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長街上鑼鼓喧天,孩子們擠在一起,一邊看着爆竹炸開一邊笑呵呵的搶着衛國公府的喜糖。
舒婳順順利利地嫁進了衛國公府, 衛老太太是給舒婳大操大辦的, 但是舒婳性子孤冷,不喜一群人簇擁,這一來二去就辦成了溫馨的家族婚事。
衛國公待回府,看到的就是紅色綢布千工床上坐着的新娘子, 頓時衛國公一張臉就氣的黑了!
待要推門出去,卻見舒婳自行摘去了紅蓋頭, 大着妝直接疾步走過去,嬌弱而纖細的身子徑直擋在了門上,“老太太年紀大了,國公府事又多, 我來算是替你分擔分擔!”
衛國公皺眉, 看着跟前還大着妝, 金頭面微微晃着,珠釵細細落在柔膩的烏發上,而舒婳一張臉兒更是秀眉鳳目, 甚是文雅秀氣。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如今嫁入衛國公府, 日後再要尋好人家就難了,你可知?!”衛國公皺眉, 他是個正直的性子, 這其中的厲害,他很清楚。
他母親年紀大了,想要給他娶一房媳婦兒來照顧他, 自然是出于一個母親對子女的愛護,可是舒婳是個黃花大閨女,嫁進國公府,日後若是反悔,再想尋夫家,就真的難了。
畢竟誰敢去娶衛國公的正室夫人呢。
舒婳聽到他這話,紅唇淺淺一彎,她就知道他會說這個。
“你莫要說旁的,最近昭國公府的堂姐舒秀寧似乎是纏上我了,處處裏給我說婚事,家裏又怕得罪了她,而我又不想順從她。”舒婳摘下頭面,輕輕放在放着龍鳳喜燭的桌上,繼續道:“所以,嫁入衛國公府算是了了我的犯惱。”
“舒姑娘!”衛國公冷着一張臉。
“我們可以做假夫妻。”舒婳面色平靜地斟了一盞清酒,細白的手指捏着杯盞給衛長吉遞了過去,“你打你的仗,我過我的悠閑主母生活,咱們兩廂舒适。你可以讓我免受堂姐的騷擾,而我替你打理後宅,不好麽?!”
衛長吉皺眉,也不接她的酒,“我心中有人,你不是不知道,何苦?!”
舒婳淡淡一笑,竟清酒放在唇邊,一飲而盡,“知道。”
“你我不合适,你又何必聽母親的。”衛長吉看着舒婳的臉兒,鄭重一句。
舒婳徑自斟了一盞酒,輕描淡寫道:“你若不願意,可以寫休書休了我,休了我,我自然會走!”
嫁都嫁進來了,他衛長吉又不是那等頑固不化的渣男,自然不會直接休了她,讓她顏面無存。
她極為了解衛長吉,至于心上有人,她何嘗不是心上有他呢?!管他呢,人生得意須盡歡,總歸來了,又相互合适,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麽,灑脫不羁才是人生真谛。
衛長吉看着舒婳徑自飲酒,不由嘆了口氣,也坐在桌旁。
衛長吉剛回來,所以一側食桌上的飯食自然是豐富多養些,有很多新鮮的瓜果,還有甜絲絲又爽口的西瓜,帶兵回來總是口幹舌燥的,喝水也不頂用,這西瓜倒是吃着尚好。
原本,房裏的嬷嬷也未曾準備這個,但是舒婳很早之前就熟讀行軍手冊,對于這些是極為了解的,再者她又對衛長吉極為上心,自然是讓丫鬟提前備上了。
舒婳是個孤冷的人,但是真要照顧起人來,那又是萬裏挑一的好。單說這西瓜,切成了方方正正适合入口的小塊兒,用小銀簽子将裏面的瓜籽剃了出去,吃起來爽口又不用煩躁的吐籽。
主菜則是更為豐富了,有滋味鮮美、肉質細嫩的白汁鮰魚、紅燒丸子、八寶鴨,還有一道烤羊腿。烤羊腿的醬料是舒婳親自調的,脆脆的羊腿沾着醬料,肥嫩而不膩,也沒什麽膻味兒,吃起來的确是好吃。
衛長吉常年在外打仗,最是消耗力氣,而肉又是最快補充體力的。所以衛長吉喜歡吃肉,尤其是烤羊肉。他遠路奔波早就累餓的不行,見到那烤的極好的烤羊腿,倒也不扭捏,直接拿起切好的羊腿肉沾了醬汁送進了嘴裏。
羊肉外脆裏嫩,醬汁又恰到好處,兩者在口腔中瞬間炸開,尤其是那醬汁,也不知是什麽手法,倒是消了羊肉的膻氣,味道極為順口,所以直接幹空了那一盤子烤羊。
舒婳雙手交疊托着腮,眼睛笑的彎彎地看着衛長吉大快朵頤,若是衛長吉回頭定然會看到舒婳那雙彎彎的笑眼裏的愛意和寵溺。
舒婳記憶力很好,過目成誦,她很是清晰的記着行軍手冊曾記載行兵打仗常年飲食無規律,所以不管是士兵還是大将,都會有些胃病,而衛國公這次暢快淋漓地大口吃肉,她很高興。
所以,順手就遞過去了清鮮去膩的茉莉銀耳湯,衛長吉接過來喝了兩口,不過兩口也就幹進去了。不一會兒,空蕩蕩的肚皮就被食物填的很舒服。
而舒婳見他看過來,便瞬間收起了眼睛裏的笑意和喜歡,微微咳嗽了幾聲,故意正經道:“雖然是假夫妻,但是你今晚走了,我在國公府可就徹底成了笑柄,所以你在府邸時,都要歇在我房裏。”
“舒婳!”衛長吉皺眉。
“急什麽~”舒婳起身,指了指一旁的碧紗櫥,“兩張床,你随便挑,挑剩下的算是我的。”
衛長吉看着舒婳,張了張嘴要說什麽,半晌又轉了話題道:“我還要去看母親,你先歇着,碧紗櫥小,你睡也不舒服。我常年征戰,皮糙肉厚,也喜歡這樣的床榻,我睡!”
看着衛長吉走出房門,舒婳噗喝一笑。
誰不喜歡睡寬大的床?誰又天生皮糙肉厚,只不過是顧念着旁人罷了。
這也是她喜歡衛長吉喜歡了十年的原因,雖說是粗莽的武将,可是心思永遠是最好的那個,感情也是。
他對江雅謹深情,她對他亦複如是。
能這般相處,她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到了第二日,是回門的日子。昭國公府夫人舒秀寧早早的到了舒家,她原是想問問舒婳大婚的事兒的,不想去了院子卻在窗外看到了跟舒家二老說話的衛國公。
她微微眯着眼,往裏面一掃,耳邊是他沉沉的聲音,還有舒家二老的開心。
而舒婳一張秀雅的臉兒上則是前所未有的歡喜。
舒秀寧微微皺眉,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心裏似乎猛地被砸了一塊石頭。
而這時,劉管家來了,看到舒秀寧在這兒,忙笑道:“夫人您來了,我們家太太等您好久了。”
舒秀寧微微勾唇,“倒是相處融洽,男人癡情也不過如此。”
劉管家微微一頓,想要說話,卻見舒秀寧一笑,道:“我說衛國公鐘情堂妹。”
劉管家一笑,“說的也是呢,原想着……不合适的,不想姑爺是這般好。”
“嗯。”舒秀寧淡淡一聲,眉目裏閃過一絲複雜。
正說着話,卻見衛長吉從房內出來,一擡眼就看到了舒秀寧。
舒秀寧當年辦的那事兒,可是深深印刻在他心裏,為了個區區皇後的位置,直接到先帝跟前搬弄是非。
而舒秀寧那個女兒李柔靜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舒秀寧朝着衛長吉微笑,眉目帶着溫柔,“許久不見。”
衛長吉也不回應,目光直接越過她,徑直走了。
衛長吉粗莽武将一個,愛恨分明的很,厭惡就是厭惡,不會帶着一絲敷衍。
而舒秀寧卻長眉微微蹙起,他似乎對舒婳不是這樣的……
這時,舒家二老也出來了,看到她,忙笑道:“你是昭國公府的主母,府裏那般多的事兒,這次只是回門,你也不必來這趟的,怪累的。”
舒秀寧笑的圓滑,“我啊,是來瞧瞧婳妹妹。”
舒家二老對視一眼,便讓舒秀寧進去了。
***
舒家喜慶,朝廷裏也一個個的溜須拍馬,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個情況,總歸衛國公沒有寫休書,他們就奉承不已。
而長樂宮的李柔靜,聽說小姨舒婳順利地嫁入衛國公府,心裏的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從今往後,昭國公府和衛國公府那就是一家人了,她日後的外戚相助力也就更厲害了些,所以底氣也就更足了。
畢竟衛國公剛班師回朝,在雲南又是與簫晏通力作戰,立下了大功勳,李柔靜想着去請求簫晏允她一個省親。
順便去舒家瞧瞧舒婳,如有機會再去衛國公府走動一二。
只是簫晏,她是益發的難見了,甚至連鄧公公她都見不到,所以待下朝時節,李柔靜直接去了禦書房等着了。
等了足足兩個時辰,待腿酸了,才看到簫晏和幾個臣子從不遠處過來,似乎還商議着政事。
幾個臣子見到李柔靜,忙行了禮,李柔靜則朝着簫晏輕輕道:“皇上,臣妾有話跟您說。”
幾個臣子聽了,忙要回避,卻聽簫晏淡淡道:“直接說便是,沒有可避人的。”
李柔靜聽了,緊緊攥了攥帕子,又低低道:“臣妾近些日子身子不濟,太醫說心思郁結,皇上可否應允臣妾省……”
“嗯,可。”簫晏面色清冷,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李柔靜。
李柔靜又是緊緊一攥帕子,他竟然這般爽快就答應了,是非常不想見到她麽?
正想着,忽然見太醫院院判提着藥箱子匆匆往德陽宮的方向跑。
簫晏皺眉,随口問了一句,太醫院院判道:“魏貴妃剛跌了一跤……怕是不好。”
話音未落,就見簫晏眉頭擰起,也顧不得那幾個臣子和李柔靜,徑直疾步朝着德陽宮去了。
太醫院院判也在後面氣喘籲籲的小跑跟着,而踏進德陽宮院子那刻,太醫院院判的醫藥箱“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上面的銅扣子瞬間就被磕了下來。
這哪裏是跌了一跤,人魏貴妃舒服地窩在榻上,看着鸾鏡繡的百子圖,軟軟道:“用那只紅線做底,雙面繡最好~~”
敢情就是撒謊的呀……
院判僵直着腦袋,轉頭讪讪地看向簫晏。