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以情深共白頭[快穿] - 第 68 章 天暗下來(5)

清若原本在法國的工作有七天,前四天是秀場安排,第五天是合作品牌方的內場活動,第六天第七天沈瑜菲給她安排的是街拍。

魏沅的葬禮定在她離世的第六天。

魏臻依舊處于需要配合調查組調查階段,但牽扯到長垣集團,第一核心人物魏長風離世,其獨女同時在長垣集團擔任高管的魏沅事發之後就昏迷。

魏臻名下的公司雖然和長垣集團有比較多的合作,也有經濟往來。但魏臻從未在長垣集團任職過,目前就調查組所掌握的證據,魏臻其實對長垣集團內部知道的非常少。

先前魏沅昏迷住院,調查組就把重心放在了長垣集團的股東和高管處。現在魏沅離世,魏臻作為其子,同時和這個案件牽扯甚微,雖然依舊要配合調查,但調查組已經無權再限制他的人生自由。

魏臻在确定葬禮時間後給清若發了消息。

魏臻知道娛樂圈捕風捉影和無中生有的能力,也沒想過讓她來,只是出于情誼禮節的通知。

清若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去,當時接到他的消息并沒有緊接着回複。

空閑時間給沈瑜菲打了電話。

“菲姐。”

“嗯,小若,怎麽了?”

清若以商量的口吻道,“魏臻給我發了消息,魏夫人的葬禮定在10月21日,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沈瑜菲沒有給回應,她接電話時候背景有些吵鬧,慢慢周圍安靜下來才嘆了口氣問她,“你想去嗎?”

魏臻之前送給李金銘導演夫妻的謝禮都屬于有價無市的珍品,李金銘導演承了這個情,自己也不是虛頭巴腦的性格。那天和清若說下部劇有個适合的女二讓清若去試戲,當天晚上李金銘的助理就聯系了沈瑜菲。

李導的下一部劇依舊是準備了兩年的大戲,暫定明年的賀歲片,試鏡定的時間是一月,緊接着過完春節就開拍。不僅給了女二的劇本,還給了一個劇本大綱。距離一月還有三個月,這幾乎是明晃晃給了清若作弊的條件。

即便是試鏡這個女二沒選上,依照李導這樣的态度,他會給清若介紹別的好資源,只要抓住機會,她的咖位就可以再往上提。

沈瑜菲是标準的經紀人,首先考慮的就是藝人的利益,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得了魏臻的好處,魏臻現在又是這樣的情況,她做不到直接否決清若。

清若嗯了一聲,“想去。”

沈瑜菲哪怕心裏有準備,但是聽着清若這樣直截了當的承認還是有些氣。

“你就腦子進水吧。”

“那你提前一天回來,我到時候和你一起去。”

清若舒了口氣,“謝了菲姐。”

沈瑜菲懶得再搭理她,“我這邊還有事,挂了。”

清若挂斷電話才給魏臻回複消息:好的,我和菲姐一起來送送阿姨。

魏臻:你不方便來。

兩個人這幾天偶爾也會聊上幾句,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魏臻這次受的沖擊可想而知,清若覺得他整個人現在不管是心理狀态還是身體狀态都很差,只能側面寬慰他。

清若看着魏臻的回複,珉了抿唇。

小羅羅:只是來送送阿姨。

魏臻沒有再回複。

過了很久魏臻再次發來消息。

魏臻:我知道了,我會安排。

清若看了看時間,華夏那邊應該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

小羅羅:你還沒睡麽。

魏臻:嗯。

小羅羅:你狀态不大好,多休息,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現在旁的事都不重要了,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才是最要緊的。

魏臻:吃了安眠藥,也沒睡着,醫生不讓加量了。

清若看着他的回複心裏咯噔一下。

她這邊握着手機猶豫,魏臻的消息接着過來:你在忙嗎?

小羅羅:沒有,在酒店。

魏臻的電話跟着撥過來,清若接起。

魏臻的聲音聽着比之前還要啞,“清若。”很溫和,也很平靜的話語,緊接着是打火機的聲音

清若心裏嘆氣,話語輕柔,“嗯。”他說完話咳了兩聲,清若聽着他咳嗽,“感冒了嗎?”

魏臻的聲音帶上了鼻音,“不是。”

清若珉了抿唇,試探性開口,“你別抽煙了。”

魏臻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煙,聽她這麽要求,也反過來和她談條件,“那你給我唱催眠曲吧。”

她想都不想就拒絕,“我不會。”

魏臻沙沙啞啞的聲音有些落寞的可憐,“我睡不着。”

她沒接話,因為不知道該怎麽接,她自己經歷過母親驟然離世,父親在醫院等着做手術時候的那種絕望,那個時候別說睡覺,她時時刻刻腦袋裏的弦都是緊繃的。

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她現在能理解他,但也只是理解,他現在的痛苦無人能分擔一絲一毫。

清若沒開口,魏臻自己轉移了話題,“累嗎?”

“不累。”

他啧了一聲,“冷不冷,感覺你們什麽場合都是只穿一小點。”

什麽叫一小點,清若被這個形容逗到,“并沒有,室內有空調的,助理都拿着外套,也就是需要拍照的時候穿得少一些。”

魏臻顯然不覺得有可信度,“場地寬中央空調就是吹冷風的。”

聊到娛樂圈的事,魏臻也比較熟悉,兩個人說起來倒也有梗不尴尬。

清若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快半個小時了,聽着他倒是一點想睡的意思都沒有,又勸道,“你要睡覺,要休息,這樣熬着不行。”

魏臻珉了珉唇,似乎很乖,“我知道。”

清若也有些無奈,想了想,“我不會唱搖籃曲,我給你念故事吧。”

魏臻大概有些驚訝,“真的?”

清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聲,打開手機的揚聲器,點開浏覽器,搜索睡前故事,聲音有些悶悶的羞,“睡前故事。”

不是詢問,是通知他,她想着如果魏臻反對那就不念了。

魏臻沒有一點猶豫,“好。”

清若反而有些被架上了,話是她自己說的,不繼續不行了。

清若珉了珉唇,輕輕哼了一聲,“那你躺好,我要開始念了。”

小姑娘的語調裏莫名帶上了一點嬌憨,頗有些小女孩撒嬌鬧脾氣的感覺。

魏臻原本心頭黑壓壓的刺疼,和她打電話這會緩和了一些,這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麽心髒處突然被什麽紅紅的東西點了一下,很熱很燙。在他原本黑洞洞的心房中格外不搭和刺。

可是,他有點想笑啊。

很熱、很燙。

魏臻乖乖躺下,還給自己拉好了被角,手機放在耳朵邊,用一種近乎虔誠的态度,話語溫柔,“我躺好了。”

他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去幼兒園,午休時候老師哄着大家躺下,說小朋友們都躺好之後老師就開始講故事,那是他第一次在幼兒園午休,很新奇的體驗,看着老師手裏那本花花綠綠的故事書更是格外期待。

魏臻閉上了眼,清若開始念故事。

她是學舞蹈專業的,沒專門上過類似的課,加着有些莫名的羞,一開始就是幹巴巴的跟着念,一點起伏都沒有。

因為開着揚聲器,所以她能很清晰聽到魏臻平緩的呼吸聲。

清若自己都不知道是念到那一段的時候,她的語調真的像是給小朋友念故事書,帶上了感情的起伏。

很輕很低的笑聲,從聽筒一閃而過,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清若感覺臉頰熱了熱,沒停頓,繼續念。

一個故事念完,她停下,空間裏只剩下手機聽筒傳來的呼吸聲,平穩均勻。

清若等了一會,才小聲開口,“魏臻?”

無人回應。

他應該最近都沒怎麽好好休息,又吃了安眠藥,之前只是精神繃着,這會神經放松,應該睡得很沉。

清若不自覺舒了口氣,又過了幾分鐘才挂斷了電話。

整整十三個小時之後,清若收到魏臻的微信。

魏臻:我醒了。

小羅羅:……厲害了。

魏臻好像突然觸發厚臉皮功能。

魏臻:應該是被尿憋醒的。

小羅羅:……

能不能做個人。

可能是因為那天講故事的事突然熟悉起來,魏臻這個厚臉皮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給她發微信:小羅老師,今晚講故事嗎?

兩邊有時差,他差不多睡覺的時候清若有時在工作或者身邊有工作人員。

有時候手機不在身邊,等她過了一兩個小時看見回複他剛剛在忙的時候魏臻也會很快回複。清若緊跟着就會問他怎麽還沒睡,魏臻也不再說睡不着這種賣可憐的話,直接回複她就睡,讓她好好工作注意休息。

有時清若看到了,但是不得空的時候就會直接浏覽器上搜索睡前故事複制粘貼發給他,還會直接給他發一個聽故事的軟件鏈接。

魏臻被小羅老師這麽直白的拒絕怼得沒脾氣,而後也不管她這邊根本不是休息的點,自己默默回複一句:晚安,做個好夢。随後遁走。

因為清若和魏臻說過會去參加魏沅的葬禮,所以魏臻問了她哪天回國。

清若直接給他發了機票時間。

魏臻:怎麽定那麽晚的?

小羅羅:七點還有場活動,大概九點多結束,看了看時間,也就這趟比較不趕。

魏臻:嗯,辛苦了。

雖然機場的停車費用高,但是清若這邊比較特殊,加上去的時候不确定回程的航班時間,為了方便,她們直接開車過來停在了停車場。

下了飛機已經是華夏這邊的早晨5點多。

清若和小露在通道口等着,小莉下去開車上來接他們。

除開有不方便的時候,其餘清若都是住在二環的時光小區,小區算得上S市範圍內的一線小區,周圍商圈多,距離工作室的辦公樓很近,因為配套以及綠化好,價格不便宜,清若當時買的就是一個兩室一廳。

因為常住這邊,她的衣服及日常用品多,房間衣櫃放不下,另一間就改成了半衣帽間,另外放了一張高低床,方便有時候小莉或者小露留宿。

清若和小露上了保姆車,小莉向她确認,“若姐,回哪邊?”

清若看了眼時間,“去時光。”小莉應聲。

清若手機響,微信提示音。有些奇怪的挑挑眉,五點多,這個點誰會給她發消息。

微信點開。

魏臻:到了沒?

小羅羅:下飛機回家路上,你是沒睡還是早起。

魏臻:早起,我差不多準備出門了。

魏臻随後給清若發了個定位。

魏臻:十點開始。

今天是魏沅的葬禮,魏臻這個點出門也不奇怪。

清若回複了好,魏臻回了一個句號。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那個句號,沒有再回複。

這個點從機場出來路上完全不堵,三個人差不多四十分鐘就到了家。

清若要去參加葬禮的事小莉和小露都知道的,到了家小露就準備收拾行李箱,清若擋了,“先放着吧,你們先回去休息,這兩天沒什麽事,慢慢收。”

小莉給沈瑜菲發消息報備她們已經到家,放下手機詢問清若,“一會需要叫米娅姐過來嗎?”

米娅是造型師兼化妝師。

清若搖搖頭,“不用,你們回去休息吧。”

在飛機上睡了一路,但是睡得并不安穩,清若給沈瑜菲轉發了位置,告訴她八點半來接她之後回房間補覺。

定的七點四十的鬧鐘,起床拉了拉筋,洗澡,化妝、頭發挽起來,找衣服,要去參加葬禮,自然是黑色的衣服。

八點二十五,門鈴響。

已經收拾好的清若端着水杯去開門,沈瑜菲同樣一身黑色的衣服,頭發挽在腦後,“弄好沒?”

清若點點頭,問她要不要喝水,沈瑜菲搖搖頭,“走吧。”

在電梯裏沈瑜菲問她,“有沒有吃早餐?”

清若點點頭,“兩片面包一個水煮蛋。”

沈瑜菲滿意的嗯了一聲,而後和她說,“環山那邊,應該是墓地和靈堂分開了。”

清若之前也看過魏臻給她發的位置,只是沒問他,這會聽沈瑜菲說點點頭。

路上路過花店,沈瑜菲停車下去買了兩束花,一束黃色、一束白色。

環山這邊都是半山別墅,和華安盛夏那邊不同,那邊雖然也是獨棟獨院,但挨得近,聯排也有,整體并不大。環山這邊完全是依山而建,每一戶都是建在樹林間,之間都隔着一段路。

到了魏臻發的地點,不知道是魏家的親戚還是單純今天請來的工作人員,指揮着沈瑜菲停了車,告知她們追悼會在主屋的大堂。

從停車的地方走得主屋差不多有一百多米,中間範圍也都屬于這一戶,路上也有人引導。

人不多,卻也不算少。

長垣集團現在雖然風雨飄渺,但調查組還沒下最後定論。魏長風這支下面只有魏沅和魏臻,但魏家是大家族,這個時候光是魏家其它旁支就有不少人。

主屋大門處有迎賓的人,看見沈瑜菲和清若從門口迎出來,“沈小姐、羅小姐,我是韓松,魏少的助理。很感謝二位的到來,二位這邊請。”

兩個人和他問了好,被韓松帶着進屋。

整個大堂已經布置成追掉會的模樣,魏臻孤零零一人站在側邊,正在給去鞠躬的人回禮。

頭發修短了不少,穿着一整身黑色孝服,遠遠看着似乎又瘦了一圈,感覺臉頰都有些凹進去了。

沈瑜菲和清若兩人跟在後面,等前面的人上前鞠完躬,她們上去,一人一束花,放在獻禮臺,三鞠躬。

魏臻在側邊回禮。

沈瑜菲輕聲開口,“魏先生節哀。”

後面還有人,不方便說話,簡單寬慰一句兩人就退回來,韓松引導兩人稍坐等候。

之後是魏臻的悼詞,很平靜,也很壓抑。

沈瑜菲原本以為會有記者,畢竟魏家現在熱度正高。但魏臻準備得好,保密工作和安保都很到位,環山這一片的安保本就嚴格,在加上別墅區大,內場沒有一個記者。

追悼會結束,衆人也都安靜有序的離開。

清若走的時候看見莫夫人正坐在離魏沅畫像最近的位置哭得眼圈紅紅,莫先生在她旁邊坐着給她遞紙巾。

魏長風和魏沅之前也是財經新聞的常客,因為長垣集團的影響力,連帶着娛樂新聞也會跟風報道一二,她記得之前有次看到說魏沅的閨蜜是莫夫人。

晚上大概十點多,魏臻發來微信。

魏臻:小羅老師,今天可以聽故事嗎?

清若想到今天他孤零零站在那的畫面,心一軟,回複:可以。

他的電話緊跟着過來。

背景很安靜,清若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

她先開口,“你又在抽煙嗎?”

魏臻沙沙的聲音,有些低落,“沒抽。”又是打火機的聲音,接連好幾下。

清若也就不再問,魏臻問她,“你要睡覺了嗎?”

清若正在看劇本,這會把劇本合起來放在床頭櫃上,“嗯。”

魏臻話語軟軟,乖得不行,帶着點期盼的小渴求,“想聽三只小豬,可以嗎?”

清若彎了彎眉眼,“好。”

她開了揚聲器,正在打開手機浏覽器搜索三只小豬,魏臻那邊稀稀疏疏的聲音之後乖乖開口報告,“我躺好了。”

即便看不到,但清若還是有一種像是幼兒園小朋友的感覺。

她也沒接話,點開三只小豬的故事,開始給他念。

清若念到一半,那邊的魏臻嘆了口氣,很低落的語調,“清若,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清若頓住,很認真的回答他,“不是。”

魏臻自嘲的笑了笑,“外公原來就擔心,有天他老了,他故去了,我護不住我媽。”

“沒有外公在,我連一個醫生都找不到。現在好了,我媽她不需要我護了,她也不用再為我這個沒用的兒子着急上火了。”

清若輕聲打斷,“魏臻……”

魏臻停下,沉默,很久之後吸了吸氣,可憐巴巴,“嗯,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你別生氣。”

他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渴望的同時更多的是害怕。

清若沒回答,魏臻小心翼翼開口,“清若,你生氣了嗎?”

清若心裏覺得有些酸澀的難受,“我沒生氣,不是不應該和我說這些,是你不應該這樣說自己,我覺得你們很好,真的。”

魏臻覺得自己像是幻聽,卻又那麽真實的真切,“清若,你真的覺得我很好?真的嗎?”

清若很認真、很用力的回應,“嗯,你很好。”

魏臻不可控的嘴角高高揚起,眼角眉梢盡數綻放出笑容,而後,一滴淚滑落。

他多希望,這時候能靠近她一點。

不要隔着電話,哪怕只是在她旁邊,能看着她也好。

可是魏臻不敢說。

他往前三十一年的人生有多不可一世,有多不在乎,現在就有多少躊躇和害怕。

魏臻秉着呼吸,一字一句道,“清若,謝謝,你真好。”

清若總覺得魏臻的形象在和某種大型犬重合,“怎麽傻乎乎的。”

魏臻閉了閉眼,又乖又軟,“可以繼續聽睡前故事嗎?”

“可以。”她繼續給他念,大概自己沒發覺,聲音比之前溫柔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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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遇到你。

這無盡黑暗的人生裏。

開始出現發光點。

一點一滴,

像星星一般。

永恒、璀璨、炙熱。

——【黑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