道沒有什麽敬畏之心好吧,更加不用說那些什麽神,魔,仙,妖了!這樣真的好麽?”雖然這樣問,明遠到沒有真的顯出擔憂之色。沒有什麽敬畏之心,不代表完全不介意,或者确切來說當是畏懼少了,敬意猶在,只是褪去了那層神秘面紗之後,眼中的一切看得更加清晰透徹。
鳳翔與爾雅的傳道從來沒有避諱對于天地的猜測,便是大多數弟子根本完全不能夠理解,卻早在心中埋下了種子,褪去了那層光環之後,他們以着更加真實的眼光去看去想,他們所修煉的不是元嬰,也不是巫修的肉身大道,以着強悍的實力直接掠奪天地,而是融入他們自身的天分,本心以及對世界看法外加興趣以及成長後的經歷而形成的的東西,就像爾雅體內的替代,那把被銀青二色藤蔓般禁锢的長劍,就像鳳翔的兩種融合兩種極之火焰的成花形狀的東西,各式各樣。
“這樣不是挺好。”蘇沐笑道,“閑月,雖然雲門主說一旦你選擇離開,再見就只是敵人。但我想,總有些是她無法預料到的,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敵意不是麽?成為不了同伴不要緊,可以的話,”收斂笑意,蘇沐一臉誠摯道,“我想至少不要成為敵人。那些仙人沒有你想象中那樣正直,或許他們有些言辭很有道理,不過就像我跟你說的。你不适合這樣的生活,若是你不甘心的話,就遠遠的看着吧,不要踏入任何的勢力範圍,然後保證自己的性命。給你。”蘇沐随手像是扔垃圾一般将一樣小東西扔到閑月身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是?!”瞳孔一縮,閑月雖然看不透其中乾坤,卻能夠感覺其不凡,“你!”
“至少有一點我和你看法一樣,”蘇沐像是沒看到女子的驚異一般,“我們這些人本不該互相殘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